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周凝番外
“老爷，欣儿是我们的女儿啊，你要救救她，殿下和将军定然不会放过她的。”周夫人苦苦哀求：“陛下圣明，阿宁若是入宫，陛下定然不会亏待她的，还能保住欣儿的命，这是好事啊老爷。”
周太傅沉着脸，心中道不出是何种滋味，他将手上的茶杯放下，将人从地上扶起：“夫人的想法不错，可，送死人进宫这等罪责我周家担待不起。”
周夫人刚露出的笑容淡了下去，脸色有些难看：“老爷这是何意？是不是周宁她以死相逼？她就这么看不惯欣儿吗？那是她的妹妹啊！我现在就去劝她。”
“宁儿死了，如今可满意了？为了一个陷害殿下的奸细，害死了你的女儿，如今安心了吗？”周太傅狠狠拍了桌子，他鲜少动怒，如今有怒气却又不知如何发泄，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夫人，真正该听劝的是你，自欣儿出生后，宁儿便不再是你的女儿。”
周夫人满脸难以置信，自嫁入周府后，这是太傅第一次对她说重话，她抓紧太傅的袖子，急急道：“她怎么可能死？就因为要入宫就假死，肯定是假的，老爷，你派人去查，她不可能会寻死的。”
“够了。”周太傅甩开了袖子：“我今日问上一句，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她尊你敬你，天资卓越，自幼受先后喜爱，受教于青山居士，如此知书达理怎么就偏偏不得你的喜欢？”
周夫人浑身僵硬，哑口无言，这么听话的女儿为何不得她的喜爱？宁儿出生时她是喜欢的，处处细心照顾，可欣儿出生后，她的心便偏了，大的让小的，欣儿还小，理应用好点，吃好点，玩好点，宁儿就该懂事。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她竟没一点察觉，十几年来，她已经习惯，哪怕欣儿过世，她也没给过宁儿一个好脸色。
周夫人猛的抬头：“宁儿在哪？我现在去见她。”
周太傅；“周宁服药死在了城外太庙，如今已抛入江河，无棺无葬。”
周夫人有些失力的跌坐在地上，抛入江河好似雷霆般击中了她，她声线中带着些慌乱：“是谁？是谁害了她？是谁杀了她？”
周太傅眼中泛起了冷意，咬着牙才将讽刺的话给压下，他冷声道：“自今日起，周宁与周府断绝关系，自此后周府只有一个过世的周欣，往后，任何人不得提周宁二字，她不是你我的女儿，不是她配不上，是我太傅府还有夫人你不配有如此懂事孝顺的女儿，夫人以后莫要再喊她，不要脏了她的黄泉路。”
周太傅一眼未看地上的人，大步离开。
周夫人从地上爬起撕开了那封信，是写给她和太傅的。
信：父亲，周夫人，女儿在此拜别，有幸生于太傅府，女儿感于二位的生育之恩，太傅之女，荣光无上，可女儿无福消受，无命担此，今以死还两位隆冬生女之恩。若父亲能感念女儿十八年来的半分情份，请化骨为灰，撒入江河，此生不进周府，来世不入周门，此后作孤魂飘荡于世，今断母女之情，生生世世不结半分缘分，附黄金万两，二位珍重。
仅仅是称呼便将两人的关系划开，周夫人读完时，眼中已经泛起了泪花，她颤抖着拿着信纸，贴在了胸前，慌张的喊人；“来人，快来人啊。”
丫鬟们涌上，周夫人抓着她们，急切道：“快，快去寻宁儿此刻在何处？快去找她。”
门外的侍从恭敬道：“夫人，周小姐半个时辰前已经烧成灰烬撒入江河，寻不到了。”
“什么周小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宁儿她是周府的大小姐。”周夫人手脚冰凉，厉声呵斥。
“夫人，大人早已将周小姐从族谱中划出，府上只有一位过世的小姐。大人让奴才转告您，望您莫要去祭拜周小姐，免打扰了周小姐的轮回路。”侍从说完后带着人守在了门口。
“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周夫人双眼失神，她搀着丫鬟，喃喃道：“宁儿最懂事了，不争不抢的，不入宫就不入宫，我不让她入了，你们去将她找回来……”
她跌坐在地上，纸张被她捂的发烫，久久没再说一句话。
……
皇城别院。
“当真决定了？”周太傅看着女儿，在不知觉中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是，不改，也不后悔。”
周太傅叹息一声，语气中满是愧疚：“是我和你母亲对不起你，若想走就走吧，是太傅府欠你的。”
周宁摇头：“您从未亏欠过女儿，相反因为有您女儿才能安康的成长至今日。”
父亲一向公私分明，公平公正，对她和周欣的爱是相等的，任何东西都备两份，从未有过半分偏心，也因如此她就算被生母辱骂也要用最后几年待在太傅府尽孝。
周太傅喉咙梗塞，枉他为太傅，教导太子，辅佐帝王，却连女儿都不曾照顾好。
“是亏欠，生而不养，养而不教，是为父母者的过错。是我们愧对你，日后离了太傅府，相信你定然能比现在过的好。”周太傅拍了拍她的肩膀：“苦了宁儿了，不喜太傅府，但为父可以一直是你的后盾，想见面时，我们就偷偷见，避开，她。”
“父亲。”周宁眼中含泪，她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女儿谢您多年的教养，日后望您珍重。”
周太傅闭了闭眼，眼尾的泪渍挂在了凸起的褶皱上，他忍着心痛，也重重的一拜，日后的他，一个女儿也没有了。
“想父亲的时候就回来看看，我在后门留了人，你传信我就能看见，受委屈了写信回来，天冷时加些衣服，你本就消瘦，要记得多吃点……”
交代完后，周太傅弯着腰出了别院，周宁盯着那道背影看了许久，忍下心中的酸涩，她拿起手中的书回了屋内。
九月中旬，太傅长女周宁死于疟疾，化骨为灰，撒入江河，应长女要求，除却周氏族谱，无棺无葬，太傅与夫人连病几日。
此事受人说道了许久，但不敢闹大，不过几日流言便消散。
同年九月，燕国第一任女官入朝盖过了一切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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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凝以女子身份入朝，燕国虽开放，但当朝未曾有过女子为官的前例，因此她为官并非易事，当日上朝，群臣上谏。
他们分为三派，拒绝，赞同，中立，多年来，第一次见如此热闹的朝堂，直至周凝的农书呈上才让他们反对的声音小了些，虽是如此，质疑的声音依旧在。
周凝，等于周宁，常去太傅府的人自然知道，但他们却异常一致，只字未提周凝的身份。
而此次‘吵’并未持续太久，将军难得来了次上朝，厉声打断了他们，道了句：“为官者不分男女，能者居上。”
他们依旧有些微词，下一刻便听萧闫道：“哪位大人若有问题，大可来军中，同本将军的几十万大军好好谈谈有何问题，本将军定以礼相待。”
不提前面几十万大军，就说那句‘以礼相待’他们就是最难信的，谁人不知萧闫对谁都不讲礼，除了殿下，现在陛下也是因为爱屋及乌才收到了点好脸色。
反对声在一瞬间骤然消失，周凝顺势便说有问题必然去寻将军，顿时让群臣将要说的话全都给憋了回去。
周凝入朝后开启了燕国女官史的时代，她兴农作，促农耕，大力鼓动农作种植，让燕国农作产量达到历史最高。
周凝几下岭南，解决了干旱水涝问题，受岭南百姓奉为‘神使’，其农书编成无数本传遍燕国，而后，她亲去江蜀，改商制，推贸易，燕国当时的富足程度足以超越当时的大陈。
受燕帝隆恩，周凝成了当朝第一位女相，此后，女官陆续入朝，燕国大多官员设了男女两位，几年后，开启了女兵征录。
“大人是太傅夫人。”下属小声提醒。
周凝看了眼追上来的周夫人，比起以往，她要消瘦了许多，身上不再有以前的华丽首饰，一改为素，头上的所有发饰都只剩下了一根木簪，那是过去的周宁送的，向来在意形象的人竟会有今日。
自周宁死后，太傅甩下了夏韵的罪证，周夫人日日以泪洗面，后无意间撞见了周凝，隔断时间便来相府守着，后被勒令警告后，她总会在宫门通往相府的路上观望，周凝不喜坐轿子，偶尔路上遇上也不打招呼，直接离开。
“宁儿。”知道说错话了，周夫人赶紧改口：“周丞相，要入冬了，这是我新做的衣裳，上好的云锦，您看看喜不喜欢？”
这几年来她送了不少衣服过来，可惜周凝一件都没收，她月月做好就派人送过去，无一例外全被退了回来，是连相府大门都未曾开过。
隆冬是宁儿的生日，她自知不受待见，但怕被拒绝她只能跑了过来。
“有劳周夫人了。”周凝让人收了，给了一锭金子：“这件衣物本丞会替周夫人亲手烧给周宁，还望周夫人日后莫来叨唠，本丞不想冠上党派勾结的称号。”
周夫人欣喜的笑意僵在嘴边。
“忘了告诉你，周夫人的女儿心死于周欣挨罚被你推入池塘的那一刻，身死于周欣去世那天，请周夫人铭记，日后若再来叨唠本丞，本丞必不会手软。”
周凝随手让人将衣物送下去烧了，独留周夫人当街大哭。
那之后，只留个老妇人会带着人在对街观望丞相府的动静，又哭又笑，但她再未上前过，至死也未曾和女儿说上一句话。
燕国史记：女丞周凝，生于太傅府，不受生母待见，后假死脱身，改字为凝，编撰农书，劳心为民，高节清风，清正廉洁，终身未嫁，奉献于民，后燕太子继位，尽褒嘉之典，追封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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