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时也命也
朱标边思索着下一任工部尚书的人选,一个能在暗流涌动朝局中稳住工部上下专心做事的人,保持一个度,明晰但又不明晰的度,朱标到时候就能将工部主体护住,不会影响后面的基层建设。
只是这样的人也不好找啊,有资历有能力的大多已经职位固定了,毕竟是堂堂工部尚书之职,正二品的朝廷大员,不是随便找个顺眼的就能提拔的。
一行人径直到了工部衙门,照着规矩受了官员们的跪迎之后就在正堂落座了,工部尚书命人去将铸造好的军国调用走马符牌取来。
没一会儿就有一个侍郎亲自捧着长方型的木案走来奉到太子面前,朱标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去,由上至下呈三角形摆放着六块符牌。
朱标伸手拾起最上面那精雕细琢的龙纹金牌,其绽放紫金之光,牌首为龙窍贯以金丝绦,拿在手中掂了掂感觉很有分量,龙凤纹细致入微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是宫中御造的手艺。
“起禀殿下,真龙金牌长九寸宽五寸,上钑盘龙,下钑二凤,乃是工匠以……”
工部尚书在旁不断讲解,朱标满意的点点头,将此符牌放回原处,拿起下面的宝金牌,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质量不一样,应该不是同一种金属打造的。
“宝金牌,宽三寸,长八寸五分,上钑二凤,下钑二麒麟……”
除了图样不同之外,宝金牌最大的特点就是上面刻有铭文曰:藏之内府,调令则出,符令所至,即时奉行,违者必刑!
工部尚书见朱标并没有漏出不满的神情略微松了一口气:“不知殿下是否满意,如有瑕疵请殿下指正,臣等立刻去修改。”
朱标随手又拿起木案最下方的两块符牌,为黑色应为铁质,比上面那两块都要小上许多,上钑二飞龙,下钑飞鱼,牌首为圆窍,贯以红丝绦。上钑文为:符令所至,即时奉行!
这两块的区别就是铭文的颜色不一样,一个为金一个为银,不同于上奉于皇帝的真龙金牌,也不同于收于中书省和都督府的宝金牌,这种的铁牌才是真正用于个人的。
若是铸造的早,那沐英蓝玉就应该带走一块金字牌,以便有需要的时候调集地方卫所的兵卒出兵协助剿匪,若是御史钦差的话就应该佩戴银字牌,发现贪官污吏罪证确凿还敢反抗逃窜的,既可以银字牌调集衙门差役甚至卫所兵卒擒拿。
朱标都看过后点头道:“还不错,就照这个样式传阅各部吧,金银字牌再各铸二十,至于真龙金牌与宝金牌无御命断然不可再铸,将模具销毁以防万一,这三块本宫就直接拿走了。”
“诺!”
刘瑾上前将最上面的三块金牌小心收起,可以预见,这三块调兵金牌过了今天恐怕是难有再见天日的机会了,毕竟只是一个紧急预防的手段,往后真正发挥作用的是字牌。
正事办完气氛也就缓和多了,工部几名四品以上的官员都陪着太子爷闲聊喝茶,大概喝了两盏茶的功夫,朱标才起身要走。
一番颇为肉麻的送别之后,朱标出了工部大门,面上含笑但眼眸深处却有失望之意,两盏茶下来朱标就看出工部这几个高层官员都不怎么样,甚至还不如当今的工部尚书,迎须苟且之辈罢了,恐怕连胡惟庸都看不上他们。
想从工部内部挑出下一任工部尚书的计划是泡汤了,估计其他官署衙门也差不多了,文官集团除了御史台之外,大多数都已经被胡惟庸拉拢了,毕竟如今的文官多是元朝遗留下来的,贪污腐化程度不低,不投靠胡惟庸连今年的肃清都挺不过去。
朱标自己培养的文臣要不就是像陈佑宗阎东来一般职位明确不可轻动了,要不就是像张帆李进郭翀一般资历不足正在地方磨砺的,实在没有适合的。
办完事正准备回宫向自己父皇复命,路过礼部的时候也没打算停下,毕竟关于祭祀的事情他都仔细交代过了,再不办好礼部官员就准备拿头向轩辕氏谢罪吧。
只是隔着院墙都听到里面颇为喧闹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的朗读之声,礼部向来都是书呆子老学究的地盘,最是循规蹈矩守礼遵静。
刘瑾见自家殿下有些好奇就微微躬身然后径直走进了里面,朱标见刘瑾去了也就不在管了,继续向前走,一会儿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是略微好奇罢了。
刚走过端门就听见后面急匆匆的脚步声,朱标也没急着发问,刘瑾平复着略微粗重的呼吸也没急着说话,等气息平稳了刘瑾跟到朱标身后侧说道:“方才今科进士梁临作了一首面圣恭赋,说是上旬有幸入朝是见圣上以及殿下英姿所做,其礼部同僚传唱贺喜,正巧殿下路过。”
朱标突然笑了一声道:“可真是正巧,你觉得他所作的诗如何?”
“奴婢方才特意背下了”刘瑾轻声念道:“午门韶舞阅春辉,阊阖炉烟细细时。黄帕金盘擎虎榜,绯衣乌帽拜龙池。身临北极闻天语,面觐东宫见凤姿……”
那首诗还没念完朱标就挥手打断刘瑾:“本宫是问你觉得他作的如何。”
刘瑾思虑片刻后小心的回答道:“奴婢一介阉人,只是蒙受爷的恩典跟着学了认字,这诗词歌赋可谓一窍不通,只是觉得念着有那么些味道。”
踏上五龙桥朱标停下脚步看着桥下流淌的河水道:“诗词歌赋小道尔,于治国安民何助?这个梁临是什么出身?”
刘瑾办事妥帖自然是都打听清楚了才回来的:“回禀殿下,这个梁临是广州新会人,家中薄有田亩,今科的二甲头名,听说师从罗蒙正,尤擅诗文书画。”
罗蒙正,朱标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愣,有些耳熟,但又没有什么印象,要知道他向来记性好,如果见过应该不会忘的。
见朱标望着河水思考,刘瑾朝着身后的刘安打了个眼色,刘安反应过来后立刻跑下桥口寻摸出大瓷碗,里面满满的都是光滑的石子儿。
朱标下意识的朝后伸手,顺遂的摸到了石子儿,然后手臂用力朝河水中甩去,一个小小的水花溅起,莫名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只是手臂有些发软所以甩不太远,不过这时候他也想起罗蒙正是谁了,他确实没有见过此人,不过倒是常听自己先生宋濂提起,说此人博学强记弱冠学诗贤名远播。
朱标突然眼睛一亮,这不是有现成的工部尚书人选吗?算算时间宋濂回家休养的也差不多了,开春就把老头请回来坐镇。
本来朱标的打算还是让宋老夫子坐镇御史台或者礼部,工部虽然跟宋濂专业不符,但也无所谓,历任工部尚书也都不懂铸造修水渠这些事,到最后不也干的挺好。
朱标越想越合适,宋濂在朝中的资历地位功绩都是数得着的,若是论起文坛地位,别说胡惟庸了,李善长都不配给老夫子提鞋,也就刘伯温高启能比一比。
宋老夫子肯定是不想在掺合朝政了,毕竟人家已经圆满了,辅佐真龙定鼎江山,又教育出贤名传唱天下的皇太子,自身诗词文章誉满天下,已经注定是青史留名的人物了,夫复何求?
老夫子这个岁数了,真的不愿意,纵然是老朱都没法说,但朱标这个亲传弟子去磨磨,老夫子总归是会心软的,这个时代的师生关系可不比后世。
子嗣传承的是血脉,弟子传承的是衣钵,于宋濂而言,自他从吴元年开始竭力为朱标扬名之后,俩人的关系就密不可分了,甚至自己的子孙都没有朱标重要,青史可鉴。
为了让朱标飞的更远更高,老夫子绝对不介意用自己老迈的身躯作为踏板,这就是师生相处十载培养出的信任。
“爷,那个梁临该如何处置?”
朱标清楚刘瑾的意思,这件事可大可小可有可无,或许是有意为之也可能真的是巧合,对梁临来说是决定生死荣辱之大事,但对朱标来说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想要投机取巧也好,运气使然也罢,总归是帮本宫解决了问题,一会儿将本宫批注过的那本《齐民要术》赏赐给他,就说本宫希望他往后脚踏实地。”
刘瑾应诺一声,心中却是有些羡慕,那小子真是好运气,竟然真的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睐,或许此时只是殿下一时兴起,也不见得会立刻提拔培养他,但终究是不一样了。
朱标最后丢了一颗石子儿然后拍了拍手就准备去见自己父皇了,刘瑾回东宫取书,而刘安则是留下原地重新收集石子儿装满瓷碗,以便下次殿下想玩的时候还有…
礼部官署衙门内,一个身穿官服的青年还在揣揣不安,根本无心理会身旁同僚们的言辞,心中只想着自己这次冒险到底值不值得。
万一惹得殿下不喜,被罢官免职都是小的,一旦被扣上刺探太子行踪图谋不轨的罪名可就要满门抄斩了,一想到这梁临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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