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开战容易停战难

　　和杨田一样，杨烜对统一中国有着充足的信心。清朝只剩下两支比较重要的武装，一为湘军，二为京营八旗。以革命军现有的实力，倾尽全力北伐，完全有把握打败京营八旗，倾覆清室。

　　但是，作为中华帝国的皇帝，杨烜必须站在更高的角度，统揽全局。最简单也是最重要的，必须保持中国的领土完整，避免满清崩溃后，国家陷入四分五裂的状态。

　　作为一名穿越者，杨烜不得不承认，清朝堪称是中国封建王朝的巅峰。譬如说，满清的边疆政策就相当有效。满清以异族临御中国，却凭借着高度的政治智慧，把蒙、藏、回、满等边疆地区纳入中央王朝的统治。

　　（历史上，民国取代清朝后，北洋对国家整合不力，使中国长期陷入了军阀混战的分裂状态。

　　（外蒙古的独立，与满清的覆灭不无关系。清朝王室历代与蒙古王公通婚，蒙古部落也对满清忠心耿耿。

　　（但民国时，清帝逊位，北洋军阀粗暴对待逊帝。苏联继承沙俄衣钵，策动外蒙独立，国民党无力收复外蒙。外蒙古也最终脱离了华夏。）

　　在杨烜看来，革命军发展太快，对北方各地的统战工作还不到位。如果贸然北伐，清廷倒台后出现权力真空，不利于边疆的稳定。

　　抽完一支烟后，杨烜才对杨田说道：“以我们现在的实力，集中全力北伐燕京，似乎并无不可。但是，除了外国干涉、后勤补给、渡河等问题外，还有一个死结，是我们一时半会没法解开的。”

　　杨田凑上前去，却听杨烜说道：“满清统治华夏两百年，相比于前朝，也有一些可圈可点的地方。譬如说，在对边疆的控制上，满清做的就很好。

　　“通过联姻，蒙古部落对满清忠心耿耿。清朝在西北、东北长期驻有驻军，基本可以自给自足。青藏高原，满清驻有驻藏大臣，活佛、班禅也定期进京晋见清帝。

　　“这三大边疆，一向不服中原王朝的统治，不时侵扰中原王朝，成为历届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这三块地方，也是华夏内陆屏障，是华夏阻挡外敌的第一道防线。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太着急，一下子占领燕京，推翻满清，蒙、回、藏趁机独立，我们该怎么办？”

　　杨田脱口而出，说道：“谁敢独立，咱们就派兵讨伐！”

　　杨烜哈哈大笑，说道：

　　“幼稚！革命军之所以能够征服交趾、台湾，乃至于江苏、浙江，是因为我们有海军战船，可以快速机动。因为南方各省人口密集，城市集中，很多城市乃敌所必救，敌人不得不派兵与我们决战。

　　“边疆与东南绝不相同。譬如西北回疆，地广人稀，都是沙漠、戈壁、荒地。即便革命军再厉害，也不能一下子深入回疆，铁甲舰更无用武之地。最起码，我们得占领陕甘，在陕甘建立了政权，方有机会控制回疆。

　　“这时候，才可以稍微放心，进攻燕京。届时，满清中枢崩溃，即便西北要闹独立，沙俄要干涉，咱们也能以陕甘为基地，出兵讨伐。

　　“若现在我们占了燕京，沙俄趁机窥视西北，浩瀚国趁机东进窥侍回疆，咱们鞭长莫及，怎么派兵讨伐？”

　　杨田黯然失色，说道：“陛下深谋远虑，非臣等所能及。”

　　杨烜接着说道：“除此之下，还有很多因素，决定了我们必须暂缓北伐。

　　“第一，克里米亚局势日渐明朗，俄军败势已彰，英法胜券在握。现在，俄国海军在黑海已经完败，英法已将开始关注起东亚局势。

　　“克里米亚战争爆发前，英法从东亚调回军舰，在中国缺少军事存在。现在，战局稳定后，英法海军相继调来战舰，广州、上海两座城市都已出现英法军舰的踪迹。

　　“我一向认为，影响中国统一的最大的不确定性因素，就是外国干涉。东南沿海有五个通商口岸，为洋人利益焦点所在。我们必须赶在洋人东顾之前，彻底占领东南沿海，彻底治理好东南沿海。

　　“第二，湘军有坐大之势。各派系湘军加起来，总人数已膨胀到了近十万人，实力不容小觑。他们位于长江上游，犹如床头悬剑，时刻威胁下游各大城池。

　　“第三，此次战役之后，我们将新占领江苏、浙江两省。加上去年新占领的福建、台湾两省，四省面积超过二十万平方公里，人口近一亿。

　　“这四省，尤其是江浙两省，为中国菁华之地，民间殷实，人文荟萃，工商业基础好。我们要努力经营好这四省，得到四省百姓的认可。

　　“第四，为了应付日后的北伐战争，为了阻止外国干涉，我们必须扩编革命军，必须改革军政府，而非紧接着发动新的战争。

　　“第五，太平军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秦日纲窜入皖南，招兵买马，颇具声势。

　　“……”

　　杨田心悦诚服。

　　杨烜郑重地看了下杨田，语重心长地说道：

　　“杨田，你是步一师师长，也是一名高级军官。高级军官最重要的优点，并不是身先士卒、冲锋陷阵，而是要具备战略眼光，要拥有把控全局的能力。

　　“发动一场战争很容易，结束一场战争却很难。总司令部制定作战计划时，要经过多次兵棋推演，要细化到团一级作战单位，时间要精确到小时。你们只要认真执行计划，基本都能取得胜利。

　　“可是，我每次审定作战计划，最关注的并非战果如何，作战收益如何，而是如何结束战斗。战果是你们作战部队的事，结束战斗却是我的事。

　　“我们发动一场战争，如何不能体面的结束战争，那么，不管战争收益如何，那就是不划算的。这种风险，是我们不能轻易承受的。你能理解这点，日后必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战略家。”

　　这番话含义颇深，杨田越想越有味，受到许多启发。他刚刚三十出头，却已是革命军陆军准将，一向自诩甚高。经过杨烜的点拨，他才意识到自己见识甚浅，说道：

　　“陛下费心点拨，臣颇有豁然开窍之感。”

　　“豁然开朗”被杨田改成“豁然开窍”，马屁拍得不露痕迹，杨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又讨论了接下来的战事。杨烜决定按计划推进：

　　一、杨田率领步一师，向东扫荡丹阳、句容，之后从镇江渡江至江北，向清军江北大营发起攻击。

　　江北大营战斗力很糟糕，又失去江南大营的屏护，早已是惊弓之鸟。江北大营中拥有一支八旗马队，战斗力稍强。骑兵师配属一团骑兵给步一师，专门对付八旗马队。

　　杨田将率军直捣黄龙，进攻江南大营老巢扬州。之后，革命军要继续向北进攻，占领苏北全境，尤其要控制徐州这个四战之地。

　　步一师占领苏北全境后，随即转入守势，着手建设基层政权，推行均田，不得进入河南、山东，更不得扩大战事。

　　二、李秀成将率领步兵四师，经略苏州府、常州府、松江府，重点打击江南大营最后一支武装——江南提督张国梁麾下的捷勇。

　　三、杨烜将率领南洋舰队、海军陆战队、近卫师共计四千人，沿长江东进，夺占太仓州、上海县城，重点打击洋枪队。

　　1852年，上海小刀会发动起义。上海洋人自发组织“义勇队”，保护租界。之后，清军费尽心机，历时两年之久，终于成功镇压小刀会起义。

　　在此过程中，上海官府开始招募洋人雇佣兵，以美国人华尔为首领，组织了一支名为“洋枪队”的雇佣兵武装，企图负隅顽抗。

　　上海华洋杂处，贸易发达，地位特殊，聚集了很多江浙士绅。杨烜决定御驾亲征，一方面要消灭洋枪队，一方面要向江浙士绅展示革命军良好形象，争取得到江浙士绅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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