15、013
言忱又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光怪陆离。
但梦得最多的还是北望的天台。
在废弃工厂的顶楼,满是残破的木头和深红[se]的铁锈,忽然染上了鲜红[se]的血,最后都被簌簌落下的[chun]雪湮没。
言忱醒来以后摸了把额头,全是冷汗。
就连起床以后去洗漱,岑星看见都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摇摇头说是没睡好。
隔了这么多年,再梦见还是心悸,她又怎么敢上台?
上台出道意味着过往被全部摊开在阳光下,她做不到。
贺雨眠给她的那两张演唱会票在希哥那儿,言忱上午又去拿了趟,顺带还和希哥聊了几句昨天录的demo。
希哥问她卖不卖,说是有个导演挺喜欢的,想拿来做OST,只不过要由他们主演唱,给的价格还算可观。
言忱把联系方式留下,说是到时候看。
她不是很介意别人唱她的作品,这些年卖了那么多首歌,有唱好的也有唱毁的,翻唱比原唱好听都能出一个系列。
她向来不怎么管,卖出去以后就是别人的事,和她无关。
在这方面,她的界限感要比贺雨眠更强一些。
贺雨眠当初就是因为不想听别人毁自己的歌才走到台前去。
而言忱不介意被毁。
最关键是,她不敢站去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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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林街离川大很近,言忱中午去川大吃的饭。
近一周没来,再次走进川大还是收获了一堆打量的目光,不过她没背着吉他,也孤零零一个人,在食堂扫码吃饭,吃过饭后还去[nai]茶店坐了会儿。
老板娘这的生意没最初开业时热闹,但人也不少,尤其楼上有玩剧本杀的,言忱还跟着去凑了会儿热闹。
一局剧本杀玩了近两个小时,结束后言忱坐在桌前发呆放空。
和老板娘告别后,她本来想直接回家取了吉他去酒吧,但摸到兜里那两张票,转个方向去了唱片店。
上次来看到这块刻着<热忱>的匾额还不觉得,经过傅意雪那番话后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看得时候脑海里一直循环那句——他这是把爱你融进了生活里每一件小事上啊。
融进……个屁。
言忱曲起手指敲了敲脑袋,动作很轻,眯起眼又看了眼那块匾额。
不让自己再多想,抬脚进了唱片店。
店里这会儿客人很少,只有几个女孩子在那边挑歌手的周边。
言忱进去时,宋长遥在柜台那儿坐着,捧着一本蓝[se]的厚书看,专注入迷。她坐过去敲了敲桌面,“这几天有进货吗?”
宋长遥一怔,“进了。”然后指了指后排,“都在那边。”
这次进的新货有不少言忱喜欢的,她又买了许多,到前台结账时宋长遥一边扫码一边低声说:“你不用为了照顾我们生意就买这么多的。”
言忱拿出手机扫码,闻言一怔,忽然轻笑,“你想多了,这是我自己需要。”
结账时一共1320,宋长遥说给1200就行,结果言忱扫了1500。
宋长遥皱眉,“我退给你吧。”
“不用。”言忱说:“当我寄存在这的,下次五月天发了新唱片,你帮我留一张就行。”
宋长遥明显不是个会和人拉锯的,只能叹[kou]气说:“好。”
结完账后,言忱从兜里拿出两张票放在桌上。
“这?”宋长遥忽然战术[xing]后退,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凳子,发出了很大的声音,那张可爱的娃娃脸这会儿紧绷着,不苟言笑地看着言忱,“言忱姐,我……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言忱:……
她征了两秒,直接被逗笑,“你想什么呢?我也不是来找你谈恋爱。”她把票往前推了推,“你把这个给沈渊吧。”
宋长遥:……
他脸瞬间爆红,连脖子都是红的。
但他仍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好的。”
要是傅意雪在,估计得把他逗到无地自容钻地缝,但言忱没这种恶趣味,她拎着装满唱片的袋子出门。
宋长遥忽然大声喊:“姐,两张都给沈哥吗?”
“嗯。”言忱头都没回离开。
言忱送完票后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生活照旧。
她慢热,但来北城以后适应得很快,好似原本就该在这里生活一样。
她仍旧在酒吧那个不大的台子上弹着吉他唱歌,有时是民谣,有时是慢摇滚,偶尔有人来问她要联系方式,她礼貌地拒绝。
她没再想起北望,也没再想起沈渊。
直到两天后她的微信多了条好友申请,名字是SY。
他很喜欢用缩写,以前上课没事儿就喜欢在[cao]稿纸上划拉他的缩写名字,尤其最后在写Y小写的时候喜欢在勾上去的那一道无限延长,然后画一个小圈再缩回来,格外有艺术感。
他书的侧面有时也会写SY。
几乎一眼,言忱就确定了这人是谁。
她犹豫两秒确定添加,对话框弹出来的时候,她手指就戳在那个表情包上,不小心发出去一个可可爱爱的“你好”出去。
言忱:……
【SY:什么意思?】
他没头没尾地发来一句质问,言忱直接打了三个问号过去。
【SY:演唱会门票,什么意思?】
他把话说得更清楚些。
言忱隔着屏幕都觉得生硬。
大抵是距离上一次隔着屏幕聊天时间太遥远,导致她想起来的那些隔着屏幕的语言都很温柔,对这样的生硬有些难以接受。
言忱隔了几秒回:【送你跟学妹的,祝你们百年好合。】
【SY:……】
言忱手指顿在会话框上,就几个字敲了删、删了敲。
三分钟后,沈渊发来一条五秒的语音。
他声音慵懒,带着点儿哑,“言忱,你是不是有病?”
言忱:【?】
他又发过来一条,是以前言忱听过无数次那种又气又想笑的语调,“我跟学妹走一块,你吃醋?”
言忱:……
临近夜里一点,正是言忱回家洗漱完酝酿睡意的时候,她盯着屏幕摁了摁太阳[xue],一次又一次地把沈渊那条语音摁开听。
跟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
不,是比情窦初开时还过分。
听了十几遍后,那边又发来一条:“要是吃醋可以说,我会告诉你一件事。”
言忱饶有兴致,干脆也回他语音,“什么事?”
“你好像不配。”沈渊那清冷声线带着点儿轻佻,只发来两秒就撤回,但言忱还是听到了。
或许,他就是故意让言忱听到的。
言忱的脸[se]下意识就变了。
也不说上来是什么感受,就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心好像被针扎了一样刺痛。
她从小到大很少对一个人、一件物品有占有[yu],哪怕是她自己写的歌,卖了就是卖了,她不会像贺雨眠那样难受。
甚至很多时候,她都不会觉得那是自己的东西。
所以她从未在人和物上有过嫉妒或不平衡的心理。
以前傅意雪和她说,如果这个人是她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有天她跟别的女生也一样好了,她心里就会不舒服或嫉妒,这就是占有[yu]和吃醋。
而当初傅意雪的这种情绪搅黄了傅意川的初恋。
准确来说是他的早恋。
傅意雪说那时候不懂事,以为弟弟谈了恋爱就不会再跟自己亲,而且那会儿她们家住的那条巷子路灯坏了,怕黑的她每天都要靠弟弟带着放学,要是弟弟去送别的女生回家,她一个人太惨,所以想尽办法破坏了他那刚刚萌芽的感情,为此傅意川气了一个多星期,她省吃俭用给傅意川买了双七百多的AJ才勉强哄好。
她把这事儿讲给言忱听的时候,言忱说她的这种情感有点畸形。
傅意雪特努力地解释这好像是人之常情,谁都有特别在乎、怕被别人抢走的人和事,恰好她那段时间特别怕人抢走她弟弟。
而言忱表示不理解。
傅意雪反问她:“你难道没有特别想留住一个人的时候吗?就是在很绝望、没有依靠的环境里,特别想让这个人只属于自己,起码那一刻是这样。”
言忱想说没有,但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那时候她脑海里出现的就是沈渊的脸。
从小到大,唯一想留住的人,也是唯一有过占有[yu]的人。
因为他在演唱会外被女生要联系方式,她故意跑过去亲他。
有时很坏,但她很喜欢这种耍坏的方式。
尤其他噙着笑看她时,她就会觉得这个世界好像还是可以的。
没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坏。
沈渊这种人她都能搞定,那她前方一定是星光璀璨。
没想到后来,她先离开。
而且在早恋这趟轰轰烈烈的列车上,没打招呼就下了车。
言忱纤长的手指戳在屏幕上,想打几句反驳的话却觉得幼稚。
最后只是回:【随你怎么想。】
沈渊那边也转回发文字:【哪来的票?】
言忱:【朋友送的。】
沈渊那边再没回,言忱关了房间里的灯。
她又随意戳屏幕,但次次[jing]准点到那条语音上。
沈渊那好听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不断响起——我跟学妹走一块,你吃醋?
言忱隔了许久,闭上眼轻声说:“是啊。”
是吃醋。
作者有话要说:沈渊:你能不能发语音说?
言忱:???
沈渊:说了我就不气你。
言忱: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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