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督标哗变
瑞麟逃离福州,并不敢坐船走海路。他的家私甚多,足足装了几十车。加上瑞麟、杨国桢、徐师爷等人的家眷,队伍迤逦数里长。瑞麟又要坐轿,行动甚是缓慢。
走了两个时辰,才出城二十里远。徐师爷心里着急,趁着休息的当口,与瑞麟密议道:“大帅,我们的辎重太多,过于招摇,很容易走露风声。不如,人先骑马赶往杭州,辎重放在后面慢慢走。”
瑞麟家资甚丰,平日起居豪奢,挥金如土,对随身携行的财宝倒也不是十分看重。只不过,骑马是项苦差事,从杭州到福州足有上千里。瑞麟哪吃得了这种苦,听了徐师爷的话不免有些为难。
徐师爷就像瑞麟肚里的蛔虫似的,自然知道瑞麟的心思,进一步劝道:“大帅,事急矣。革命党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经常深入敌后。一旦让他们追上了,咱们就插翅难飞了!”
瑞麟很受触动,说道:“杨国桢怎么办?总不能不带他吧?若带上他,又不好让他骑马。”
徐师爷想了想,说道:“杨国桢奇货可居,也是我们手里唯一好用的筹码。日后若有不测,就得靠杨国桢从中周旋了。
“不如找个马术精湛的骑手,一人驾驭两马。再拿绳子捆住杨国桢,让他坐在后面的马匹上。其余的家眷,就让他们坐马车往西,绕到山区里,从内陆慢慢往北走,最后在杭州相聚。”
瑞麟深以为然,对徐师爷说道:“老徐,你说得对。你一手安排吧,我先去找杨国桢谈谈。”
瑞麟为人憨厚,实则大智若愚。他担任闽浙总督时,对杨国桢十分照顾,并不把他当作囚犯,反而时有馈赠。
正在逃难途中,瑞麟也顾不上寒暄,说道:“海梁,革命军打过来了,咱们也要逃难了。杭州路远,轿子也坐不得了,咱们都得改为骑马。若有得罪,还请你见谅。”
杨国桢字海梁,听瑞麟的口气,倒像是在商量似的,全然不像个总督。瑞麟闹的笑话,杨国桢也听过不少,此刻便坦然说道:
“大帅,我待罪在身,平日承蒙大帅照顾。今日之事,全凭大帅发落,罪员绝不敢有任何异议。”
瑞麟见杨国桢说话客气,反倒有些见外,说道:“海梁,你千万别这么讲。你的委屈我是知道的,所以平日里一直费心周全你。
“生逢乱世,谁知道后面的世道会怎么变化?说不定,你马上就要走运,我马上就要背运了。若真是这样,还请你拉我一把。”
这话说得颇有玄机,杨国桢笑笑不语。
这时候,瑞麟的家眷反倒闹了起来。瑞麟年富力强,纳了好几室小妾。有一个姓王的小妾,裹了个三寸金莲,最得瑞麟的宠幸。她闹得最凶,生怕瑞麟丢下她不管。
清朝虽然禁止满汉通婚,但实际上并不严格。满人娶正妻,一般都做不得主。宗室要皇帝、皇太后“指婚”,普通满人娶正妻,常常要所在旗主、佐领来批准,甚至指定。
所以,满人蓄妾时,常常娶姿色过人的汉女,这在无形中就打破了“满汉通婚”的禁令。
瑞麟让太太管小妾,太太却站到了小妾这边,说道:“如今兵荒马乱的,一家人自然要凑到一起。若是分开了,出现了闪失,连个管事的爷们都没有,可如何是好?”
瑞麟本就害怕骑马,便取了个折衷的办法:大家仍在一起走,但不再坐轿,改坐马车,沿陆路向杭州出发。
徐师爷连连叹气,却也无可奈何。
第三天,队伍才走到连江南岸,负责打探消息的斥候报告瑞麟,说革命军的战船已经突破了马江防线,正在向福州推进。
瑞麟听罢大惊,丝毫不敢再停留,下令赶紧渡江。负责护卫总督的督标亲营共有三营近三千人马,再加上瑞麟的家眷、仆从,人数已过三千。
前锋只收集到二十多艘渡船,人多船少,渡江十分缓慢。瑞麟心里十分焦躁,万一此时被革命军追上了,岂不要掉进江里喂鱼?
怕什么来什么。
忽然一声唿哨,下游方向闪现出千军万马。瑞麟赶紧向亲兵要来“千里眼”,也就是望远镜,只见无数人马,打着革命军的旗帜,直向清军扑来。
革命军没这么快,倒是福州的小刀会、红钱会已经得到了消息,在连江南岸埋伏已久。他们打着革命军的旗号,令瑞麟的督标营亲兵震恐不已。
瑞麟虽然庸碌,遇到急事却并不糊涂。他当即立断,下令把随身携带的财宝赏赐给三营亲兵,要他们挡住革命军。
亲兵本来慌乱,得了总督的赏赐,总算定下心来,举起了洋枪、鸟枪、抬枪等各式火器,暂时挡住了小刀会的进攻。
小刀会本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受过训练,也缺少火器。一波冲锋受阻,丢下十几具尸体,顿时气馁。
好在队伍里混有七八个越国情报局的特工,随身携带着左轮手枪。啪啪啪一阵枪响,试图反攻的清军也丢下了几具尸体,再也不敢向前冲锋。
两边都是乌合之众,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清军人少,火器也多,却如惊弓之鸟,不知小刀会的虚实。
小刀会人多,却从未临阵打仗,要不是陶德昌等越国特工从中维持,小刀会说不定就逃散一空了。
正在两军相持之际,瑞麟带着徐师爷等亲信、家眷,乘坐民船渡过了连江。清点人头,发现不见了杨国桢及其家眷,徐师爷大呼失策,连忙派一名得力的戈什哈返回连江南岸。
那戈什哈受命接回杨国桢,却见督标营亲兵纪律涣散,正在哄抢总督携行的几十车财宝。
亲兵军纪荡然无存,个个眼里只有宝贝,没有官长。戈什哈敢怒不敢言,找到督标中营的主官王副将,托他寻找杨国桢。
王副将却早已被越国特工策反,嗔怒道:“大帅带你们渡过连江,却把我这些兄弟留在了南岸。你们这般贪生怕死,叫我如何跟底下的兄弟解释,谁还肯听我的军令?
“现在我们前有连江,后有革命军,真正是进退失据,左右为难。部队也乱成了一锅粥,士兵目无官长。我已经自身难保,你叫我去寻找杨国桢,我派谁去?”
那戈什哈知道王副将在推诿卸责,低声下气地说道:
“协台,您是大帅重点栽培的人。大帅的前程,一半系在杨国桢身上。您要是找到了杨国桢,把他安然无恙地送到对岸,必是大功一件。
“虽说眼下军纪涣散,以您的威望,只要杀几个乱兵树威,自然可以制止乱兵,维持军纪……”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副将手下的一个亲兵骂了回去:
“放你的狗屁,大帅不顾我们兄弟死活,把我们丢在连江南岸。你还敢在这儿出馊主意,让协台杀自己人。再在这儿啰嗦,我先把你宰了!”
戈什哈是总督的亲兵侍卫,为增加威信,往往都有品级,且品级在把总以上。
局势混乱,总督的威信已经荡然无存。那戈什哈却不识时务,骂道:“我与协台讲话,轮得到你插话吗……”
话音未落,王副将向亲兵使个颜色。亲兵会意,抽出利刃,一刀结果了戈什哈。
王副将召集部下,说道:“瑞大帅责骂我们抢了他的行李,要我杀兄弟们为他泄愤。你们说,我是执行瑞大帅的军令?还是拒不奉令?”
早有一个心腹部将,大声说道:“协台,反了吧!只要你一句话,我们一起投革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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