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诗人


断指消毒包扎,连着右臂一起疼得发麻,连带着几天前右肩的旧伤。

        可以说是多灾多难。

        “义体也可以,不过要去内城做手术。”

        双方停战,夏尔格和白术单独站在山边护栏旁,一眼便能望见破晓时分的森林,和远方的原野。

        白术左手搭在栏杆上,没有提问。

        夏尔格怎么知道她在这?

        又为什么来救她?

        这些问题不用询问也能知道。

        她暴露了身份,也因为暴露了身份所以被寻找,像诗人这种军火商可不会放过能打破内城技术壁垒的“人才”,更何况和柏令誉相关。

        这一切的信息来源自红皇后赌场,盯梢的手下,白术自己,还有提供【爱丽丝】的幕后人,和防治所、督察队也脱不了关系。

        问了也白搭,浪费时间,结果未变。

        静默片刻,白术开口:“为什么叫【诗人】,难道真的是写诗的作家?”

        “哦不,我不是真的诗人,”夏尔格笑笑,“也不会优雅的语言,最多会个粗糙的排比句。”

        白术忽然来了点兴趣:“比如呢?”

        “嗯……我想想:‘你总得去通过考试,而你得到的工作,要么是擦鞋,要么是放牛,要么是赶猪,谢天谢地,我一样也不想要,去他妈的!’”

        哪怕是感叹句,他也念的很温和,像是一句长长的叹息。

        白术闷闷笑了声,“好像是有点粗糙。”

        夏尔格无奈道:“这样吗?还真是让人伤心的评价。”

        白术摇摇头,扶着栏杆再度看向远方,夏尔格也不再言语。

        天地朦胧,被一线赤红分离。

        风从远方吹来。

        “诗人,应该是一位盗火者。”

        夏尔格看向赤红的云,声音轻柔:

        “偷取优越者的资本,给予苦难者;学取高贵者的知识,给予低微者;

        “窃取圈禁者的秘宝,给予放逐者。最后盗取神的力量,给予平凡者。”

        他的声音不大,风又太急,把诗吹散了。

        白术听不真切,但大概有了猜测:“这是你做军火买卖的初衷?”

        “是,”夏尔格点头,“我出生在内城,当时还不叫内城,我在那里度过了我的少年时代,直到十七岁被驱逐出了内城。”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力量不该被少数人占有,优越不能因血缘被独占,神给予世人无限才能,最终因为出生被限制了进步,得不到应有的成果,这对人类的进步来说,太不公平。”

        夏尔格双手轻搁在栏杆上,眼中流露出些许怀念:

        “所以我进行了一些忤逆贵族的活动,家族将我除名,然后驱逐了出去。

        “后来,我在流亡的路上见到了无力对抗异形的平民,易子而食的流民,高价倒卖粮食的商人,还有依旧吃穿不愁挥霍不休的贵人们。有位母亲为了给孩子求口饭去闯了粮仓,被一枪杀害,有无数劳工被奴役,反抗就被枪杀。”

        夏尔格顿了下,眉心轻皱,似乎心有不忍:

        “武器的威力如此巨大,谁有了它们谁就有了话语权,谁就在这片土地上有了活下去的权力,于是我舍弃了诸多,建立了军火线。

        “一来能在异形攻击时保护自己,也能利于他人;二来……我想试试改变这个局面,在一切不可挽回前。”

        <div  class="contentadv">        改变局面?

        军火线搭建起来,可就不是用和平来改变了。

        这个趋势,怕是要把枪口直对议会。

        “既然都是军火生意,那你和红皇后赌场什么关系?幕后老板?”

        “哦不,三月父亲是和我一起发家的商业伙伴,不幸去世后我就一直承担着照顾他女儿的职责,红皇后赌场算是能养活自己、护好自己的划算买卖,我支持她子承父业。”

        夏尔格略带伤怀:“不过二城污染突然,红皇后赌场的人没有逃出来的。我也是沾了提前离开的光,否则也出不来了。”

        “节哀,”白术道,“不过红皇后赌场和你渊源颇深,关于【爱丽丝】的来头,你知道多少?”

        她原本有一瓶,但因为不好携带藏在了二城。

        “这是三月自己的买卖,我替她把过关,确实是笔有前途的好买卖,所以赞同她进行交易。”

        夏尔格道:“但如果说是具体货源……红皇后赌场的保险箱档案里应该有,我这并没有机密备份。等污染平息,你或许可以去二城找找看。”

        污染平息?

        那得需要好几年。

        “我知道了。”

        白术没其他反应,她低眸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指,神绪飘远了些,直到被窸窣的纸张摩擦声吸引。

        夏尔格不知从哪拿出一张折纸,翻来覆去,似乎在思考叠什么:“叠千纸鹤,还是纸飞机?”

        白术:“纸飞机,叠起来简单……有什么含义吗?”

        “也不算有。

        “如果让不同人去选择,有人会折出一只千纸鹤,有人会折一只纸飞机,这是他们的区别。至于代表什么,每个情景下都不同,守城或出锋,和平或征战,复杂或简单,折纸具象了这种在不同场景下,不同人心理上微妙的差异。”

        夏尔格手指翻折,飞机成型。

        “知道吗孩子,折纸飞机也是有诀窍的。它的头部要折得够尖,薄而锋利,但有些人总是折得太厚,这样飞不到目的地,毕竟你期望的终点又高又远。”

        夏尔格将手中的纸飞机递给白术,唇角微微带着笑意,似是循循善诱:

        “要有这种舍弃牵挂、斩碎一切又势不可挡的感觉,才能这么——”

        他说着,引牵白术将手向前一扬。

        “——这么轻巧地飞出去。”

        纸飞机遥遥,飞向远方。

        白术微微眯眼。

        “就保护城市这一点来说,我们其实是一样的。我也知道你和柏上校感情颇深,但你既然会和赌场合作买卖军火,就说明和柏上校的选择不同,至少不想走背靠议会的军队路线。

        “不过达到目的有很多种方式,殊途同归,也不必执着于某一种。何况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值得考究。顾虑太多飞不快,也飞不远。”

        夏尔格伸出手,温和邀请:“我需要技术,你需要材料,不如放开手和我合作试试看,或许没几年就能达到你想要的结果。”

        老狐狸,知道我忌惮你,就玩攻心这一出。

        纸飞机早已不见踪迹,白术终于收回目光,握住夏尔格的手: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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