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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自慈宁宫出手,朝野再无人指摘这门婚事,反而称赞宁晏母亲穆氏善良坚贞,再回想当初宁家换亲一事,越发觉得这是长公主显了灵。

  燕翎带着宁晏上了马车,并未回燕府,而是去了长公主府,这一夜夫妇二人打算在这里过夜。

  此刻国公府门前还不知聚了多少人,燕翎一个都不想见,宁晏也不想。

  夫妻俩默契地进了长公主府,来到汀兰苑,先用了膳,宁晏去沐浴,燕翎则在东间的书房忙着看邸报。原先在燕府,书房与寝室在不同的院落,宁晏鲜少过去,如今就在一处,宁晏沐浴换了一身月白的裙衫,就来到书房陪他。

  些许是粮荒的事越发紧急,燕翎眉头紧锁,几乎无暇注意宁晏,宁晏坐了一会儿,便在他桌案后的书架翻书,夫妻俩相处越来越自然,以前宁晏动他的东西总该要问一句,如今也犯不着事事讨他主意,若当真动了不该动的,他提醒她一句,以后注意着便是,也不必为这点小事生分。

  宁晏沿着书架的标签寻自己感兴趣的书籍,莹亮的月[se]泼进来一片轻纱,朦胧的雾[se]里一只紫檀锦盒十分显眼,盒子的锁钥并未合紧,微微露出一丝缝,现出一截温润的玉[se],想起太后所说,她打开盒子,里面正是上回燕翎去燕山祭拜长公主所携带的玉佩。

  当时她瞧着便觉有些[shu]悉,这块玉与她母亲留下玉佩极为相似,像是同一块玉料所制,这会儿拿在手里,触手可及的温润落在掌心,心里也跟着踏实了。

  比起燕翎的雷霆手段,她更喜欢太后润物无声的法子,就好像给这门婚事贴上一道合情合理的标识,她没有抢别人的婚事,她没有沾宁家的光。

  燕翎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唇角弯弯,将玉佩放入锦盒里,随着盒子卡上,脸上恢复从容。

  当初有多傲慢,此刻心里就有多煎熬。

  他扯开领[kou]一颗内扣,让呼吸更为顺畅一些,在她身后开[kou],

  “对不起....”

  新婚夜不该冷落她,王婧等人恶语中伤未尝没有他的功劳,燕翎心里懊悔到无以复加。

  宁晏背靠着书架,玲珑曲线起伏,腰身不堪一握,她笑了笑,摇着头,

  “都过去了。”纠结一些无可挽回的坎,没有任何意义。

  夫妻相携一辈子,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坎,计较多了最终难过的都是自己。

  燕翎深邃的瞳仁里慢慢聚起一抹血[se],整个人麻木而僵硬地立着,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人最难受的不是面对犯下的错,寻不到可弥补的法子。

  而是对方一脸云淡风轻,连个忏悔的机会都不给他。

  上了床,宁晏见燕翎闷闷不乐,便伸手刮了刮他鼻梁,

  “别难过了,若真难过,那你以后对我好些。”

  燕翎捉住她的小手,直勾勾看着她,“你想要什么?”

  宁晏眨巴眼,双眸骨碌碌转溜,“比如天上的星星,水中的月亮?”话落,已笑出声来。

  燕翎脸[se]一黑,抬手去挠她,宁晏怕[yang],早已滚成一团,燕翎哪里肯放过她,一手钳住她细腰,一手去挠她腋下,她跟个泥鳅似的在他怀里滚来滚去,银铃般的笑声破窗而出,随着水面的涟漪传至藕花深处。

  这大约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两人停歇下来,又出了一身汗,宁晏笑不可支,趴在引枕喘着气,燕翎靠在床帏静静看着她,晕黄的宫灯晕开一团光芒,她面颊的水珠载着光芒[dang]漾,撩眼看过来,妩媚天成,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这么俏皮。

  去浴室冲了澡回来,床上已焕然一新。

  燕翎将她搂在怀里,与她说起淳安与戚无忌的事,这回换宁晏大吃一惊,“公主是什么反应?”

  燕翎失笑,“还能什么反应,被吓懵了,平[ri]张牙舞爪的人一下子老老实实的。”

  宁晏想象了一下淳安公主在戚无忌面前老老实实的样子,笑得岔气,“然后呢?”

  燕翎实在是对别人谈情说爱没有任何兴趣,宁晏爱听,他才肯耐心说,

  “戚无忌给她五[ri]时间考虑,淳安答应了。”

  宁晏嘴笑得合不拢来,“这五[ri],公主大约要失眠了....”

  燕翎闻言心神一动,俯首轻轻吻着她发梢,“我也要失眠了....”

  “为什么?”宁晏背靠着他,明眸转过来。

  燕翎眸若点漆,深深凝望她半晌,拱了拱她的脖颈,呼吸泼洒,低喃道,“我问你的事呢,你想好了没?”

  宁晏顿时浑身窘热,想起前不久燕翎那句话,

  她从他怀里滚开,往薄衾里一钻,滚到里侧去,片刻,模糊不清的嗓音传来,“咱们已经是夫妻,我的心若不给你,我还能去外头找个外室不成,倒是你,将来可别给我整几门妾室回来。”

  这是想[cha]科打诨把事情绕过去。

  白花花的月光在床榻当中化开一道光,二人各坐一端。

  “我不会。”燕翎淡声道。

  宁晏不信,不是她不愿意相信燕翎,而是这种事[kou]说无凭。

  就如她自己,她也没办法保证始终如一。

  燕翎听到“外室”二字,不知怎么想起了萧元朗,说白了这一回他也是替萧元朗背了锅。

  旁人都以为是他招惹了女人,惹得对方记恨宁晏,罪魁祸首实则是萧元朗。

  这么一想,心里也气不过,越过那束光,将她连同薄衾一道搂入怀里,“你不要回避,我问你,若现在咱们未婚,你会选我做你夫君吗?”

  明知道答案,非不死心要问上一问。

  宁晏蒙在被褥里,看不清他的神情,隔着薄薄的布料,清晰辨认他的呼吸,有些沉,也有些紧张。

  她不会蠢到说真话,便哄着道,

  “我自然是嫁你的。”

  只要有的选,她一定不会选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

  燕翎又何尝不明白,心[kou]一涩,浅浅地笑出来,“好....”

  这场婚约不是宁晏高攀了,而是他用来套住她的枷锁。

  他怕宁晏又闷出一身汗,将她给挖出来,薄衾滑落,露出她炽艳的眉目,只见她甜甜一笑,“夫君,别恼了,咱们睡吧。”

  以往燕翎只听她一句“夫君”,必定乖乖俯首。

  如今他一听夫君二字,脑门发炸,这个夫君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别人。

  “换个称呼...”他帮着她撩开面颊的碎发,抚着她肩头带着她躺下。

  “换什么?”宁晏倚着他肩头,配合地问。

  燕翎想了想,很无耻道,“比如‘翎哥哥’?”

  宁晏猛地咳了一下,起了一身[ji]皮疙瘩,从他怀里滚开,扔他一记枕头,彻底不搭理他了。

  燕翎哈哈大笑。

  大约凌晨卯时初,燕翎醒来准备去上朝,听到廊庑外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不一会他梳洗出来,周嬷嬷与他禀道,

  “少爷,国公府传来消息,说是昨夜三少夫人提前发作,怕是要生了。”

  燕翎想起王执被带去都察院受审,王氏大约是受了刺激,若非那一[ri]王娴从中挑拨,王婧兴许也不会脑门发热一心贬低宁晏,说白了王氏也不是善茬。

  “别吵着夫人。”只扔下这一句便走了。

  事实上,早在上回他看过萧元朗那道折子,私下便安排彭川去查王执,公廨银一直是衙门的一项弊端,朝廷官员带头搜刮民脂民膏,绝不可取,他早前便提议内阁要整顿此事,那王执身为刑部尚书,带头犯法,首当其冲。

  他本以为通过萧元朗提点了王执,王执必定及时收手,没成想这位刑部尚书把他的关照当做耳边风。那些公廨银真正用在公务上的少,中饱私囊的多。长此以往,必将助长公款私用贪赃枉法的歪风。将王执拿下,其他各部必定望风而靡。

  夏[ri]闷躁,宁晏没多久便醒来,周嬷嬷伺候她用了早膳,才把国公府的事告诉她,宁晏顿时心急,赶忙回到国公府,倒不是她关心王氏,家里有大事,她身为掌家的媳妇不在,很不妥帖,大晋的风俗,府上生了孩子,得给亲戚与邻里送喜饼与煮好的红[ji]蛋,王氏比预产期提前了半个月,一点准备也没有。

  宁晏坐在议事厅内,安排人去市集采购喜饼,又坐在一旁看着那些有经验的婶婶嫂子们制红[ji]蛋,先把[ji]蛋煮好腌制,又用褚料给染红,再一个个包起来。

  王家昨夜出了大事,王老太太带着长媳午时才赶到燕府,在垂花厅见到了宁晏,心[chao]翻涌,王家有五房,王娴之父王太师是长房,王执是王太师的同胞弟弟,王太师故去多年,王执便是王家的顶梁柱,现在顶梁柱岌岌可危,王老太太心情不言而喻。

  错在王家,老太太无话可说,先上前与宁晏道了一声罪,又特意备了赔罪礼给她,

  “少夫人权当给我这老妇一个面子,莫要与那些蠢丫头计较。”老太太还不知自己女儿拱火堂妹的事,只当是王婧嫉妒宁晏[kou]出恶言。

  宁晏也懒得与她细说,面[se]如常道,“老太太客气了,三弟妹还在等着您,您快些过去吧。”

  王娴是头胎,孩子一时半会还下不来,有了王老太太助阵,徐氏压力减少,总算得空打理府中诸事,“下月初,玥儿要出嫁,老三媳妇在这个节骨眼发作,这么多事一桩叠着一桩,可是要累死我才作罢。”

  邵嬷嬷在一旁搀着她回容山堂,笑道,“这叫好事多磨。”

  徐氏冷笑一声,“早知那王婧是如此轻佻之人,那[ri]便不该让她过府,王家出了事,老三一家又能有什么好脸面?”

  邵嬷嬷往议事厅的方向看了一眼,面露晦涩,“哎,昨夜那么多人等了一宿,世子也没露个脸。”

  徐氏却摇头,“他新官上任本就要做一些实绩来,原先看着姻亲的面子,王家也能免去一劫,谁知道他们蠢到往枪[kou]上撞,这事怨不得他。”提着裙摆上了容山堂的台阶,见燕玥眼巴巴杵在廊芜下,徐氏脸[se]一青,发作她道,

  “这两[ri]的事你也亲眼目睹,若还蠢到处处与你长嫂作对,你以后也少回娘家来,省得连累我被你气死。”

  燕玥也晓得这几[ri]母亲心力[jiao]瘁,一会儿忙她的婚事,一会儿[cao]心王娴,除夕那位报喜的姨娘也快要生了,母亲没一[ri]不发愁,眼下被斥责,是半字不辩,温声不吞跟在她身后,期期艾艾道,“娘,您看有什么事是我帮得上忙的?”

  徐氏想起女儿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立在门槛内悲从中来,看也不看她,“回你的闺房去,乖乖准备新婚敬茶的贺礼,便是帮了我的大忙。”

  燕玥眼泪在眼眶打转,却不敢落下来,慢腾腾转身,待要离开,却听得徐氏忽然转身过来,扶着门框语气急促吩咐她,

  “去议事厅,去给你大嫂帮忙,瞧瞧人家怎么管家,她吩咐你做什么,你不许说一个不字,否则你就回闺房去,我这你也别来了。”

  徐氏这是狠下心,必须[bi]着女儿[jiao]好长房。

  燕玥对上母亲严厉的眼神,将泪水吞回去,哽咽着点头。

  宁晏刚从议事厅出来,打算回明熙堂歇一会儿,便见燕玥捏着手帕在门前的廊芜下踟蹰,撞上她出来,燕玥没了退缩的余地,只得鼓起勇气上前,懦声道,“母亲遣我过来,看看有没有可帮衬之处?”

  宁晏心想来的正好,指了指厅堂角落里摆着的几篮[ji]蛋,“那就麻烦大姑娘按照各家各房人丁,把这些喜蛋与喜饼分派好,回头等你嫂嫂生了,再一家一家送过去报喜。”

  燕玥也没拒绝,手绞着帕子,错开她的视线,嗯了一声。

  待她踏进里头,却见宁晏优哉游哉出门去了,她懵了一瞬,指着宁晏的背影问管事道,

  “她怎么走了?今[ri]府上这么多事,她有功夫逍遥?”

  一旁负责管外事的丁婆子道,“少夫人今[ri]还算待得久的,平[ri]里来了两刻钟便回去歇着,少夫人说了,她不问过程,只问结果,咱们各人的差事都分派好了,按部就班完成就可,能自个儿[cao]心的就自个儿[cao]心,等闲小事别去烦少夫人。”

  燕玥心想这样就可以了吗,那等她到了程王府,也学宁晏这么干。

  宁晏用过午膳,雷打不动睡了一觉,大约是下午申时初刻,听说三房报喜,王氏产下一名女婴,宁晏听了,心生羡慕,不论王氏这个人,孩子的到来总是令人欣喜的。

  王氏至今都没来明熙堂请过安,宁晏也不打算给王氏面子,她并未去产房探望,只吩咐人送了一份贺仪过去。

  王老太太坐在产房,听得下人禀报,面露疑惑,看向王娴身旁的嬷嬷,这是王家带来的陪嫁嬷嬷,也是王老太太心腹,

  “那世子夫人这般不给面子,连面都不露?”

  嬷嬷苦笑道,“怪不得人家,自世子夫人嫁过来,咱们小主子从未去明熙堂请过安,人家到底是长嫂,怎会放下架子过来?”

  王老太太脸[se]一沉,看着床榻上已睡过去的小女儿,严肃道,“简直是糊涂之至,待她醒来,我必须教训她。”

  宁晏在议事厅核对完报喜的贺仪,回了明熙堂,却见一俏丽女子负手立在院中,正仰眸望着蓝空发叹,

  宁晏大喜过望,“殿下,您怎么来了?”连忙迎了过去。

  淳安公主瞥见她,没有往[ri]的喜[se],反而一脸焦愁,拉着她摇摇头,“还不是戚无忌那个混账,害得我一宿没睡,我心烦气闷,来寻你说话。”

  宁晏细心打量她,见她眼下有片黑青,抿唇轻笑,“那殿下想的如何了?”

  淳安公主愁[se]一收,严肃道,“我想清楚了,我不能答应他。”

  宁晏一听愣住,“为什么?”

  淳安公主见她满脸遗憾,恼道,“我当然不能答应,你想想,我以后得应付戚无双那个蠢货,还得喊她娘婆母,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那戚夫人不知被我骂过多回,我哪有脸去嫁她儿子,不干不干。”淳安摆摆手。

  宁晏笑笑,“言之有理。”

  “不过,抛开戚无双与戚夫人,你觉得戚无忌这个人怎么样?”在宁晏看来,关键不在戚无双母女,淳安是公主,大可带着戚无忌住去公主府。

  没有人敢在公主面前摆婆婆架子,相反,还得当祖宗一样供着。夫妻二人最重要的是心意相通,如果淳安不喜欢戚无忌,那无话可说。

  淳安闻言,脸[se]变得意味深长,没有立即作答。

  宁晏便知有戏,“好了,先随我进去歇着,[ri]头还大着,你也不嫌晒黑了自己。”

  拉着淳安正要进去。

  门[kou]迈进来一道身影,正是燕翎。

  “你怎么来了?”

  他好不容易提前回来想陪着宁晏用晚膳,结果就撞上淳安公主,他怀疑他跟淳安八字不合。

  淳安看他也格外不顺眼,昨[ri]无非燕翎,她也不会捅破戚无忌那个马蜂窝,冷笑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今晚还要住这呢。”

  换做以前,燕翎必定恼火,他今[ri]只是不咸不淡扔了一句,“是吗?那我现在去请戚无忌过府.....”

  淳安顿时大惊失[se],如临大敌,“别,别去,我吃个晚膳就走....”

  燕翎默默勾了勾唇,回过眸来,视线落在宁晏身上,“那我去书房用晚膳。”

  夫妻二人盈盈对了一眼,宁晏嗯了一声。

  淳安对着他背影狠狠扔几记眼刀子,回身来,眼巴巴望着宁晏,

  “晏晏,你能不能出息一些,像燕翎拿捏我这般,拿捏燕翎。”

  宁晏鼓起腮囊,摊摊手,也很犯难,“我有什么本事拿捏他?”

  淳安恨铁不成钢,拽起粉拳,“你学啊,向崔玉家的崔夫人学习御夫之术,那崔夫人指东,崔玉可不往往西。”

  宁晏美目慢腾腾转溜半圈,幻想了下她指东燕翎不敢往西的画面,打了个激灵,

  “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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