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了解
翌日,虞维音一大早便来到织造府。
绣娘们按照她的要求,正紧赶慢赶地缝制那些损毁的成衣,但众人皆弄不明白,为何少夫人一再强调,不必用精细的针法,就按寻常的法子缝制就成。
话虽这么说,但缝出来的效果是,每件成衣上都会留三两个补丁。
本是锦衣华服,却跟破洞补丁相搭配,怎么看怎么怪异,华记绸缎庄怎么会收呢?
众人在心中,都可以想象出,华记的掌事人到时候会是一副如何怒火滔天的模样了。
但担忧归担忧,少夫人的话还是得听。
反正这责任也是少夫人担,众人也只是质疑一小会儿,便继续开始手上的缝补工作。
等众人将成衣都缝补妥当,虞维音便命奴仆,将成衣全都晒在了织造府庭院里。
这时,绣娘们更为不解了,还是忍不住道:“少夫人,这锦衣是染色加固好的,若是经烈日曝晒,恐怕会褪色啊!”
本来衣服上有补丁,品相就差了,如今要是晒得褪色了,哪儿还会有人来买?
虞维音不为所动,道:“大家照办就行,出了事我来承担。”
听了她这么一句话,再也没人敢发出异议。
不管出不出事,这批成衣都已经出事了,这事儿注定得让少夫人来担着了。
连续两日,那些衣衫都在炎炎烈日下曝晒,本是鲜艳的朱红色,褪成了黯淡的砖红。
而矜贵的重紫,也似被染了层水雾的白,看起来多了几分寒碜。
下人们都不看好这批衣裳。
华记绸缎庄的华老板,是跟翟老爷一样精明,老狐狸一般的人物,怎会买一些破烂衣裳?
除非华老板脑袋被驴踢了,失了智,才会花大价钱买这么一些破烂货。
小燕儿将这些话学给虞维音听,虞维音耸耸肩,不置可否。
“明日华老板会亲自来织造府商谈生意,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他会怎么抉择了。”
大陈十七年的盛夏,因着今上突然推出举孝廉的选才方式,京都富庶子弟,为了在圣上面前博一个好名声,纷纷购买粗布衣衫来穿。
但衣衫太破烂,也不行。
一则有故意装贫穷博眼球的嫌疑,再者是那些粗布麻衣料子粗糙不堪,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再如何也难吃得消,不过一二日,便长满了痱子,痛苦不堪。
后来,绸缎庄掌柜使了个诀窍。
他们故意将锦衣华服缝出补丁来,漂染褪色,营造出一种是自己穿很久才导致的破旧感。
这种自然又舒适的破锦衣,在当时备受贵族子弟青睐,一推出就涨到三十两银子,后来更是卖到断货!
虞维音在心里算算时间,京中这时候,怕是已经露出举孝廉的苗头了。
她对华老板不熟悉,但对华记绸缎庄,却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能在京城开一家独大的绸缎庄,除了有权优势,掌事人的能力更是不容小觑。
华老板若是有远见,明日见了这批货,他就该偷着暗喜,而非恼怒。
而她虞维音,也要凭着这批货,让自己的腰杆在陶城挺得更直!
回到凤栖院,虞维音不出意外地见到了翟祯安。
彼时天光渐暗,室内的金乌嵌翡翠灯盏已燃亮,那人负手在后,对着昳丽的绣屏,只留给她一个修长落拓的背影。
万年不变的绯红长袍,穿在他身上并没半点艳俗,反倒像是为他连身订造般。
再没有男人比他更适合红色。
尤其是现在,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站着,哪怕一个背影,也可以俊美得如一幅画。
但这样的静谧维持不了多久,在她迈入门槛的那瞬,屋内的人就回过头来了。
第一眼看见的,是他似笑非笑的眸,笑意不达眼底。
“夫人真是大忙人,终于回来了。”
虽然是笑着说的话,语气也是一惯的懒洋洋,但虞维音还是感到了辛辣的嘲讽,她顿了一顿,才给他行礼。
“妾身见过夫君。”
“夫人如今有爹在背后撑腰,何须对本少爷客气?”翟祯安磨着牙道。
虞维音猛然醒悟。
想必,他是在翟老爷那儿吃了苦头,那就意味着,自己的哭诉好歹还是起了一些作用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升腾出一阵愉悦,勾了勾唇。
“夫君,您很委屈吗?这不应该啊。妾身路途遥远嫁来桐城,幸得公爹护佑,您该替妾身高兴才是。您总不能希望,妾身受了苦、吃了亏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打掉牙齿往肚里吞吧?
“妾身可不是这样纯善的小白花呢。”
他要护着背后的人,她便趁此卖惨求同情,为自己博得更多利益,有何不可?
难不成,她嫁进翟府来,便要时时温柔恭顺,事事都仰他鼻息?
“是!我料想你也不是什么善茬!”
翟祯安微微冷笑。
“你跟我一样,什么事都会事先在心里一一算计一番,你这种人,是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虞维音只觉可笑,“夫君,您觉得自己很了解我吗?”
她不过是稍微还击一番,便被他视为算计,那他对她做的那些事,岂不是叫谋杀?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暴制暴,有什么问题?何况,妾身做得并不过分,只是对公爹诉诉苦罢了,至于公爹对你说了什么,妾身也管不着。只要今后你我相安无事,互不干涉地把日子过下去,妾身自然不会跟夫君作对。”
翟祯安咬牙切齿,当真有种想咬她一口的冲动。
这个女人,无路如何都学不会嘴软。
“那批成衣,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
他冷哼着,“华老板可不是好糊弄的主,你把那些锦衣华服糟蹋成那样,他再看翟府的脸面,也不会照单全收。”
“多谢夫君关心,此事我自有主张,就不牢你操心了。”
她笑笑,脸上没露出丝毫担忧的神色,遥望天色已暗,碧瓷等人已端了食盒进来,正在案桌旁悉心布菜,翟祯安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夫君今日不去微雨轩了?”她问。
小燕儿听了,在心中叫苦不迭,少夫人怎能下逐客令?
要是把少爷逼走了,明日那卢姨娘又要得意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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