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兵棋推演
1852年3月。
黑旗军总司令部。
西征前线不断传来捷报，参谋们已对此习以为常。西征战局底定，大家却无心庆祝胜利，把全副精力放在了即将到来的“东征”上面。
“东征”有两层含义。
对普通参谋来讲，黑旗军即将发起的东征，目的在于打垮横州、贵县一带的清军穆特恩兵团，攻占南宁府东侧的广东廉州府、广西浔州府，进一步扩大根据地范围。
只有极少数高层、核心参谋知道，东征不仅要打垮穆特恩兵团，还将奔袭千里，直取广州，进而攻占整个广东。
现在，在总参谋部作战处作战室内，几个核心参谋当着总司令部执委会、大元帅府军政委员会成员的面，正在使用兵棋推演东征战事。
大元帅府是一个新成立的机构，直属于杨烜个人。杨烜结婚后，结束了单身汉的生活，不便再居住在总司令部，便在南宁府内置办官邸，即为大元帅府。
这既是杨烜工作的地方，也是他生活的地方。大元帅府机构精简，下设军政委员会、办公厅、秘书处三个机构。
军政委员会最为重要，以杨烜为主任，成员仅有冯可钦、杨国琛两人。冯可钦为黑旗军总参谋长，代表黑旗军。杨国琛为军政府总参议，代表军政府。
因此，这个军政委员会成员虽少，却统揽军政大权，角色类似于满清的军机处。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实权部门，就连黑旗军副总司令薛昊，亦无缘进入军政委员会。
办公厅主要负责安排杨烜工作行程，办理军政委员会交办的事宜。
秘书处主要掌管机要文书，帮杨烜起草、润色文书。
这次兵棋推演，对军政大局至关重要。除了黑旗军总司令部执行委员外，大元帅府军政委员亦悉数到场。伍菡作为杨烜的妻子、大元帅府秘书处处长，是现场唯一一名女性。
现代意义上的兵棋推演，诞生于1811年，发明者是普鲁士宫廷战争顾问冯·莱斯维茨。
冯·莱斯维茨男爵本是一名行政官僚。普鲁士军队在拿破仑战争中屡屡战败，莱斯维茨深受刺激，发明了可推演战争的兵棋。
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三世很喜欢这种兵棋，将兵棋配备到团一级单位。这种兵棋很受普鲁士中下级军官的欢迎，却受到高级军官的抵制，认为兵棋不过是纸上谈兵。
冯·莱斯维茨也被军队高层排挤到了边远地区，不久因抑郁症而自杀。
直到1861年，威廉一世继位成为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年轻时曾是莱斯维茨的故交，对莱斯维茨的遭遇深为不平。
与此同时，赫尔穆特·卡尔·贝恩哈特·冯·毛奇升任普鲁士总参谋长。这就是德国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老毛奇，德国统一战争中的大功臣、著名军事家、军事理论家。
老毛奇也是莱斯维茨的粉丝，年轻时便嗜好兵棋游戏。
这些人把兵棋融入普鲁士的军事指挥系统，把兵棋推演和实际战斗结合在一起。在普鲁士统一德意志的三场战争中，普鲁士军队之所以能摧枯拉朽地击败各个对手，兵棋推演功劳甚大。
通过反复模拟，普鲁士指挥官们能更从容地处理各种情况、做出最佳判断。而普鲁士军队的对手们，即丹麦、奥地利、法国军队则反应迟钝，仍在依靠“直觉和灵感”作战。
日后，兵棋推演更为德国军队奉若法宝。每次开战之前，德军都要利用兵棋反复推演，制订完善计划。譬如，一战前的施里芬计划，二战前的黄色计划、曼施坦因计划，无不如此。
人们论及德国军队，认为德军的三大法宝是总参谋部、军事学院、兵棋。
而兵棋也走向世界，不仅成为近代军队的必备技能，还广泛应用于商业、投资等领域。
但在华夏，兵棋推演一直都未能推广。
晚清虽有洋务运动，但高层只重视技术不重视制度，只学硬件不学软件，无人关注兵棋。
民国初期，袁世凯创办陆军大学校，招募一战后的德国失意军人作教授，引进了兵棋推演课程。但国民党北伐成功后，重用黄埔嫡系，陆军大学堂出身的军官不得重用，兵棋推演始终未能得到推广。
我军传统上使用沙盘推演，较兵棋推演更为直观形象，但在科学性、量化计算上不如兵棋推演。
黑旗军中多洋人，亦有擅长兵棋游戏的退役军官。杨烜穿越前，也是一个兵棋游戏、即时战略游戏的深度爱好者。有了这些基础，杨烜开始在黑旗军推行兵棋推演制度。
但兵棋推演不同于围棋、象棋等传统棋术，规则非常复杂，需要大量的数值计算。譬如，部队战斗力高低、弹药消耗量、战场遭遇概率、作战战损比、枪炮火力值大小都要经过数值量化，以便精确地模拟战事。
黑旗军刚刚引入兵棋，设定的规则较为简单，数值量化亦较为粗糙。尽管如此，这依然具有很强的参考价值。
总参议杨国琛曾做过绿营武官，熟悉清军指挥套路，此次模拟清军执白棋。黑旗军这边，则以总参谋长冯可钦执黑棋。裁判则由海军参谋长唐约翰担任。
黑旗军此次扩军，陆师改名称陆军，水师改名称海军。为筹备东征，总司令部抽组陆军、水军各部，组建东征军。罗大纲不再担任海军司令，专任东征军前敌司令。
海军这边，原参谋长陆雨晨升任司令，副参谋长唐约翰则升任参谋长。
此刻，兵棋推演刚刚开始。
当前的战争态势是：清军在东线占据战场主动，郁江北岸为广西兵勇，郁江南岸为广东兵勇。广东兵勇兵强马壮，是清军主力，影响战场大局，广西兵勇则无足轻重。
冯可钦模拟指挥黑旗军，首先打击穆特恩兵团。他简要说道：
“东征军首先集结精锐，突击郁江南岸的广东兵勇，郁江北岸极取守势。以海军二支队、骑兵师、步兵一师一团为主，组成突击力量。
“突击兵直插敌后，在瓦塘渡、木梓墟、广东廉州府灵山县一线建立阻击阵地。海军一支队负责护航。”
话音刚落，作战处长邹凤羽手持三枚黑色兵棋，走到一幅简易地图前。
第一枚兵棋形似战船，代表海军二支队，被邹凤羽放在瓦塘渡，意为海军二支队已经沿郁江到达瓦塘渡。瓦塘渡濒临郁江，为清军粮台重地。
海军二支队在瓦塘渡登陆后，负责在瓦塘渡至木梓墟建立防御阵地，阻止清军后撤。这段阵地靠近郁江，清军分布最广。
第二枚兵棋形似步兵，代表步兵一师一团，被放在木梓墟。按计划，一师一团将乘坐海军三支队的运输船，先走郁江，在大岭折入武思江，然后溯流直至塞墟。
一师一团将在木梓墟至寨墟一带建立防御阵地。
第三枚兵棋形似战马，代表骑兵师。骑兵师走陆路，直扑广东廉州府灵山县，负责在寨墟至灵山县之间建立防御阵地。
如果一切顺利，黑旗军将借助郁江，构建一道松散的包围圈，在战略上切断清军退路。
自然的，石达开的步兵四师也将配合东征，积极向前推进。一枚代表步兵、标有步兵四师的兵棋向前推进，进一步压缩清军阵地。
下面，轮到清军应对了。
杨国琛模仿清军主帅穆特恩，说道：“黑旗军动作太大，形迹明显。清军有所察觉，决意后撤至桥头墟、兴业县、郁林州一线。”
贵县与桥头墟、兴业县、郁林州一线有一条近乎笔直的驿道。到了郁林州，交通就发达多了：有两条驿道，可向东北通往北流县、向南通往陆川县；又有一条南流江，可通往廉州府城。
这就意味着，一旦清军决定后撤，黑旗军突击行动的战果将大打折扣。
于是，众人都把目光投向裁判唐约翰。
唐约翰虽是海军参谋长，却并不偏袒海军，说道：“清军撤退的概率为百分之六十。”
在兵棋推演中，裁判具有很高的权威性，大家只能按裁判的意见来。因为清军后撤概率大，理应先模拟清军后撤。
推演结果显示，黑旗军突击行动效果不佳，清军大部将逃走，黑旗军最多歼灭三成的清军，战果不及预期。
杨烜插话道：“如果我们提前放弃横州呢？”
唐约翰略作思考，说道：“如果我们放弃横州，清军将进一步向前推进，穆特恩会更加骄纵。等我们派兵突击时，清军及时后撤的概率将降至30%至40%。
“同时，由于清军战线拉长，后撤速度变慢。我们的突击将更有把握，成功堵住清军的概率可提高20%至30%。”
杨烜笑道：“今天就给前线的石达开下命令吧，让他接令后三天内假装战败，撤出横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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