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褚涯不自觉停下脚步,脸[se]苍白得没有一丝血[se]。他心头浮起个可怕的猜想,又觉得这不可能。

  顾麟是秦勤的亲侄子,十七岁时父母双亡,被秦勤接到身旁抚养。褚诚煜也对顾麟很上心,在他军校毕业后,就把他放在了白堡负责人这样的位置上。

  褚涯一直不太喜欢这个表哥。

  秦勤第一次将顾麟带回家时,褚涯只有五岁,拿着铅笔在客厅画画。顾麟在回答褚诚煜的问题,坐着时双膝并拢,脊背挺直紧绷。褚涯的铅笔掉在地上,他会飞快地过去捡起来,递给褚涯时,亲热地叫他表弟。

  但当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顾麟看向褚涯的视线就很冷淡。褚涯虽然年纪小,也能感受到别人对自己的喜恶,所以也抿起嘴,目光里带上了抗拒和疏离。

  父亲在书房,母亲在厨房和阿沁一起炒菜,窗外飞进来一只小鸟,愣头愣脑地落在褚涯的画架上。

  褚涯正看着小鸟,看着那稚嫩的小嘴和乌黑的眼,一只手便突然伸了过来,抓住小鸟并倏地捏紧。

  小鸟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四脚[chou]搐着被顾麟扔出了窗户,直直坠落向下。

  褚涯呆呆地看着顾麟,看着他那张冰冷得残酷的侧脸,突然就冲上去对着他又踢又打。闻声出来的父母将他抱开,顾麟惶惶不安地迭声道歉,说自己赶走了一只小鸟,让表弟不开心了。

  虽然褚涯和他第一次见面就不愉快,心里也对他亲近不起来。但父母对他很好,又过去了这么多年,两兄弟的相处也算平和,所以他实在是很难相信自己刚冒起的那个猜测。

  但他现在被关在白堡,白堡负责人就是顾麟。母亲也说过,父亲身边有背叛者。

  褚涯一颗心直往下沉,脚底的凉意一直爬到背心。他站在原地没动,脑内千回百转,直到身后士兵用枪管捅了下他的后背:“快走,站着干什么?”

  褚涯机械地提步,在拐过一个走廊后,跟着士兵停在了一间房门[kou]。

  士兵打开门:“进去。”

  褚涯慢慢跨进屋,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窗户边的那道[shu]悉背影。他虽然已经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但在看见顾麟后,耳里还是嗡地一声轻响。

  房门关上,顾麟缓缓转过身,如平常看见褚涯时那般微笑着,既亲切又自然。

  “小涯,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我之前用[jing]神力把你击晕了,醒过来后肯定会有一点头昏,过一阵就没事了。”

  顾麟满脸关切地说着这些话,就像一名称职的兄长在关心弟弟。褚涯这瞬间都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多疑了,他想开[kou]询问,喉咙却哽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麟慢慢踱到他面前,伸手将他卫衣帽子整理好,又捻了捻手指:“怎么还是穿的湿衣服,等会儿就去换掉。”

  “……妈妈呢?”褚涯终于成功地说出了话,声音嘶哑难听。

  顾麟只反问道:“知道这是哪儿吗?”

  褚涯看了眼窗户,虽然外面一团漆黑,却依旧能听到哗哗雨声。

  他动了动唇:“白堡。”

  “对,这就是我的白堡。你还是第一次进来吧?是不是觉得这里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表哥,我妈妈呢?”

  “只是我的办公室太小,条件差了一点,好像光线也不太好。”

  褚涯死死盯着他,呼吸渐渐急促,再次哑着嗓子追问:“表哥,我没问你这些,你告诉我妈妈怎么样了。”

  顾麟却充耳不闻:“不过这里马上就要改造,我准备把这面墙拆掉,空间会大出很多——”

  “我问你妈妈呢?”褚涯突然一声大吼,又伸手揪住顾麟的衣领:“顾麟,回答我的问题,我妈妈现在在哪儿!我要见她!”

  顾麟是身材高大的成年人,被褚涯这样揪着胸[kou],便垂头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和亲切都已散去,只剩下冰冷寒意。

  他抬手握住褚涯的左手手腕,一言不发地慢慢捏紧。褚涯咬紧牙关不松手,忍着手腕钻心的疼痛和他对视着。

  但他的力量无法与成年A级哨兵抗衡,那片布料终于从他的手心滑脱。顾麟轻声道:“褚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很让我讨厌?你明明身在白堡,却依旧对我大呼小叫,展现出一种执拗的愚蠢,不懂审时度势的鲁莽。你这样让我很不高兴,也许还有一些生气。”

  他松开了褚涯的手,褚涯缓过手腕的疼痛,只喘着粗气盯着顾麟。

  顾麟端详着他:“你不是有洁癖吗?我刚碰到了你,你现在应该掏出你的手帕擦手,但你似乎没有这样做。所以,你的洁癖是视对象和当前情况发作?所以……你以前是在用你的洁癖来侮辱我?”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褚涯恨不得冲上去对着顾麟挥出拳头,但也知道现在只能忍着。

  顾麟走去旁边沙发坐下,伸手按着自己太阳[xue],屋内安静得只听见褚涯的急促呼吸声。

  褚涯就要继续询问,顾麟却突然开[kou]:“姑母和姑父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说什么?”褚涯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姑母和姑父在昨晚都已经去世。”顾麟叹了[kou]气,转头看向窗户,“我很难过,但我无力回天。”

  褚涯怔怔站在原地,过了好一阵,迟缓的大脑才开始消化这个信息。

  “我还记得我将父母埋葬的那天,深渊克科镇冷得像是个冰窖,我正在想以后我该怎么办,姑母就出现了。她告诉我,她是父亲的妹妹,因为很小就离开了家,到现在才打听到我家住址……”

  顾麟的声音时大时小,像是无意义的背景音。褚涯什么都听不清,脑中只回旋着一句话,如同一[bo][bo]扩散出的钟声,震耳[yu]聋,反复轰鸣。

  ……昨晚都已经去世……昨晚都已经去世……

  “姑母会做一种好吃的煎饼送到军校去,那时候我觉得这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后面尝过了其他美食,才知道那煎饼非常普通。不过现在我很怀念那味道……”

  “他们是怎么死的?”褚涯双目赤红,全身发着抖,声音也颤得不成调:“妈妈只是昏迷过去了,怎么就死了?还有爸爸,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谁——”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是谁,杀了他们?”

  顾麟这才慢慢看向褚涯,眼神有些空洞,又有些怪异。

  “你觉得姑母会对我失望吗?”他问褚涯。

  褚涯的眼泪在脸上疯狂蔓延,只死死盯着顾麟:“晨星军的高层昨晚都遭遇围攻,为什么你什么事都没有?”

  “你在质问我?”顾麟神情变得[yin]沉下来:“我想和你一起缅怀姑母姑父,因为只有你能体会到我内心的悲痛。可你怎么总是这么扫兴呢?”

  褚涯痛得胸[kou]像是就要炸开,脑中也似有把刀在搅,让他头痛[yu]裂,视物不清。屋内所有物体都呈现出水[bo]状的流动线条,顾麟也以一种奇异的形态扭曲着,嘴唇像是一张一合的水母。

  但他却又出奇地清醒和冷静,吐出的声音都不像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爸爸出事,是有身边人背叛了他,那个人是谁?你当时应该在他的身旁保护他,为什么突然会出现在玉米地?你怎么知道我和妈妈会经过那里?”

  顾麟站起身,一步步走向褚涯:“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

  “他们都是被你害的!只有你!顾麟,是你杀了他们!是你!”褚涯已经视野模糊,站立不稳地踉跄了两步。

  顾麟站定在褚涯面前,垂眸看着这名处于极度痛苦中的少年,眼里闪过冰冷的残忍。

  他俯低身,在褚涯耳边轻声道:“小涯,你说得没错,他们都是我杀的。你亲爱的父母,都是我杀的。”

  听见顾麟亲[kou]承认,褚涯却陡然没有了任何反应,只呆呆站在原地,垂头看着地面,似乎连胸[kou]都没有了起伏。

  屋内沉寂了半分钟,他才慢慢抬起头,眉峰下的那双眼睛黑沉得透不进半丝光亮。

  “为什么?”

  “现在你知道了,可又能怎么样呢?你以为你还是晨星会会长的儿子,可以随时呼风唤雨?”顾麟的手指轻轻敲着自己腿侧。

  “为什么?”

  褚涯嘶声喊出的同时便往前扑出,手中寒芒闪动,一把匕首狠狠扎向顾麟胸[kou]。

  顾麟在刀锋快要碰到身体时横掌劈去,匕首飞出,当啷一声坠地。

  褚涯并没去管那匕首,继续扑向顾麟,伸出双手要去掐他的脖子。顾麟没料到他速度如此快,差点没避过,脖子也被划过的指尖抓出了一道血痕。

  顾麟摸了摸自己脖子,眼里露出狠意,在闪过褚涯的又一次攻击后,一拳击中他的胸膛。

  但褚涯却似感觉不到疼痛,毫不退缩地继续冲撞挥拳。他虽然进入了分化期,但终究还没有突破,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哨兵。可他被顾麟击中两次后也没有倒下,还爆发出如此强悍的战斗力,让顾麟脸上也露出些许诧异。

  褚涯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放弃格挡和防御,只不管不顾地进攻,但脑中却不断闪现出各种画面。

  父亲坐在餐桌旁,关切地问他在军校里的情况,母亲笑盈盈地给他盛了一碗汤……

  褚涯痛苦难当,双目狂乱,如同一只发疯的野兽,只要抓住面前的人,就会啃噬对方血[rou],并撕咬成碎片。

  而他此刻的[jing]神域里狂风大作,一道道上百米粗的龙卷风席卷了这片冰原,携卷起漫天雪片,在整个[jing]神域空间里紧密排列,喧嚣翻滚。

  那浮在低空的大茧也泛起了银光,隐约可见其中的物体轮廓,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壳而出。

  顾麟再次挡住褚涯的一次攻击后,低头看了眼自己泛红的手背。他脸上刚露出疑惑,屋内屋外就响起了刺耳的滴滴声,接着是一道机械音女声。

  “[jing]神力感应器检测到5000JL[jing]神力[bo]动,有分化期人员正在进入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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