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因果相连 故旧今生
学校之内，原本站在一处僻静之地的半身空桑，正随手将一株桃花折下，把玩在手里。
“桃花……樱花……这段缘分啊……”
忽然，一阵清风拂过，四周落地的花瓣飘飞而起。戴缘川和吴勇豪两人瞬间转身，眼中露出一丝警觉之色。
“缘川、勇豪，不必。”半身空桑缓缓转过身，轻捻手中佛珠，看着徐徐走来的苍，笑道：“此时之你，是古山君还是唱诗人？”
苍微微一笑：“重要吗？”
“重要。”半身空桑眼中流过一丝犀利之色：“这决定了，我对你的态度。”
“此时之我，乃是乘黄麾下，古山君。”苍抬起手中的山君印玺。
半身空桑幽幽说道：
“传闻当中，最早的第一个山神乃是一头猛虎而成。猛虎在经受了人类的香火供奉之后，逐渐修炼，成为了保护一方名山的万众生灵者。因而，被称为山君。”
“你应该也清楚，我和乘黄之间，尚有孽债要算。青白双蛇付出了代价，我原谅了，空桑也原谅了。但是……”
苍点点头：
“乘黄说了，他欠你的，不会逃避。”
“哦？”半身空桑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这倒是比如今姿态难看的贵妃娘娘，要好的多了。”
苍沉默不语，也不知是赞同半身空桑的话，亦或者是……无言。
半身空桑见状，旋即说道：“我被那帮从人转变成神性的家伙算计，从而进入地宫之中沉睡，是乘黄让你将我救出，唤醒了我。”
“看来，是有意合作？”
“是。”苍说的也十分干脆：“杨玉环……已经不适合再作为合作对象。她的私心太重，若继续放任，她迟早会让空桑站到我们的对立面。”
半身空桑笑了笑：“聪明的选择。不过我相信，原本救我，应该只是你们的二手准备。”
“毕竟，你们最初的合作对象是德川家康。作为东照大权现，由他来作为媒介，让乘黄夺取更多东瀛神性，是最稳妥的。”
“而我，虽然曾经是平安时代的安倍晴明，也留下了许多神性的传说。但终究还算是人。”
“但是，你不会做蠢事。”苍的语气有着几分坚定：“乘黄说了，计划不会伤害到空桑。再加上，如今九州越发动荡了，想必你也清楚。”
半身空桑露出不置可否之色：“的确，此番东瀛之事结束，善恶司还能不能存在都是问题了。”
“这个合作，我同意了。”
苍不再言说，而是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半身空桑看向其背影：“你对九州，尚存希望。也正因为这股希望，才让你冒着风险，违背了怪谈协会之主真正的命令，如今几乎让九菊一派陷入腹背受敌之境。”
“若有需要，可提出，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苍没有回应，而是逐渐消失在了学校之中。
戴缘川见状，不由问道：“师父，杨贵妃那边……”
半身空桑冷笑：“一个为了让自己长寿，什么事情都能做，什么人都能算计的女人，谁能放心，和这样的人合作？”
“当她来到此地之后，也就注定，她无法活着离开了！”
……
另一边，返魂香的世界当中，空桑接过了那本涵盖了清少纳言一声心血的《枕草子》。
这一刻，眼前之佛堂，忽然出现了一丝奇妙的动静。
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下，空桑、安倍晴明、源博雅三人循声看去，却见那木雕的佛像之上，竟是徐徐爬下一条蜈蚣。
空桑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原来是你。”空桑和安倍晴明异口同声的说道。
这一刻，空桑蹲下身去，双手合十，面容似是空桑似是法海，如拈花笑容，一脸慈悲。
安倍晴明则缓缓走到佛堂之上，那里供奉着一把装饰用的武士刀。看上去布满灰尘，似乎已经失去了刀该有之光泽。
那蜈蚣足足有手臂之粗，若是寻常人见到，只怕早就吓坏了。
此刻，蜈蚣缓缓抬起身体，和空桑对视刹那，亦不知是看出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
“求佛的妖魔，你毕生都在寻找佛法。为了佛法，你委身成为妖刀之魂。”
“此生此世，你于最后成佛，终究遗憾。”
说着，空桑从安倍晴明手中接过那柄仪典之刀。
“返魂世界，连接现实世界。过往重重，因果逆乱。如此……也好。”
说着，空桑将佛珠缠绕在了那柄刀上，粗略一看，就如同魔王小槌的形状一样。
蜈蚣颇通人性，一点点爬到了刀刃之上。
顷刻间，佛光沛然！
佛珠、仪典之刀、求佛之妖魔，三者化作一起，逐渐浮于空中。
空桑喃喃道：“兮夜和雪奈是从云外镜内转生而来已经让我十分惊喜，却不曾想，原来二十七面千手百足如此执着于求佛，竟是因为当年跟随在清少纳言身边修炼所至吗？”
“文人墨客的才气，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最好的补品。”安倍晴明微微一笑：“当年之我，化身工匠，让其成为刀魂，受千锤百炼之苦。”
“如今，全盛之你，以返魂世界沟通现实因果，也总算，完成了我对他的委托。”
空桑哑然失笑：“你的因果，却让我来背负，这算盘打得不错。”
“此言差矣，此时之我，不就是你吗？”安倍晴明折扇一展，哈哈一笑。
空桑也笑了。
这一刻，分不清终究是自己，亦或者是化身，又或者是旁人。
这奇妙的世界内，缔造了奇妙的缘分，也改变了现世的因果。
空桑双手合十，最后道：“佛友，慈悲。”
一声慈悲，如暮鼓晨钟，亦如清晨明露。整个佛堂，在这一刻斑斑碎裂！那木雕的佛像，也在顷刻间，化作一阵尘埃。
“哗啦……”
犹如风铃之声，四周一切，化作满目荷塘。
眼前的金光逐渐开始凝聚，最终化作二十七面千手百足之身。只是此时之身，再非人偶木雕，而是血肉之身。
灵动的五官，不敢置信的表情，千手合十鞠躬：“多谢空桑先生。”
“你于建御雷神之前终悟佛法，又恰逢其会遇到返魂香，这是你的机缘，和我无关。”空桑笑道：“只是，脱离木雕妖魔之身，化作人类血肉之躯，亦是不知，你能否习惯了。”
千手眼中却是坚定不移：“能追求佛法，就已足够！”
“既然如此，且离开吧，带着翩翩和九狐月。有种莫名的声音在告诉我，你接下来的因果，不在我身。”空桑笑道。
“是，我也察觉到了。我与那从前的工匠，亦有因果。”千手转而看向安倍晴明，眼中再无妖魔之凶戾，反倒有了一丝看破世情的恬淡的笑容：
“我竟是不知，当初指点我入妖刀者，竟是晴明公，亦是……空桑先生……”
话音落，二十七面千手百足和昏迷状态下的钱翩翩、九狐月已经消失在了返魂香世界当中。
“走吧。”空桑笑道。
安倍晴明点头：“嗯，走吧。”
源博雅看着两人，挠了挠头，一时间有些语塞。
……
回到现实世界的三人，熏雪桃看了一眼二十七面千手百足，微微颔首。
后者也是颔首示意，旋即便转身离开。
当二十七面千手百足踏出办公楼的刹那，很多在门口守候的警察、护士都愣住了。他们第一眼看到眼前的清秀少年时，发现他似乎有让人眼花缭乱的手臂，都很紧张，只觉得对方是妖魔。
可是，在看到对方那抹恬淡笑容，手中又拿着一串佛珠的时候，又不免觉得，对方仿佛是菩萨转世一般。
二十七面千手百足径直走向了学校后方，此时此刻，半身空桑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终于再次见到你了，晴明公。”二十七面千手百足说道。
半身空桑转身笑道：“你于返魂香内，不是看到了安倍晴明吗？”
二十七面千手百足笑道：“那位也是晴明公，却是空桑先生所化之晴明公，慈悲、仁善、风雅。但不是我从前见到的晴明公。”
“哦？”半身空桑露出一丝趣味之色：“那我所化成的晴明公，又是怎样呢？”
二十七面千手百足口宣佛号：“狡黠、城府、明快果断。”
“哈哈……”半身空桑笑了起来：“千年之后，再次相见，你终于达成所求。”
“虽是达成所求，却也是因果的开始。”二十七面千手百足颔首道：“愿跟随先生。”
“哦？我以为，你会选择跟随空桑。”半身空桑笑道。
二十七面千手百足摇摇头：“空桑先生已经不再孤单，他不需要吾等陪伴了。先生，需要。”
“你是说‘吾等’？”半身空桑眉心一挑。
“先生！”脆生生的声音下，却见兮夜和雪奈竟然也出现在了二十七面千手百足的身边。
半身空桑露出一丝笑意：
“原来如此，当年平安时期，我发现了杨玉环的手段，为了给你们留下一线希望，便抽取了你们的魂灵，投入到轮回之中，看来是有了效果。”
兮夜和雪奈异口同声说道：“如今，我等已恢复成云外镜，但也是此生之兮夜和雪奈，正如千手所说，空桑先生并不孤独，先生这边，应该需要我等。”
半身空桑点点头：“既如此，你们便随我前往一个地方吧。”
一时间，五人都看向了半身空桑。
半身空桑轻捻佛珠的手微微一顿：“去……天皇旧址大内里。”
……
返魂世界内，空桑、安倍晴明、源博雅三人，已经脱离了清少纳言的“剧幕”，随着幽暗的皇宫道路，继续向前走去。
忽然，眼前的黑暗骤然一亮，如同“剧幕”逐渐开演一般，眼前，是一片幽暗的庭院。
旋即，徐徐走来一个身穿华服狩衣的男人。
从打扮上来说，此人和安倍晴明的着装倒是有些相似。
“这不是晴明君吗？”眼前之阴阳师微微颔首。
安倍晴明也笑道：“哎呀哎呀，这不是贺茂光荣大人吗？怎的在这里见到了你呢？”
“嗯，宫中出现了邪祟妖魔之事，我自然要来。”贺茂光荣看向了安倍晴明旁边的空桑：“这位是谁？”
空桑笑了笑：“在下是晴明公的徒弟，芦屋道满。”
【作者题外话】：小科普：
贺茂光荣，算是历史上与安倍晴明起名的阴阳师了。
在日本古代，阴阳师的工作主要分成两个部分。
一个是天文的部分，一个是历道的部分。
贺茂光荣将天文的部分让给了晴明，所以贺茂光荣继承的时候，则是继承了历道的部分。
不过在史书上，关于这两位的记载非常少。
有人说他们是宿敌，又有人说他们是共患难的好友。
但是根据只言片语的记载，当时的大人物，的确有很多在趋吉避凶的时候，会将安倍晴明和贺茂光荣一起请到府邸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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