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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番外8


晚霞刚落,薄暮冥冥,国公爷正在容山堂享受天[lun]之乐。徐氏年纪大了,时不时犯头风,这一[ri]卧床不起,反倒是国公爷越老活得越[jing]神,他老人家[chun]风得意,儿孙满堂。

  长孙康哥儿已十五岁多,能待人接物,秦氏生下女儿后又给燕瓒添了个儿子,一家五[kou]其乐融融,燕瓒在任太原知府,离着京城也近,秦氏干脆将孩子留在府上,每隔一段时[ri]去太原探望丈夫,秦氏现在学乖了,处处敬着这位长嫂。

  三房的燕璟捐了个鸿胪寺的官,他长袖善舞,与各国来使打成一片,混得如鱼得水,王氏专职女学,在京城小有名声,她上头连着生了两个女儿,终于在五年前诞下了三房的嫡子,王氏与宁晏多少有些隔阂,豁不下脸面,却还是吩咐子女[ri][ri]给宁晏请安。

  后过门的崔瑶儿生下一子一女,丈夫燕珺在国子监任职,虽没有大富大贵,胜在事事由她做主,夫妻俩琴瑟和鸣,感情十分要好。

  十来个孙辈,[ri][ri]承欢膝下,国公爷很是欢喜。

  若说唯一的例外便是依依,依依模样[xing]情与燕翎如出一辙,她喜静,不爱去容山堂,衡哥儿却是国公爷带大的,与祖父十分亲昵,每晚回来均要陪国公爷用膳。

  燕玥哭哭啼啼抱着儿子进来,国公爷与衡哥儿正在下棋,其余几位哥儿在一旁观战。

  国公爷瞅见女儿那副模样,眉头皱了起来,“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燕玥让仆妇把儿子放在圈椅里,亲自掀开宏哥儿的伤处,给国公爷瞧,国公爷瞅了一眼,几处经脉又红又紫,看一眼便觉得疼,

  燕玥先把事情一告,眼神睃着衡哥儿道,

  “爹,女儿知道您疼衡哥儿,但您也不能纵容他欺负人,宏哥儿年纪比他小些,您要疼宏哥儿些才是。”

  国公爷听到燕玥要他疼裴宏,只觉好笑,国公爷不是徐氏,嫡孙与外孙在他心里是有区别的,不仅有区别,区别还很明显。

  他捏着棋子未放,缓声问,“你既然知道我疼衡哥儿,你来告状作甚?”

  燕玥给噎住,“也不是让您把衡哥儿怎么着,只是这种事以后不能再犯了,他不照顾着弟弟便算了,可不能再打宏哥儿了。”燕玥含着泪,她就这个么儿子,疼到骨子里。

  衡哥儿在一旁慢悠悠接话,“姑姑,您为何一[kou]咬定是我打了裴宏?有证据吗?”

  燕玥对着他可没好脸[se],语气拔高了些,“是宏哥儿亲[kou]说的,他还能撒谎?”

  衡哥儿“哦”了一声,眼珠儿转溜到裴宏身上,循循善诱问,“裴宏,你为什么认定是我偷袭你?”

  裴宏抬袖揩了揩眼角的哭痕,颇有几分理直气壮,“还不是我跟依依在学堂生了过节,你怀恨在心么?”

  衡哥儿眼神一眯,“什么过节?”

  “我....”裴宏差点脱[kou]而出,觑了一眼国公爷冷沉的脸[se],支吾着不敢作声。

  国公爷瞧出不对劲,将棋子一搁,目光严厉看着裴宏,“一字一句[jiao]代清楚,否则今[ri]别想出这个门。”

  裴宏唬了一跳躲在母亲身后,燕玥见父亲如此无情,心中顿慌,又瞅了一眼儿子,见裴宏眼神躲躲闪闪,才知里面有隐情,她额头生汗,催促着儿子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裴宏有些怵外祖父,又在衡哥儿诱导下,闪烁其词把事情经过一说。

  国公爷快气出病来,捂着胸[kou]咳了好几声,怒不可赦指着外头喊道,

  “无耻之尤!来人,给我把裴宏按在条凳上打,打死为止!”

  裴宏大惊失[se],从圈椅里蹦起来就要逃,可惜他受了伤,脚尖一触地,膝盖的痛楚侵袭而来,他一下没稳住跌在地上,外头候着的婆子小厮一拥而入,不顾燕玥阻拦,将裴宏强行拖去外头,立即有掌刑罚的管事扛着条凳板子来,对着裴宏屁股就是一顿猛打。

  燕玥大哭,跪在国公爷跟前认错。

  国公爷看都没看她一眼,失望道,“你没生个女儿,就不懂得爱护小姑娘是吗?你自个儿也是姑娘出身,若你如厕被人堵在外头打,是什么滋味?你名声败尽,怕是只能去尼姑庵当姑子。”

  燕玥泪如雨下,“爹爹,是女儿的错,女儿没问清楚里情,便冒冒失失带着宏哥儿来告状,爹爹,您晓得程王府情形,上头还有个妾生的长子,底下还有几个庶子庶女,女儿只这个命根子,平[ri]里偏疼了些,您饶了他吧。”

  “再说了,依依不是没事吗,您网开一面,女儿回去一定教导他,以后不会再犯。”

  “不,”国公爷眼[se][yin]沉,“没酿成错是依依能耐,若是依依出了事,你们整个程王府都赔不起。”

  他可以容忍孩子们小打小闹,却不能容忍[yin]私算计,裴宏明知依依是个小姑娘,却怂恿旁人在恭房外围堵她,一点亲情面子都没有,险些败坏依依名节,触了国公爷的底线。这样的孩子,唯有打才能让他长记[xing]。

  就这样,裴宏被打了一顿送回去了,国公爷下令,以后不许裴宏踏进燕家一步。

  燕玥伤心[yu]绝回了程王府,彼时老程王已故去,现在由裴鑫承爵为郡王,瞧见儿子浑身是血被人抬进来,吓得不轻,一问情形,得知儿子怂恿五个少爷在恭房外围堵依依,他急出一[kou]血来,拧着燕玥,连夜来到长房给燕翎夫妇赔罪,燕翎不在,宁晏自然不会见他,裴鑫又亲自跪在国公爷跟前道歉,国公爷脸[se]才稍稍好看些,扶他起来,让他以后亲自教导裴宏。

  宁晏早从女卫[kou]中得知此事,女卫一直在暗处保护依依,否则宁晏绝不放心让这么小的女儿去学堂,裴鑫姿态做足,国公爷也将人打了,事情只得作罢。

  依依手里正翻着一本《史记*食货传》,轻飘飘问衡哥儿,“你今[ri]拖着祖父下棋,莫不是算到裴宏要来告状。”

  衡哥儿坐在一旁抄书,得意着回,“裴宏是什么德[xing]我岂能不知,我就是等在祖父跟前,好叫祖父给他吃些教训,至于大姑姑,嘿嘿,想必她以后再也不敢来国公府告状。”

  这两兄妹,生得玲珑七窍心,小小年纪便有一番城府。

  宁晏见依依手不释卷,怕她伤眼睛,寻着借[kou]打断她,

  “依依,娘一[ri]没见你,你让娘抱抱好不好?”

  说来也有趣,宁晏身为母亲,每[ri]却要想着法儿博得女儿关注,天知道她生个女儿是为了疼着宠着的,偏生依依不吃这一套,不仅不爱跟她撒娇,还会主动照顾宁晏。

  宁晏手臂已张开,要抱依依,依依却不给她抱,反倒是塞了一本书给她,

  “娘,若是您无事,便帮女儿把这本书抄下来,这是女儿从殿下处借的,过几[ri]要还给他,这上头还有些字女儿不识,回头娘读给我听。”

  宁晏:“.......”

  不怪她跟燕翎头疼,衡哥儿闹腾,只要他回来,整个国公府都飘着他的嗓音。而依依呢,逮着了机会便向父母请教,再好的耐心,也被她磨没了。

  衡哥儿瞧着母亲吃瘪的样子,咯咯直笑,“娘,您再生个妹妹吧,这个妹妹不招人疼。”

  燕翎掀帘进来,正听得这话,眉头顿时皱紧,三步当两步上前,将衡哥儿给拧了起来,带着他到了书房,指着一大摞文书邸报吩咐道,

  “这是边关十四州的卫所资料,你一月之内看完,并写个简报给我。”

  衡哥儿神[se]一肃,二话不说便点了头。

  他不爱读之乎者也,却因着燕翎之故,早早接触了军政,朝廷缺乏能干的武将,燕翎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少不得把儿子往武将方向培养。

  燕翎把儿子打发了,又在书房转悠一圈,寻了一本《水经注》,踱步来到明熙堂,宁晏正在陪着依依看书,燕翎走过来将《水经注》扔给依依,

  “瞧瞧这本书喜欢吗?”

  只消打发女儿,今夜他便可舒舒服服跟媳妇儿亲热了。

  依依接过书册翻了几页,见里面的图状十分有趣,高兴道,“我先自个儿读,读不懂的再求教爹爹。”

  如霜过来将依依手中的书册给夺走,牵着她往外走,“我的大小姐,已经亥时了,您快些去歇着,”依依就住在东厢房,平[ri]里由如霜照料她,如月在数年前被宁晏做主嫁给了云旭,夫妇俩在国公府附近安置了一个小院子,[ri]子过得红红火火,如霜不肯出嫁,宁晏只得把她留在身边。

  如霜将依依带走后,宁晏坐在罗汉床上懊恼道,

  “公主家的茜茜长得可真水灵,梳着双丫髻,穿着粉嫩的腰裙,亲亲昵昵搂着我喊婶婶,哎,依依可从来没撒过娇....”

  茜茜是淳安与戚无忌的女儿,比依依还大一岁,茜茜底下还有个弟弟,现如今四岁,颇有戚无忌当年的风范。

  燕翎闲适地靠在引枕,捏着她发丝缠绕在指尖,“依依不爱撒娇是有缘故的。”

  “什么缘故?”

  晕黄的灯芒映在他冷隽的眸子,他眸光微漾,直勾勾看着宁晏,“因为她娘也不会撒娇。”

  宁晏面颊腾地一下红了,再过一段时[ri]她便满三十,旁人在这个年纪已现了几分中年妇人的景象,她却犹如少女般保养极好,脸上的红晕娇艳艳的,似云蒸霞蔚。

  宁晏嗔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我是什么年纪,还撒什么娇?”

  燕翎见她要往床下躲,修长的手臂一捞,将她半个身子搂入怀中,“你以前也不爱撒娇...”

  鼻尖摩挲着,眼神发烫,令宁晏心跳难耐。

  宁晏躲开他道,“依依就在厢房,衡哥儿又是个闹腾的,准没多久又回来了....”

  燕翎委屈,“那我怎么办?你就不管我了?”

  宁晏看着耍赖的丈夫,叹了一声。

  一提到房事,夫妻都有些犯愁,依依好学,自三岁往后,这明熙堂大大小小的房间都搁了书架,上头堆了各式各样的书册,宁晏为了给孩子腾地方,将原先摆这里的大漆百宝嵌箱柜及两架翡翠云屏等给搬去了库房,满屋子瞅一眼,都是依依的物件。

  至于书房,几乎被衡哥儿霸占了。

  衡哥儿极爱机关阵法,平[ri]里就爱在燕翎书房捣腾,有一回不小心闯入燕翎的暗室,发现了那把遗落许久的[chun]风凤鸾椅,孩子以为是什么稀奇宝物,高高兴兴扛着来到明熙堂,恰恰依依也在,兄妹俩蹲下来把玩上头的机阔,最后将这把椅子给拆解了。

  燕翎无比遗憾,

  有了这两个糊涂鬼,夫妻每回亲热都得掐着点寻着地儿,好不刺激。

  燕翎将宁晏往内寝抱。

  宁晏不肯,担心依依听到,

  燕翎道,“床上动静大,咱们不在床上便是...”

  宁晏:“........”

  窗外树影斑驳,月[se]正好,

  燕翎扶她在窗边,“你平[ri]里也要多撒撒娇,这样女儿才会学着点...”

  “不要....”

  “你不肯也没关系,那你也别指望依依会。”

  “......”

  燕翎终归是用自己的方式[bi]着宁晏开了[kou]。

  不仅嘴里撒着娇,身子也在跟他撒娇。

  宁晏觉得自己已经够娇气了,平[ri]打了喷嚏,父子三人均要围过来,衡哥儿[xing]情霸烈,容不得任何人怠慢她,燕翎对她够好,偶尔也能被衡哥儿挑出一些刺来。

  依依亦是如此,有一回燕翎亲她被依依逮了个正着,小小的女孩儿背着手,一副小大人的架势睨着他,

  “爹,您把自己洗干净了吗?娘娇气,别熏着她。”

  燕翎那晚愣是气得没吃饭。

  想当初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如今被一双儿女压制得作声不得。

  国公府的庶务她都[jiao]给了四弟妹,现如今她无所事事,若是不去通州查看百肆,大约也只能在明熙堂数一数银票。

  她这辈子已算圆满。

  燕翎却不觉得,他心底还有个深深的遗憾。

  他们还没有喝过合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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