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6 被钱馋的
刚过完年,大正月的连元宵节都没过的,就破土动工建厂。
这在北方人看来,那是完全没法理解的。
当然,这跟南北气候差异有关。
毕竟刚过完年,天寒地冻的,在北方是没法开工搞建设的。
但主要还是在于观念上。
南方人利益第一,讲究实效。
而北方人则把年节看得比较重。
魏红和鹅拧现在也已经有了南方人的效率观念。
同时被他们调动起效率来的,还有通过富贵从昌安市请来的建筑公司。
作为北方的建筑的公司,能在正月初十之前就把人马召集起来,并且赶到江南省的工地就位。
确实是公司成立以来效率最高的一次。
工地的奠基仪式在年前已经举行过了。
建筑公司来到之后,先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搭建好了工棚,把人马安置好。
正月十二这天,是工地正式开工的日子。
从一大早,就有大批的工作人员在工地上往来穿梭,布置开工仪式的会场。
然后渐渐的,就见有很多高级轿车进入工地现场。
还有一辆辆锃明瓦亮的高级旅游车拉着来宾到来。
昌安建筑公司这些从北方带过来的建筑工人们站在外围看热闹。
看着这样的排场,大家都议论纷纷:
“咱们建的这个服装厂是什么来头?
怎么这么大排场!”
“据说是梁红服装集团的厂子。”
“哦,怪不得呢,梁红服装集团那可是大公司啊!”
“那当然了,梁红服装集团的几个服装品牌,那可都是大牌子!”
有的工人就啧啧赞叹:“南方人有钱人就是多!
那么大一个服装集团,也是私人企业。
这家公司的老板那得多有钱啊!”
“是啊,有钱啊!”也有的工人酸溜溜的说:
“现在这社会,有钱就是大爷。
你们看那些来参加开工仪式的,一个个腆着大肚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人啊,一旦有了钱,谁都得给你捧场!”
还有的建筑工人就发牢骚:“他么的南方人就是钻进钱眼里去了。
大正月的不好好过年,这才初几啊就把咱们拉来给他卖命。
我家里还有几门亲戚没来呢,这不是公司就让跟着来南方。
他么的来南方这么远,不知道几个月才能回家一趟?
大过年的老婆还没搂够呢!”
别人就怼他:“没搂够就接着在家搂老婆呗,谁也没逼着你来啊。
你要是不想来,人家总不能把你绑了来吧!”
这人就泄气了:“他么的还不是让人家的钱给馋的来了。
上南方来有补助,工资比在咱们本地高。
我能不来吗我!”
大家就笑:“那你还牢骚个屁啊!”
旁边一个比较消瘦,看起来有些斯文的工人附和说道:
“是啊,咱们之所以大正月抛家舍业跟着来南方,还不就是馋人家的钱嘛!”
那些工人看着这个斯文人:“你看着面生啊,你是几公司的?”
“我是新来的。”斯文人有些腼腆的,还略带讨好地笑笑:
“我以前没干过建筑。
这不是正月初六我们村委的喇叭就吆喝,替咱们公司在村里招收工人。
说是来南方干工地,工资很高。
我这不就是让人家的钱给馋的来了!”
别人就说:“原来你是生手啊,那你的工资也高不到哪里去啊!”
斯文人点着头笑道:“对对对,咱们这些一起来的,我工资最低。
可是我都打听了,如果在咱们本地刚上工地,工资更低。
反正到哪里都是学徒,跟着来南方至少工资能高一点儿。”
一个工人说道:“看你这样子,以前没下过苦力吧?”
斯文人腼腆地笑道:“以前没下过苦力,但是这几年也锻炼开了。”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年轻的时候,我是公社放映队的。”
“哦——”有年龄稍大点的工人立刻冲斯文人挑起大指:
“放映员,在以前的时候那可是老牛逼了。
我小的时候,村里放电影,我兴奋的晚饭都来不及吃。
那时候就是抱了很多石头圈起来,占地方,不让别人过来占了我的好位置。
那时候的好位置,就是挨着放映机。
你们这些放映员,那时候实在是太风光了!”
斯文人在对方的话语中,有些喃喃地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沧海桑田,今非昔比啊!”
虽然南方气温高,但毕竟是正月里,人的体感还是有些冷。
这人笼着手,但是单薄的身体还是因为春寒料峭而有些瑟缩。
他抬头看向远方,似乎看到了从前时候风光无限的自己。
没错,这人正是钟振军。
年前的时候,他们家的经济状况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逼得他在腊月里再次去镇政府,不管是想赖着镇上还是跪着镇上。
他只想让镇上给自己想想办法,搞点钱。
可是,本镇不止他一个放映员,甚至全国所有的放映员都是跟他一样的情况。
虽然名义上在编,但是因为放映队早就无事可干。
啥活不干,也就没工资没社保的。
对于这部分人员,所有人都是自谋生路。
所以不管钟振军怎么求镇上,镇上的工作人员依然是表示爱莫能助。
最让钟振军感到不舒服的,是他出来的时候,在镇政府大院里还看到大仓了。
虽然大仓只是瞥了他一眼,就面无表情地进去了。
但是对于钟振军来说,他却是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自惭形秽。
因为他在寒风中是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来的。
穿的也十分寒酸。
可是看看大仓,居然开着一辆丰田子弹头过来的。
那车锃明瓦亮,外观看起来就像一颗出膛的子弹一样线条流畅。
自己跟大仓比起来,身份早已是天壤之别。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比不过大仓,此时此刻也不会这么难受。
关键是,从前的大仓家孤儿寡母,生活困难。
而他却是风光无限的公社放映员,当时人人羡慕的八大员之一。
时过境迁,今非昔比,那种高低颠倒的失衡感,让他心里就像被老鼠咬了一样难受。
同时,他还想到了从前刚跟魏红离婚时候的情景。
虽然现在镇政府已经新建了楼房,跟以前一水的平房不一样了。
但那时候的镇政府就是在这个位置。
在这个大院里,大仓正好碰上他和魏红办完离婚手续。
当时的大仓眼含热泪,把他顶到墙上,差点没掐死他。
俱往矣,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现在大仓跟他再次在镇政府大院相遇,给予他的也只是冷冷的一瞥而已。
钟振军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家里还有年老体衰的父母,恶语相向的丑老婆。
以及三个正在齐刷刷成长的儿子。
好容易东拼西凑,把年过完了。
过完年,他准备要去卖苦力挣钱了。
巧的是昌安建筑公司招工人去南方干工地,工资高。
钟振军毫不犹豫就报了名,跟着一起来到了南方。
正如刚才跟那些工人谈论的那样,他就是让人家的钱馋了来的。
他太需要钱了。
这些年以来他虽然受穷,可是除了种地,也从没干过苦力活。
但现在他已经不得不干苦力。
抱着这样的心态在正月初几就来到南方。
刚刚来到这里,一下车就像行军打仗一样开始搭建工棚。
南方的气温虽然比北方高一点,但是大正月里还是很冷。
而且跟北方的干冷不一样,这里是湿冷。
尤其是在这样简易搭建起来的工棚里,那是尤其的又湿又冷。
他带来的那点薄薄的被褥,来到这样的环境里,简直就像蘸了水一样又凉又重。
他顶着这床湿透了的被子瑟缩了一夜,几乎没能合眼。
早上顶着俩黑眼圈起来,整个人又冷又困,可谓是人困马乏。
可是想到今天就要正式开工,马上就要进入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的苦力时刻。
人困马乏的钟振军感到一阵阵的绝望。
他觉得人活一世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太难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工地上能不能坚持下去?
太阳升起来了,他身上暖和一些了,心情感觉有了些许好转。
对于在这个工地坚持干下去,似乎又有了一些信心。
主席台早已搭好,来宾们也都就位。
主要领导和来宾们在前排就坐,后面和两边都挤满了来宾。
即使是那些站着的来宾,一个个看起来也都身份不低。
这时候主持人宣布,有请梁红服装集团的董事长梁建光先生,总经理魏红女士,讲话。
于是,台上台下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而外围跟着看热闹的钟振军,耳朵里却是发出雷鸣一般的嗡嗡声!
因为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魏红!
而且,他也知道魏红嫁给了梁家河的一个光棍,外号叫鹅拧。
他也是听别人说的,知道鹅拧的大号叫梁建光。
他也听别人说过,鹅拧和魏红后来去了沪海干服装生意。
据说干的挺大的。
别人说他们干的挺大,但两口子都比较低调。
所以对于他们干服装到底干得有多大,别人也没有数。
想来,最多就是在大城市卖衣服,有俩臭钱而已吧?
可是钟振军万万没想到,梁红服装集团,居然是他俩人的。
那个魏红,可是自己曾经的老婆啊。
那个曾经深爱着自己爱到骨子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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