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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匹夫一怒


第197章  匹夫一怒

        冢子本来就是一座群岗环绕的大墓,不远处就是王家村的老坟地。

        大晚上的,抬眼望去,松柏嶙峋,荒草遍地。

        一群外地来的土夫子,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当地的村民会摸到坟地里乘凉。再加上铜锣声起,一道道黑影仿佛得到了召唤,立刻漫山遍野的从荒岗上冲了下来,黑压压的,着实有点瘆人。

        直到轰隆隆的脚步声临近,那些土夫子才明白过味儿来,又惊又怒的叫了一句,“不是鬼,是活人!”

        干他们这行的,挖坟掘墓,太损阴德,表明上看起来胆大无比不敬鬼神,可潜意识里仍旧摆脱不了宿命轮回的阴影。

        若是真的遇上了难以理解的诡异事情,崩溃得比谁都快。

        刚才的一幕,简直要把他们吓尿裤子。

        此刻,意识到那些从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黑影都是活人,并非什么索命的鬼怪,一下子便由极恐惧变得极愤怒。

        水生木。

        肾属水,在志为恐;肝属木,在志为怒。

        若是一个人没有被极端的恐怖压倒,那么他就会变得暴怒,肆意发泄自己的情绪,以挽回丢掉的颜面。

        那几个土夫子发现自己竟然被一帮子土农民吓破了胆,简直怒不可遏,一个个瞪着猩红的眼睛,龇着黄牙,哈着腰身,跟几头困兽似的,端起手中明晃晃的洛阳铲,准备来个鱼死网破!

        “妈的,盗墓盗到俺们村头上来了,当爷们儿是好惹的?”

        “把他们绑起来,扭送到公社!”

        “你们这些丧天良的玩意儿,为了几个钱啥都不讲了!难道你们自个儿家里就没有祖辈先人吗?要是有人把你们的亲人从地底下扒出来,曝尸荒野,伱们心里是啥滋味?”

        大家伙儿义愤填膺,指着他们的鼻子骂着。

        不过,村里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别看嘴上说着打死他们,真正到了紧要关头,还是想着交给公社处理。

        但是,他们的善良落在别人眼里可就变成了软弱。

        那几个土夫子一看,愈发的张狂了,恶狠狠道:

        “贼你妈,叫唤啥?”

        “俺们就刨你们祖坟了,咋滴?”

        “不服气的上前来,看爷爷不捅你个透明窟窿!”

        话音刚落,竟然端着洛阳铲,主动朝一位有点眼熟的爷们儿攮了过去。

        明晃晃的铲头眨眼就到了胸前。

        那位村东头的汉子正横眉怒目的叱责,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凶狠,举着铲子就是照死里扎,这一下子要是挨结实了,怕是胸骨都得被他戳断了,估计当场就得死了……

        前所未有的恶意让他遍体生寒,吓得张着嘴呆立当场,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躲。

        众人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显然所有人都没预料到这些土夫子会如此猖狂,简直就不把人命当回事,更不把他们这些农民当成人。

        千钧一发之际,王承舟只觉胸中好似燃起一团火,一个垫步便冲了上去,以钻拳起势,膀扣腰缩,势如怒涛,犹如托物,一把抓住了捅过来的洛阳铲,推向天空。

        心神激荡之下,正应了那句“龙从火里出”。

        拳经里说,习练龙形之时,心火下降,则心窍开,智慧生。

        可是,首先你得有心火才行。这心火,自然可以是怒意。

        《庄子·逍遥游》中说:“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而龙形就是讲究跳跃的,含怒而起,方可如翻浪登云,蛰龙升天,游空探爪。

        心脏和小肠一个属阴火,一个属阳火,正是互为表里的关系。

        心脏的募穴在胸口巨阙,小肠的募穴在小腹关元,也就是丹田所在的位置。

        那么,心火下降不正好对应气沉丹田?

        竟然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残杀村里的乡亲,王承舟彻底陷入了暴怒,下意识的完全符合了拳经中所言,推开捅过来的洛阳铲之后,整个人身曲形拗。

        一手为阳,五指抓劲,极力回拉;一手为阴,顺着腰身伏劲,极力下按。两腿形成剪子股劲,莫名的就成了潜龙翻浪升天击地之形!

        落在所有人眼中,却看到他一掌推开凶狠捅过来的洛阳铲,顺势抓住了那个土夫子的脖颈,就像杀鸡似的一把将其揪入怀中,按着他的面门重重砸在了地上。

        咔嚓一声!

        不知道是鼻梁骨折了还是脊椎骨断了,反正那人整个上身都折叠下去,后脑勺怕是都碰到自己的屁股蛋了,瘫软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便没了声息。

        众人凑近了一看,只见他口鼻中像泄洪似的溢出浓稠的黑色液体,还不停的冒着泡,惊恐的张着眼睛,扭曲的脸上已经看不到黑眼珠了……

        “死了?!”

        周围一片哗然。

        村里人觉得脑袋一阵眩晕,浑身上下都冒出了寒气,头皮都麻木了。可又莫名觉得胸中说不出的激荡,特别想大声吼叫出来。

        那几个土夫子看得胳膊一软,端着的洛阳铲都垂了下去,瞅着面前年轻人凛冽的目光,咽了唾沫,又连忙举起来。可那抖若筛糠的模样,连只土狗都不如,明显是吓破了胆。

        眨眼的工夫,便眼睁睁的瞅着一位同伴以诡异的形状惨死在别人手中,甚至死得比一只鸡还要随便,再凶的恶人,也凶不起来了。

        一波未平一波生,好似神龙水上行。

        忽而冲空高出跃,声光雄奇令人惊。

        一起一伏之间,一个大好的性命便报销在自己手里……瞄了一眼地上无声无息的尸体,王承舟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在举手投足之间就打死了一个大活人。其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差点儿让他整个人站立不稳,胃里更翻江倒海似的,却又不得不强行保持镇定。

        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都哑了,轻咳一下,大声吼道:

        “此人穷凶极恶,一言不合就要捅死长贵叔,可是大家伙儿亲眼所见。”

        “我情急之下才出手制止他,却不小心取了他的性命,以他的死,换了长贵叔的生。”

        “咱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他们却是作恶多端的土夫子,谁该死,谁该活,想必各位老少爷们儿心里比我清楚。”

        莫名其妙的杀了个人,若说王承舟心里不慌,那是假的。即便那个死了的家伙本就是个该死的恶徒。

        所以,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让乡亲们给自己做个见证,等将来到了公社,好有个说法。

        哪知道,话音刚落,王长贵突然扯着喉咙大哭起来,“承舟,叔谢你了!”

        “承舟,叔三十好几了还没结婚,叔还没尝过女人是啥滋味,叔真的不想死啊!”

        “承舟,得亏你救了叔,叔替我祖宗八辈儿谢谢你了!”

        <div  class="contentadv">        这家伙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终于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来,激动得嚎啕大哭。

        听到他这话,赵瑜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回想当初指认村里哪个不要脸的老爷们儿扒人家女知青的墙头之时,他第一个揪出来的就是王长贵。

        现在瞅着他哭得眼泪鼻涕长流,赵瑜下意识的觉得,即便真是他犯了错误,多少也有点情有可原。

        丫的,实在是太可怜了……

        “别嚎了!”

        王长福神色复杂的瞅了他一眼,提起嗓门道:

        “承舟说的不错!”

        “这群土夫子本来就没安好心,今晚上要不是承舟,咱们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折在他们手上。”

        “他们本来就是违法乱纪,承舟又是情急救人,死了就死了,不值当可惜。即便到了公社,俺也会这样说!”

        听到他的话,大家伙儿终于缓了过来,齐声高喊道:

        “承舟做得对!”

        “他不死,咱就得死!”

        “即便是剩下的这些人也不是啥好东西,干脆,一并打死算了!等天明,咱们一起陪着承舟去公社领罪!”

        王长福、王长青、王长贵是亲兄弟。即便王承舟有错,为了自己一奶同胞的亲人,他们怕是都得帮他说好话,更别说那个土夫子是死有余辜了。

        受到王长福的鼓动,大家伙儿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不少人甚至捡起路边的石块,握在手中,恶狠狠的瞪着那些个噤若寒蝉的土夫子。

        似乎,真要生生的把他们一个个打死。

        别说,这种魔幻的情形下,群情激奋,还真有可能干出那种不理智的事情。

        即便是那些土夫子,也感觉到了不妙,瞅着四周乌央乌央的人群,心里满满的都是绝望,再也生不出一丝一毫鱼死网破的心思了。

        有挣开网子的可能,鱼儿才会拼死反抗,可有一个鬼神似的少年在场,他们甚至连打伤任何一个村民的念想都没了,还怎么困兽犹斗?

        不服气?怕是要被一巴掌拍死!

        没看到地上那位,死得连个人样都没了吗?

        念及于此,他们也是光棍,哐啷一声,把手里的洛阳铲丢了,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双手护住脑袋,当即就开始求饶了。

        瞅着他们跪地哀嚎,大家伙儿瞪着眼珠子,还真下不去手了。一个个气得破口大骂,上去冲着他们的屁股就是几脚。

        他们就撅着腚,抱着脑袋,以头抢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明显是欺负村里人心善,不会真的赶尽杀绝,在必死的局面里挑出一条生路。

        大家伙儿真是恨得牙痒痒。

        可乡下人信奉的就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一时间,除了上去多踹几脚,真的没一点办法。

        到最后,王爱朵那死妮子都贼兮兮的混在人群中,偷摸摸的上去踢了两脚,兴奋得大眼睛直冒亮光。

        甚至,还要拉着徐小芷和余华上去找刺激。

        只是,两个城里来的丫头差点儿没吓死。

        余华早就六神无主,连地上的死尸都不敢看,更别说去踹那些土夫子了。

        徐小芷更是皱着小眉毛,绞尽脑汁的想为王承舟脱罪,担忧得眼睛里都噙泪了,生怕他为此惹上大麻烦。

        那个时候,正当防卫还没写入刑法,不管什么情况下,只要杀了人,是真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的。

        她可不知道王承舟跟武国山的关系,更不知道他在公社的声望,一门心思的就是为他着急。

        至于前半夜他对自己的冷落,情急之下,早不知道忘到哪儿去了。

        不过,王承舟心里倒是没有多少担忧。

        他可是知道县里的情况,公安干警正对杀人掘墓的土夫子恨之入骨,恨不得早日缉拿归案。自己抓到的这些人即便不是正犯,也能提供不少的线索,算是立了一件大功。

        而且,那时候,县里的权利可是很大的,即便是死人的案子当地都能判决。

        所以,以武国山在县里的人脉,帮自己脱罪应该问题不大。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正义的。若是王承舟作奸犯科,别说帮他脱罪了,武国山怕是会亲手崩了他。

        更重要的是,刚才王承舟不过是福至心灵,一下子契合了龙形拳的奥义,超水平发挥,才将那个凶神恶煞的土夫子一击毙命。

        现在,若是他们继续负隅顽抗,在自己制服所有人之前,乡亲们怕是真的会出现不少的伤亡。

        看看调皮得跟个猴子似的四丫,他实在是害怕她受到任何伤害。

        于是,对于这些土夫子利用村民的善良跪地求饶,王承舟并没有选择做出过激的举动。而是招呼大家拿来绳子,把剩下的七个人绑了个结实,派人到公社通知武国山去了。

        把那些个土夫子一个个捆得跟个树桩子似的,摆在大路沿儿,等待着黎明到来。大家伙儿全部守在附近,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而死去的那个,从头到脚盖了块白布,孤零零的躺在一边,算是给了他生而为人的最后一丝体面。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承舟原本想让王爱朵回去通知一下爹娘,可话到嘴边,又拽住了她。

        在事情没有彻底安定下来之前,还是让他们少担心一会儿算一会儿吧。

        只是,随着黎明临近,外出纳凉的一夜未归,家里人都找了过来。

        同时,村头的大路上,不少背着麻袋提着瓦刀的人影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正是水西村和杨高村的那些年轻人。

        这下子,可真是啥都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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