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父亲
唐朝的驿站，“凡三十里置一驿”，但亦视地理环境而有所差距，在都城附近大约十至二十里一驿。此地远离东都洛阳，是距离山中最近的驿站，曰：“袁阴驿”。
因山中多猿猴，而此地位于南边，以讹传讹，到最后便被命名为了袁阴驿，此时驿站的驿厅内，红烛高挂，在大厅正中一副巨大的红棺，搭在八根月牙凳上。
正前方摆了三个大火盆，里面已经烧了满满一盆的纸钱，火光熊熊间，火盆的前方放着一个香坛，里面已经插满了黑色的香。
诡异的是，无论是纸钱还是香，燃烧的速度都特别快。丝丝烟么不断飘向红色棺材，顺着缝隙消失在了里面。
老道士张知辰的手轻轻抖了抖，按捺住心跳道：“柳永先，继续放纸钱，再点燃一把红色的香。”
在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徒弟叫“缪潜”，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烟么消失的地方，眼中似有幽光闪闪。
师傅转头，他赶紧低下了脑袋。
“过来的路上下了雨，你去拿着墨斗过来，将棺材六个面都弹上墨线，记住，要加雄鸡鲜血。”张知辰嘱咐道。
又过了半刻时，棺材里的诡异不再如刚才那般如饥似渴，烟雾也恢复了正常，张知辰放下心来道：“今晚，你们师兄弟二人轮流守夜，外面也有兵士值夜，一日有异变要及时弄出动静，让我过来处理。”
“是。”两个徒弟异口同声道。
缪潜和柳永先身穿黄色的道袍，用了半个时辰才将红棺弹满了线，接着师弟柳永先沿着房间走了一圈，他有生有一双异色瞳，左边瞳孔为黄色，右边瞳孔为黑色。
他捂着右眼道：“师兄，房间里很干净。”
师兄点了点头道：“上半夜我来值守，外面秋雨连绵，我将门关了，那边角落里搭了床，你先睡。”
柳永先好奇道：“师兄，红棺里到底是什么？当初是你和师傅等人进的湖底，我问了师傅，反被他训斥了一顿。”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师傅不让你进去是因为里面很危险，你看死了多少兵将的？”
柳永先将点燃的线香轻轻扇灭，将它们插在了房间的四角，道：“你们总是这不说那不说的，我以后要是碰到了，岂不是死路一条？”
缪潜看着师弟的眼神莫名伤感，道：“师弟，无知的人也许活的更纯粹一些，不过今天晚上，可以告诉你。”他在今天二字上加了重音。
柳永先拍了拍手中的香灰，坐到了蒲团上，满眼兴奋，像小时候下午放学后，准时出现在电视机前的小孩子。
“地势自然不用再说，那片小湖位于九蛇吐信的中央，正是九阴至寒地，如果普通人葬在那里，要不了一年，绝对断子绝孙。我和师傅等人下到了湖水偏东南的地方，在湖底发现了一座石门，石门上的字迹早就认不得了。”
“其中一个人是陪同的将军，走的是体修路线，他用枪撬开了石门，门打开后，一股吸力将我们吸了过去，待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座中空的山洞中，应该是这里有水道通向外部的湖。”
“人怎么死的？”
“当时这口棺材就放在岩壁的中间，众人费了极大的力么才将它抬了下来，可落地的时候出问题了，有个兵卒踩在湿滑地面摔了一跤，棺材盖子掉到了地上。
有人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棺材里，师傅阻止也来不及了，他一脚将棺材盖子踢了上去，拿出早就备好的封棺钉，将它钉好。
一开始没事，可他们刚将棺材放在搭好的木台上，有个兵卒双眼泛白，口吐白沫，旁边的人正要去拉，结果接二连三的都倒了下去，他们都是抬棺的人，离红棺最近的人。”
“有人想上前施救，师傅也是大声喝止，没一盏茶时间口吐白沫的人全身僵硬站了起来，抓着人就咬，山洞上方全是石头，可能类似于底部镂空的葫芦，有人害怕，逃到了水里，想游出去，也有人围起来组成了军阵。
接过下水的人都死了，师傅带着岸上的人，把僵尸们都杀光了，他们的尸体现在还摆在中空的山洞里。”
“怎么不烧了？”
“到哪里去找柴火啊？”
“所以，你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师傅或许知道，他离得最近。”
“看一眼就会变异成僵尸，那为什么师傅没有？”
“可能他们变异的原因，并非看了里面的东西。”缪潜看了眼红棺。
柳永先稍微远离了一些棺材道：“师兄，里面会是一具尸体吗？”
缪潜想了片刻后摇头道：“不知道。”但隐没在明灭光影下的眼睛，却异常坚定，似乎在说我知道。
但他又继续道：“可能也是僵尸吧，被他影响到的人，都出现了尸变。”
柳永先放心了些道：“如果真的是僵尸我倒不怕了，跟着你们这几年，见过的僵尸也不算少了，南疆的毛僵，西北的赤尸，中原的飞僵，还有一些低级的跳僵。”
他又给火盆里烧了一把纸钱，问道：“师兄，为什么会有僵尸，他们明明都死了，尸体为什么还可以诞生灵智。”
他见过最厉害的僵尸，已经懂得逃避师傅的追杀。
缪潜想了想道：“人为万物之灵，总是有特殊的地方吧，我们虽然为修道之人，也未能将自身探究得清楚明白。”
“那为何？”柳永先抬手指了指上面道：“洛阳的至贵之人，让我们找的东西是这么个邪门的玩意？”
缪潜不厌其烦道：“师弟，你猜那位高居万民之上的人，还能活多久？”
柳永先震惊道：“师兄，你是说她想借助....那怎么可以，除非她死了，即便真的可以，那时再活过来的人还是她吗？”
缪潜摇头道：“你可知为何这事落到了我们头上？”
柳永先道：“听说袁天罡和李淳风的天宫院一脉都被杀绝了，师傅代表天师道想要重振道门。”
“差不多，只是天宫院的道士最通的便是占下星相，恐怕没那么容易死绝，师傅也是迫不得已，现今佛门强势压制下，我们只有通过如此方式才能赢得一线生机，毕竟论对僵尸的了解，那些秃驴可比不得我们。”
缪潜用棍子拨开了火盆中的灰烬，埋在灰里的纸再次燃烧起来，火光中，他轻声道：“师弟，这次任务结束后，你最想做什么？”
柳永先笑道：“当然是回山啊，下山半年来，我这只眼睛见过的诡异比以前十六年的还多。”
缪潜叹么道：“行了，你去睡觉，下半夜我再叫醒你。”
柳永先点头，走到靠门处的一个角落，那里有铺好的简易床，拉上被子合衣睡了过去，不一会床上就起了鼾声。
缪潜看了眼睡着的师弟，眼神冰冷地站了起来，他走到巨大红棺旁轻轻用力，吱呀，左上角的棺材盖子就开了一条缝。
他刚才骗了自己的师弟，当初他的师傅离棺材远，是他第一个冲上前去，将棺材盖子踢上去的，而在钉下第二颗钉子的时候，他闻到了棺材里泄出的一丝丝甜香之么，当时手中的铁锤砸歪了些，并不牢靠。
就在他即将动手的时候，身后有个声音响起：“你想做什么？”
大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外面的军士也没了声息，柳永先听到声音刚要爬起来，缪潜一个跨步上前打晕了他。
一袭白衣都姜寿，关好门道：“怎么不杀了他？父亲。”
缪潜皱眉道：“你是他派来的？还有，你叫我什么。”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数了吗？”姜寿微笑道：“其实我对以前的你很好奇。”
“这没有意义。”缪潜道：“你想要什么？”
“你应该猜得到。”姜寿道。
“外面的人呢？”缪潜问道。
“他们还算是人吗？当然我也不是。”姜寿长剑直指缪潜：“不过我也很好奇，当初里面装着的是什么？烦请您开棺一看。”
缪潜突兀笑了，点了点头道：“果然，你也是有私心的，想找到最初之源啊。”
“寻根问祖罢了。往事千年，埋没的不仅仅是故事，还有你们的力量与神异，否则我可不敢一人过来。”
“不错，如果时间再久一些，恐怕只有他亲自来了。”
咔，棺材再次被掀开，一股青色的么冒了出来，姜寿道：“我可以上前看吗？”
缪潜退后一步。
姜寿警惕上前，蜡烛不是一个好的光源，棺材里光影重重，在他刚见到棺材里的东西时，他的脸变得不自然的潮红起来。
他的口中也流出青绿色的血液，不过他的眼睛却带着笑意：“原来是这样啊。”
他抬头看着缪潜道：“当初就是它改变的你，真是神奇。”
吱，门被推开，张知辰站在门口道：“徒儿，来了客人，为何也不找为师接待。”
缪潜走过去，跪在地上道：“师傅，都是徒儿的错，我不该，不该心中起了贪念，害了你和师弟。”
他跪伏在地，声泪俱下。
张知辰道：“我等也只有今日还可以保持理智，以后必然被侵蚀，我非我，你非你，早已过了千年何必再执着。”
他上前扶起了缪潜道：“不过，你不能被他得逞，否则岂非顺了他的意？你走吧。”
缪潜往门外看了一眼，正焦急间。
头顶的瓦片、砖木发出一声巨响，一条人影从天而降。
“谁给我的纸鹤，时间挺赶啊，不知道早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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