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寻死
极重的一声啪响,打得梁氏不分东南西北。
发髻散乱,头偏向一侧,脸上的痛楚,比不上心里的震惊,梁氏瞪大双目盯着地上的薄册。
那是……丢失的薄册竟然在虞颂手里?!
虞楚恬也睁大了眸子,不敢置信地捂着嘴。
没想到,她跟娘亲接连找了好几日的册子,竟会在爹手里!
目光倏然一转,落在虞维音身上,眸中渗出深深的恨意,定是这个贱人搞的鬼!
虞维音懒得与她对视,直接望向亭外,随风轻摇、似圆伞般的荷叶上,一副置身事外的懒怠模样。
“你好意思跟我提亏损的银两?你先看看这是什么?我倒要跟你们算算这笔账呢!”
虞颂气极,冷眼看着梁氏及虞楚恬。
“莫要跟我说,你们认不得这是什么?那上面可还有你的大名!”
梁氏面色骤然发白,双手绞得失去血色,颤抖着蹲下身子,拾捡那册子,颤巍巍翻开第一页,看到“购田花费二两黄金”时,顿时浑身抖如筛糠。
“老爷,妾身……妾身……”
梁氏惧得浑身发颤,她清楚了解虞颂的性格。
他向来得饶人处且饶人,一旦将事情全都撕破,便定不会敷衍带过了。
不禁在心头悔恨,刚才就不该多话,将银两亏损的事再重提,如今捅了马蜂窝,可该如何是好?
大脑飞快转动,对上虞颂怒意森森的双眸,梁氏的泪如豆珠般滚将下来,双腿一软,跪倒在他面前,步步膝行至他面前,伸出双手紧抱住男人的大腿。
“老爷……妾身是有苦衷的……”
“苦衷!做假账、私自敛银!你生得温婉模样,我却不知你这般有城府!”
梁氏哭得梨花带雨,哽咽抽泣。
“妾身知道,老爷心中最疼的只有音音,将来虞府的家业自然是属于音音的……妾身不敢与音音争夺,可妾身也只有楚恬一个女儿,妾身作为一个母亲,自然要为女儿做打算……所以才出此险策啊!”
那田宅,实为庄列炳所购,但此时为夺虞颂怜悯,她也能将白说成黑。
虞楚恬心知,也毫不犹豫跪倒在虞颂面前,将头磕得砰砰响,哭叫起来。
“爹,求您大发慈悲,饶过娘亲这一次吧……娘亲都是为了女儿,若您要责罚娘亲,不如连女儿也一并责罚吧,呜呜呜……”
虞颂被哭声搅弄得心绪烦躁,一甩袖,将梁氏并虞楚恬推开。
目光落向虞维音身上。
她自入席,从头至尾都未开口说一句话,哪怕是现在,耳畔哭叫声不断,她神情亦从容淡定,平静至极点,仿佛被湖中荷景吸引,旁的都不能引起她的兴趣。
“音音,你说,要如何处置你姨娘和妹妹?”
虞颂开口,语气却隐含一丝为难。
虞维音在心内暗叹,爹啊爹,到如今,你还是心软,舍不得处置这两人么?
转过头,对上父亲闪着纠结神色的双目,不去分析他是否有恻隐之心,虞维音将目光冷冷瞥向、跪倒在一旁的母女俩。
声音不含丝毫情绪。
“按照虞府规矩,做假账、私吞钱财、私购田宅等罪状,足以逐出家门。”
如雷轰顶。
梁氏与虞楚恬瞪大双目,梁氏忽然高声叫道:“音音!你这是什么意思?素日里我待你哪里不妥当?你如今说这样的话,是存心要绝我的活路啊!”
她以头抢地,用双手紧紧抓扯鬓发,状若癫狂地嚎哭起来。
“老爷若是要将我逐出府去,妾身也不要活了……还不如现在拿三尺白绫、一杯鸩酒给我,让我好好上路了罢!”
虞楚恬见状,有样学样,嚎哭不已。
见虞颂面上露出犹豫神色,却又还未定下心的样子,梁氏一发狠,猛地起身,扯了亭间飘浮的白幔,绕过脖颈两圈,便要作势吊死自己。
“老爷,妾生是虞府的人,死是虞府的鬼,您若要将妾逐出虞府,妾如今便死在你面前!”
乱发贴伏在颊边,双眸哭红,语声带着央求,又带着一丝决绝。
梁氏泪眼朦胧地看向虞颂,眼泪顺颊而落,心中却将虞维音恨得几欲要死。
“老爷,您是要这般狠心吗……”
见虞颂还在犹豫,梁氏硬着头皮,猛地将手中幔帐用力收紧。
虞楚恬惊慌不已,急忙扑过来阻止。
梁氏将虞楚恬大力推开,凄声叫道:“你爹都要赶我走,你还来拦什么?让我死了干净,免得碍着旁人的眼!”
虞楚恬本以为她是做戏,好让爹心软,可被她骤然一推,又见她脸上露出真切的绝望,一时悲从心起,扑通一声朝虞颂跪下,倒真情实意地哭了起来。
“爹,楚恬求您,饶过娘这一次吧……娘也是为了我啊……”
虞颂见梁氏还在用力,不似往日那般戏耍,心中不由一凛,大步上前夺下她手中的幔帐。
“够了!动不动就以死要挟,这个家还有没有家法了?!”
梁氏无力支撑,软绵绵倒在他怀内,虚弱开口,“老爷都要逐出妾身……妾身还活着做什么……不如现在死了,也好过往后做孤魂野鬼……”
“我何时说过要逐你出府?”虞颂沉沉叹气,却没再推开她。
梁氏眸内涌现一丝精光,睨向虞维音,挑衅十足。
“适才音音……不是说要逐我出府吗?老爷明明才是虞府的一家之主,却要问做女儿的意见,老爷这般做法,实在寒了妾身的心哪……妾身还有什么颜面继续待在府里,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说罢,还要去拾那幔帐,被虞颂揽住腰身,斥道:“够了!你敛财一事不算小事,我可以不逐你出府,但却不得不罚你!扣你半年月银,从今往后,无事不得出府!”
抬眸,却有些不敢看女儿的眼睛。
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发展到这般田地,他是哪一方都不想放弃。
“音音,今后虞记绣坊就交给你了,等你熟悉了绸缎生意,永兴绸缎庄自然也要靠你来打点了。”
虞维音垂了眸,语气依然不喜不怒,“好。”
并没有预想而来的狂喜,心底,反而生出涩人不已的苦楚。
她此时方知,人心是最难预料,最难掌控,也最不经试探的。
对上梁氏满含恨意的双眸,她冷冷一笑,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走着瞧吧!
夜路走多了,岂能不见鬼?
终有一日,爹会看穿梁氏母女俩的真面目,她只期待那一日,别来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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