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犬牙交错

　　胡雪岩离开西贡后，乘坐“靖波号”武装商船继续向西行驶，抵达河仙府。

　　越南阮朝早期，置河仙为河仙镇，由鄚氏自治，宛如国中之国。其后，河仙镇割据政权式微，阮朝相继取消河仙镇诸多特权。

　　1809年，当时的河仙镇总兵鄚子添去世后，阮朝委派官员直接统治河仙镇。

　　1832年，阮朝改河仙镇为河仙省，废除镇守、协镇，改设巡抚、按察使等职务。鄚氏河仙政权走到历史的尽头，河仙也失去了往日的繁华，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小港口。

　　1852年，杨烜派罗大纲征服越南，改越南为交趾省，河仙省则改为河仙府。为争取当地华人支持，罗大纲找到鄚氏后人鄚文沅，请他出任河仙府知府。

　　鄚文沅对革命军感激涕零，做官相当巴结，做事勇于任命，试图再现河仙镇的荣光。

　　胡雪岩这次来到河仙府，打算停靠一段时间，对“靖波号”商船进行保养修缮。过了河仙府，再深入南洋，就要远离中华帝国了。

　　同行有一名姓郭的文官，在交趾省委参事室任参事。帝国制度，各省、特别市设置有参事室，隶属于省、市军政委员会，负责为军政委员会提供咨询和决策支持。

　　这实际上相当于满清官员的幕僚。只不过，帝国将之制度化了。

　　省委参事室参事通常来自于学者、商人、企业主等社会精英，对省委决策有着很强的影响力。郭参事出身于交趾明乡社，很得省委主任陶煜的信任。

　　郭参事此行来到河仙府，身上负有公务。鄚文沅对此很是重视，亲自到码头迎接郭参事与胡雪岩。

　　按照帝国的官场习俗，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前往下榻知府衙门。一路上，鄚文沅向客人介绍河仙镇的历史渊源。

　　他特意提到，湄公河在上游分成两支。一支为湄公河主干，流向交趾，在西贡流入南海。另一支为后江，水流不及主干，经柬埔寨，在河仙府流入暹罗湾。

　　郭参事插话道：“从历史上看，河仙府原本就属于柬埔寨的国土。从地理上看，河仙府更靠近柬埔寨。只不过，交趾积极学习中华文化，逐渐繁荣昌盛，后来居上。

　　“贵家族长期掌管河仙地区，在柬埔寨、暹罗、交趾之间左右辞源，在中南半岛建成一个异域中华，真正是我明乡人的榜样。

　　“满清将我明乡人视为弃民，对我们不理不睬，还特意规定，明乡人三代之内不回原籍，即开除户籍。我等孤悬海外，艰难生存，实在是有苦也无处倾诉。

　　“河仙镇强盛一时，却终究一拳难敌四手。贵家族不屈不尧，英勇抗争，河仙镇却最终成了交趾的国土。”

　　郭参事突然大发感慨，鄚文沅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附和道：“多亏皇上大力经营南洋，我鄚氏才能翻身，河仙府也重见天日。皇恩浩荡，鄚某真不知如何报答。”

　　胡雪岩却听到过风声，帝国要在中南半岛柬埔寨、老挝设置行省。为更好地控制中南半岛，帝国将调整交趾省的行政区划，对三省行政区划做一番巧妙的设计。

　　进入知府衙门，三人分宾主坐下，河仙府谘议局陈局长过来作陪。仆役送过茶水，鄚文沅随即屏去闲杂人员。

　　他解释说，河仙军政委员会曾主任出身于步二师，已被步二师司令部征调到了柬埔寨前线，正在与柬军作战。

　　郭参事笑笑，说道：“鄚知府，主任不在，你身上担子不轻呀。”

　　鄚文沅随口说道：“都是给皇上办差，理应尽心尽力。”

　　大家又寒暄了几句，郭参事随即转入正题，说道：“实不相瞒，省委接到了上面的电报。上面准备在柬埔寨、老挝设置行省，要求陶主任给出意见建议。”

　　“这么快？”鄚文沅脱口而出，颇感意外。

　　胡雪岩亦觉得上面有些操之过急。柬埔寨乃化外之地，若要在柬埔寨设置行省，就得下大功夫，分土地，建政权，施教育，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老挝更在柬埔寨之北，革命军至今没有进入老挝，更谈不上在老挝设置行省。

　　柬埔寨、老挝不像交趾、台湾，不通行汉字，亦不处于儒家文化圈中。帝国想要在这两国设置行省，恐怕没那么简单。

　　胡雪岩一介商人，感觉自己不便置身这种场合，更不宜打听政府机密，便推辞有事，想要离开。

　　郭参事却说：“胡先生是商人，见识深远，很蒙陶主任的赏识，何不留下来帮我们参谋参谋。”

　　既然这样，胡雪岩也就留了下来，只听郭参事继续说道：“帝国将按照犬牙交错的设省原则，在中南半岛的交趾、柬埔寨、老挝设置行省。

　　“交趾省的行政区划，亦将做出大范围的调整。北部的谅山、高平等地，将划归广西。西北部的都龙、老街、安平等地，将划归云南。

　　“柬埔寨这边，自从步二师增兵进入柬埔寨后，柬埔寨军队节节败退，士气低落，人心涣散。柬埔寨王室全靠暹罗、英国撑腰，暹罗自顾不暇，英国更是欺软怕硬。

　　“据悉，帝国外交已取得重大成果，暹罗、英国将舍弃柬埔寨，承认帝国对柬埔寨的占领。很快的，我们将在柬埔寨设置行省。

　　“柬埔寨东与交趾相接，将划分东部边境地区给交趾。而交趾的河仙地区，传统上属于柬埔寨，将转交给柬埔寨，促进柬埔寨的开发。

　　“老挝一向孱弱，已派人向帝国递交降表。老挝王室没什么追求，只求保住王位，保护宗室的荣华富贵。因此，在老挝设置行省，亦将提上日程。

　　“老挝北部与云南相交，有澜沧江、横断山脉天险，将划分北部边界地区给云南；东部与交趾相接，其东部边境地区，亦要划分给交趾，以促进三省之间的交流沟通；南部与柬埔寨相接，将划分部分地区给柬埔寨。

　　“鄚知府，你怎么看？”

　　上面按照犬牙交错的原则设置行省，当然是为了更好地控制中南半岛。但在客观上，国家以这种原则设置行省，有利于打破地理阻绝，有利于促进各区域内的经济、文化交流，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

　　譬如，清朝初期曾把甘孜、阿坝等地区划入四川，这便是后来的川西藏区。这片区域是内地连接西藏的重要通衢，自古就是“汉藏走廊”。清朝把川西藏区纳入四川，对于控制整个藏区，有着非常积极的意义。

　　再譬如，清朝把原属广西的廉州府划入广东，对于促进两广内部的经济文化交流，亦有着明显的促进作用。

　　柬埔寨、老挝都曾是大国。这两国在十九世纪中期的国土，远大于当代的版图。（泰国、越南在日后扩张时，吞并了柬埔寨、老挝的部分国土。）

　　鄚文沅出身于河仙大族，知书达礼，自然知道上面的用意，便欣然说道：

　　“在柬埔寨、老挝设置行省，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自古以来，中南半岛干戈不断，交趾、暹罗、柬埔寨、老挝、缅甸等国征战不休。

　　“帝国征服柬埔寨、老挝，在这两国设置行省，有助于实现中南半岛的永久和平，亦能促进柬埔寨、老挝的开发。

　　“对于我们河仙府来说，回归柬埔寨后，既有利于柬埔寨的开发，也有助于柬埔寨、交趾之间的交流。因此，我作为河仙府知府，将带头拥护帝国政策，支持河仙府回归柬埔寨。”

　　郭参事对鄚文沅的回答很满意，说道：“鄚知府一向识大体，顾大局，有你表态支持，设置行省计划一定会圆满顺利。

　　“只不过，以犬牙交错的原则设置行省，却有许多困难。最主要的，是省界地形复杂，存在天然障碍。譬如，老挝与云南的边界，以江河、山地为主。

　　“我国历史悠久，总体上处于对外扩张的趋势，之所以未能征服老挝，就在于澜沧江、横断山脉这样的天然障碍。北方军队难以跨越这种地理阻绝，中原王朝就无法对老挝、柬埔寨、交趾实施有效的统治。

　　“同样的，横断山脉的东西走向，决定了中南半岛上的各国，向南北发展容易，向东西发展较为困难。因此，中南半岛上的各国，国土形状多呈南北狭长型。

　　“皇上英明神武，亲手缔造出了革命军这样的劲旅，可以轻易地征服柬埔寨、老挝；在各地均田免赋，可以获得广大老百姓的拥护；普及电报邮政，方便中央控制各行省、边疆。

　　“凡此种种，足以克服自然障碍，使帝国在柬埔寨、老挝实施有效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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