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五章 众魂谅解 红莲契约
看着空桑凄惨如此，却还要如此低声下气的央求于他们。
有些人的眉宇之间，出现了一丝挣扎之色。
说到底，虽然是恶鬼，但也都是可怜人，生前更都是善良人。
一方面是英魂之事。
另一方面，看着空桑可以为了赵悦呈，明知是错也能不惜代价。
众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了一些触动。
只是……
这还不能完全打动他们。
空桑抬起头，看着众人的眼神，也明白这还不够。
于是，空桑继续说道：
“诸位如今，还是恶鬼之身。”
“虽说本身是受了冤屈，但终究诞生了一些戾气。”
“这种气息，会逐步影响到诸位的运数。”
“我可以代替赵悦呈，加上我自己，和在场所有人，都订一个契约！”
“在这里，我做一个担保，赵悦呈从此以后，不能再做任何邪恶之事！”
“若做了，天地惩罚，我和赵悦呈挫骨扬灰！”
“但，若是赵悦呈做了善事，其功德，将会有一半，加注于众人身上。”
“如此一来，不管你们是在彼岸，还是已经轮回，都可以得到好处。”
“这份好处，诸如万事顺遂、身体健康。”
“甚至于，诸位在这一世的亲朋好友，也会被这福报所加持，下半生过的更加安宁。”
不得不说，这段话深深打动了在场所有人。
他们虽然怨恨赵悦呈，可更多的，还是担心自己的亲人，在自己离世之后，凄惨过完此生。
若是，真的可以加上众多禁锢，不单单是成全了空桑，也等于是全了他们内心的遗憾。
一时间，一众鬼魂们彼此小声议论上。
毕竟，空桑给出的补偿，是实际的。
如今，赵悦呈已经死了。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让赵悦呈魂飞魄散。
再然后呢？
其实……也没有然后了。
因为他们身上的怨念太沉重了，因此也没有可能轮回转世。
但是，作为厉鬼的他们，现实环境里，又不能陪伴在家人身边。
否则，身上的戾气，会导致亲人厄运连连。
因此，空桑给出的，也算是当下的最优解。
终于，有人带着一丝犹豫之色走了出来：
“好，我答应你！”
“但是……也仅仅代表我个人！”
“他们会怎么做，我不能保证！”
空桑听了，顿时眼睛红了起来。
他付出了这么多的困难，终于……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
这一刻，冥冥之中，赵悦呈的棺木也出现在了空桑身边。
此时，赵悦呈已经十分虚弱了。
一直帮忙抵抗业火的法海，也从金辉之状变回成人形，对着空桑微微一笑，回到了空桑体内。
紧接着，清风拂过，桃花纷飞。
数多花瓣，落在空桑面前，逐渐凝聚，最后变成了一张雪白的宣纸。
空桑取出一根毛笔，沾着朱砂，开始在宣纸上写下了自己刚才所作的誓言。
他转而看向赵悦呈：
“大呈子，你现在无法出来，我就代你签字了。”
“具体内容，我之后跟你解释。”
赵悦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不管写什么都没关系。
两人之间，经过这一次的生死，彼此的交情，已然蜕变。
随后，空桑在契约内容后面，写下了自己和赵悦呈的名字。
那人也不再迟疑，在白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刹那间，包裹棺木的红莲业火，似乎……微微减弱了一分。
而在赵悦呈和空桑的手臂上，也忽然多了一条类似纹身的痕迹，细细看去，似乎是朱砂之色。
随着光芒一闪，名字和名字之间，仿佛有了特殊的联系。
那位受害者的魂魄，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脸上的表情，这才变成了完全的信任。
他一脸复杂的看了看赵悦呈，喃喃道：“就算是现在，我也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是你，让我无法再见到我可爱的女儿！”
“你该庆幸，你有一个我在社会上根本看不到的……可以为你赴汤蹈火的朋友！”
说完，那名男人便转身走到一旁。
空桑磕了个头：“谢谢！”
棺木中的赵悦呈，看着浑身是血的空桑，红了眼眶。
从前铁石心肠的他，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作感动和悲伤，还有……一种叫作心疼的情绪。
空桑则看向其他人。
在有了人带头之后，大家也忽然多了一抹释然之色。
倒不是不在意仇恨了，只是希望可以用这种让步，来让自己活着的亲人生活的更好。
一个老太太走到空桑身边，签下自己的名字：
“坦白说，我这老婆子，会有什么功德，我根本不在乎。”
“但是……如果真的能够让我的女儿，让我的外孙女，得到一点福荫，也好……”
“也好啊……”
空桑红着眼，喃喃道：“谢谢！”
刹那间，因果契约形成。
空桑和赵悦城的手臂上，又多了一抹朱砂印记。
接下来，每一个上来的人，在签下名字之后，空桑都会以磕头加上道谢来回应对方。
很快的，空桑也发现了，这手臂上出现的，就是自己发下的誓言。
随着签字的人数越来越多，那朱砂印记，逐渐的形成了一朵红莲。
赵悦呈的魂魄上，也同样出现了红莲印记。
并且，原本灼烧棺木的红莲业火，也开始逐渐消弭。
这一切，似乎在朝着自己所预期的方向发展。
空桑知道，自己这样做真的很卑鄙。
什么弥补他们的遗憾。
他们的遗憾，本就是赵悦呈造成的。
如今所做，也只不过是亡羊补牢罢了。
因此，空桑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
这份因果，赵悦呈一个人背不动，那多他一个来背负，也是好的。
说到底，还是这些因为赵悦呈而死的人，他们选择了委屈自己，选择让自己的亲人过的好一点，才能够答应自己这有些过分的请求。
想到这里，空桑心中更是感激。
随后，最后一人，来到了空桑面前。
这似乎是一个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
当他注视着空桑的时候，棺木当中的赵悦呈则浑身一颤，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空桑看着眼前之人，从穿着来看，似乎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款式，也是不由一愣。
因为，按照时间推算，赵悦呈杀害此人的时候，才……十岁左右？
“你好，请问你是……”
然而，一旁的赵悦呈却颤抖着声音道：
“师……师父……”
此言一出，饶是空桑也不由地瞪大了双眼。
眼前这个……看上去也就三十五六岁，甚至有些书生气的男人，竟然是上一任刽子手！
此时，刽子手露出一丝儒雅的笑容，伸出手来：
“你好，打更人，我是赵悦呈的师父，我叫李嘉彬。”
空桑想要起身，却是一阵晕厥，魂体都出现了一丝颤抖。
李嘉彬露出一丝疼惜之色：
“多谢你，为了赵悦呈可以做到这一步。”
“我苦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想要看着赵悦呈，有朝一日可以回归正常的人性。”
“如今……我终于等到了。”
说着，李嘉彬婉拒了空桑递来的毛笔：
“我是他的师傅，他身上的问题，有我的过错。”
“我会出现在这里，也不过只是执念未消，想要看看这孩子。”
“如今，他在你身边，可以过得很好。”
“如此……我也放心了。”
“原本我还想着，你若真的没办法了，我拼着魂飞魄散的代价，也要送你出去。”
“毕竟，赵悦呈的因果，你不该承担。”
此时，棺木上的红莲业火，已经彻底消失了。
然而，棺木上的锁链，却还没有打开。
赵悦呈用尽全力，都没办法让棺盖哪怕挪移出一丝一毫！
李嘉彬缓缓走到赵悦呈面前，露出一丝长者般的笑容：
“鬼头大刀的因果终于结束了。”
“邓海也死了。”
“孩子，你作为最后一代刽子手，以后可以好好享受常人的生活了。”
“为师最后的愿望，就是从此以后，你便守护在打更人身边吧。”
“你这把原本杀戮作恶的刀，从此以后，可以多了一个目标——‘守护’。”
“毕竟，你亏欠他太多太多了。”
赵悦呈红着眼，坚定不移地点了点头：
“师父放心！”
“我会为空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嘉彬点点头，最后一眼，终于不带留恋，转身看向了所有无辜身亡之人。
虽然说，现在道歉显得有些矫情了。
但李嘉彬还是朝着众人鞠了一躬，表示自己的歉意。
这一刻，众人皆是摇了摇头。
也许心中还是有所怨念，但事已至此，自然也不重要了。
这一刻，意识世界，开始崩碎开来。
顷刻间的天旋地转，空桑回到了血池地狱之中。
眼前，还是一众孤魂怨鬼，但他们的外表，已经开始逐渐的恢复成了普通人的模样。
毕竟，在契约签下的刹那，双方便等于在天地之间做了见证。
空桑微微喘着粗气，意识回归之后，他感觉自己更加虚弱了。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旁边还被锁链锁在棺材当中的赵悦呈，顿时笑了起来。
“铛！”镇魂音开启了幽幽黄泉。
随着那奈何桥浮现出来之后，空桑朝着众人微微躬身：“再多道谢，还是不足以表达我内心的感激。”
“此番，多谢诸位委曲求全。”
“转生之路，也祝愿各位顺遂！”
说着，空桑抬起头，看着整个血池地狱：
“今日，打更人空桑，愿不计代价，净化眼前孤魂怨鬼身上之业障。”
“期盼他们登上黄泉，顺利前往彼岸轮回。”
“天地可鉴，日月同感，群星作伴，众灵见证。”
话音落，却见赵悦呈的血肉之躯，竟直接出现在了血池地狱之中。
紧接着，“噌”的一声，在大火之中被焚烧殆尽。
这突如起来的变故，让空桑为之一愣。
可下一刻，却有点点金雨，落在了一众孤魂怨鬼的身上。他们身上最后的戾气，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时间，孤魂怨鬼们，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上还隐隐有着一丝祥瑞之气。
空桑眨了眨眼睛。
这就……算是代价了吗？
想到这里，空桑反应过来，旋即引领众人，缓缓踏上了奈何桥。
这一刻，黄泉水湍急无比，内中水鬼，似乎隐隐要攀爬而上。
空桑眉心一皱：“善魂度桥，黄泉莫扰！”
言出法随一般，滔滔黄泉骤然平息。
空桑让出道路，看向逐渐踏入彼岸的人，最后躬身说道：
“愿诸位，来生来世……”
“安然圆满……”
【作者题外话】：小科普：
红莲业火，是佛教的词汇之一。
不过，这个词语和大家理解的可能会有些出入。
红莲业火，实则乃是红莲地狱，为佛教八寒地狱的第七地狱。其中寒气，会让皮肉裂开绽放，如同红莲。
而业火本身，则是佛教当中，地狱里用来焚烧作恶之人的火焰。
因此经过一些神话的二次创作之后，便有了红莲业火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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