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医者仁心 大爱慈悲
我叫戴缘川，长安城本地人。
只不过，我从小是生活在家道中落的家庭当中。
据说，在我出生之前，我的爹是商贾，娘亲也是当地很有名望的地主的女儿。但是，在武周神龙政变之后，我们家开始衰弱。
第一次接触到药材的时候，是在我七岁的时候。
那时候，娘亲缠绵病榻，一个冬天过去，汤药喝了不知多少，但是身体就是不见好转。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明白，比起财帛，比起公明，最重要的……是爹娘的身体。
我能接受他们因为岁月的侵蚀而逐渐的衰老，但是我不能接受，在他们逐渐的憔悴、衰老的过程中，还要体会到病痛的折磨。
为此，我和爹爹大吵了一架。
爹亲希望我可以继续经商，从而将堪堪维持的家族产业再次发扬光大。
但是……我对那些数字、银两是在是没什么兴趣。
我发现，我喜欢上了药材的味道。
我喜欢在阳光下晒着的药材，它们所发出的沁人心脾的味道。
于是，我偷偷找到了我们镇上的郎中，请他指导我。他也是我人生第一个启蒙师父。
师父对我很好，他说我是真正有慈悲心的孩子，愿意无条件的将他的医术倾囊相授。而按照师父的话来说，我仿佛天生就是做医师的料，我的进步之神速，超越了他的想象。
为此，他甚至不惜来到我家，跟我爹爹争执。
说来也是有趣的很，不管是郎中，还是商贾，本质上都不是地位很高的行当，所以我真的不明白，我爹爹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的师父每次和爹爹吵红了脸，却也不能得到一个让人满意的答复。时间久了，连师父也有些无奈。
不过，爹爹也选择了退让。虽然依旧是反对的，但是也不如一开始那样大发雷霆了。
让爹爹真正同意我开始学习医术的，是我在学医的第二年，通过自己开的方子，治好了我娘亲的病。
我娘亲很惊讶，我爹爹也很惊讶。
终于，我爹爹同意了。因为他请了很多医师，就连我的师父也帮忙看过，可都说是积劳成疾，根本没有办法治疗。
但是，我研制出了新的药方。
我一下子成了我们镇上的名医，我的师父也以我为荣。
但是很快，我的医术似乎开始止步不前了，我有些焦虑于自己的瓶颈。
这一晚，爹爹找到我，并给了我一封推荐信，那竟然是长安城太医院的推荐信。
我到现在，都无法忘记我爹爹无奈又欣慰的表情。他说，这是他花了不少的关系和钱财打听到的。
当然了，我要自己去太医院接受一年一度的考核，如果考核过关，我才能在太医院任职。
我的师父也非常赞同，他跟我说，学无止境。我的医术也已经超越了他，留在他身边，的确无法再精进了。
于是，我带着所有人的祝福，背井离乡，来到了长安城。
虽然有推荐信，但是太医院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不出意外的，我被轰了出来。
我有些茫然失措，我虽然自信在医术上有些成就，但是在待人接物上，我的确非常不擅长。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遇到了我的好兄弟吴勇豪。
“嗯？这位小郎君，你这是什么情况？”吴勇豪有些懵地看着坐在地上，一脸颓然的我。
我支支吾吾地解释了之后，不成想，吴勇豪竟非常热心肠的说道：
“岂有此理，什么时候悬壶济世的太医院，也这么乌烟瘴气了！”
说着，吴勇豪就直接拽着我进入了太医院内。
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吴勇豪原来是千牛卫，而且品级很高，是陛下身边的带刀侍卫。
因此，纵然是太医院的人，对于吴勇豪也十分的客气。
就在太医院的人还在跟吴勇豪解释的时候，桑出现了。
他带着一种让我觉得很淡漠出尘的气质，直接说道：“这件事情，太医院院首不在，你们有权利做主直接将别人拒之门外吗？”
只是无惊无怒的一句话，却让所有太医都闭了嘴。
桑这才转而看向我：“小郎君，我观你运数，你当有悬壶之命。不着急，等太医院的院首回来了，对你考核一二，自然知道，你能否胜任此地的工作。”
然后，太医院院首回来之后，看过推荐信以后，便很痛快的给我安排了考核。
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原来眼前的这位看上去年纪很小的郎君，竟然是太史监的第一把交椅，那可是司职占星之道的方士啊。
而且，我也终于知道，原来我的师父，竟然是太医院院首的师弟。在知道我要前往太医院时，便快马加鞭，寄了一封信给了太医院的太医令。
三个人的帮忙，加上众目睽睽之下的考核，那些看不惯的人也终于没办法说什么了。
于是，我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太医。
当然了，我只是级别最低的，但是这不重要，只要能精进医术，什么样的苦头，我都能吃。
……
不知不觉的，我和桑、吴勇豪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而且，我的职位也调动的很快。按照院首的话来说，太医院就应该是凭借医术说话的地方。
后来，我认识了贫民窟的人。
我是在一次很偶然的情况下，看到有孩子在被几个乞丐拳打脚踢。我看着可怜，便救了下来。
我给孩子买了毕罗，孩子怯生生的询问我，可不可以给他的同伴也买一些。
也许是心中的慈悲，让我不忍拒绝。我买了不少的干粮，随着孩子来到了他们居住的地方。
然后，我傻眼了。
我没有想到，原来在繁华的长安城内，竟然还有生活的如此凄惨的一群人！
他们几乎到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地步，和那些平日里生活奢靡的人，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我从来没想过，原来开元盛世之下，竟然还有这样一群可怜人！
他们看着我的眼神满是希冀，明明已经快饿死了，却都不曾上前抢夺我手中的食物，而是带着一丝感激之色的，将我奉若神明的等候着我的赠予。
从那之后，我和他们有了一段无法言说的缘分。
我的俸禄虽然算不上多，但是买一些基本的粮食和布匹，让他们可以熬过艰难的寒冬还是可以做到的。而在身体略微好转了一些之后，他们也开始自力更生，尽可能避免让我花费太多的银两。
甚至在年节时分，我还会带上勇豪和桑，一起来和他们相聚。
我原本以为，我的生活，可以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可是……这一日，当我从桑那严肃的面孔中，得知对方竟然让我辞官，我懵了。
我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官位，而是我舍不得我的同僚，我也舍不得……我在长安城救济的那些孩子。
他们太可怜了，所谓的开元盛世，仿佛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吃不好，穿不暖，甚至在我见到他们之前，每逢冬季，都会有人冻死。
于是，我拒绝了桑的好意。因为，我想离开很容易，但是他们却……
哪怕我知道，我这次拒绝，结果很有可能是……死！
我原本做好了准备，等到桑从石棺当中修补了龙脉，我就写信给家里人，让他们安排人手来长安，将他们接走后，我在看情况选择是否离开长安城。
但是……我却低估了朝廷的昏聩无能！
更不曾想过，朝廷竟然会如此没骨气的迁都啊……
安禄山让我选择，我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可是……如果有一线机会的话……
……
此时，井水之中的戴缘川，看着水面，他的眼神开始出现朦胧和游离。
窒息带来的痛苦，让他本能的想要浮上去。
是的，只要浮上去，就能活！
可是……
戴缘川想到安禄山的士兵是有快马的，而自已一直救济的人却……
“不行，我要坚持！”
戴缘川咬着牙，他的双手因为窒息带来的痛楚，而死死抓着石头。
哪怕指甲已经开始裂开，哪怕冰冷的井水已经让戴缘川的意识开始模糊，他都没有选择上去。
戴缘川朦胧的自嘲一笑，心中不禁在想：
“啊……如果被勇豪和桑知道了，他们会不会说我傻呢？”
“为了不相干的人，为了一个也不知道能不能被遵守的承诺，就这样丢了自己的性命……”
“可是……可是也许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吧。我没有桑的明快果断，也没有勇豪的勇武过人，我的医术，在乱世，既有用，却又显得无用。”
“我……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啊……”
“桑……勇豪……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后悔……我们最后的道别，竟然……会来的这么快啊……”
戴缘川缓缓闭上了眼睛，死死抓着石块的手也微微地松开了。
不过因为双腿放置的沉重石块，戴缘川并没有浮上去。
而一直关注着这一切的士兵，顿时来到了安禄山面前：“陛下，那个太医，应该是死了。我们要去追那些老弱病残吗？”
安禄山摆了摆手：“那些人放走能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姑且算他们命好了，遇到了一个活菩萨，就饶他们一命吧。”
而与此同时，吴勇豪看到了戴缘川一直救济的那群人。
“大人！大人你快去救救缘川大人吧！”
孩童和老弱的哭诉声，让吴勇豪脸色大变。
“戴缘川怎么了！”吴勇豪连忙问道。
随后，在听到安禄山给到戴缘川的选择之后，吴勇豪只感觉浑身冰凉。
“我去救他，你们快跑吧！”
这一刻，吴勇豪也顾不上他们了，直接发了疯一样的跑向了戴缘川。
“你这个死脑筋，你怎么那么傻！”吴勇豪红着眼睛，拿着滴血的横刀，在赶到那破落小屋之前时候，安禄山等人正好要从屋子内走出来。
“嗯？千牛卫？”安禄山眼中露出一丝危险之色。
“戴缘川呢！戴缘川在哪里！”吴勇豪怒吼道。
安禄山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竟然是为了救人前来的吗？”
“那你来晚了，那小子还真是个活菩萨啊，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从井中浮出来，抱着块石头就下去了。”
“现在……呵呵……”
一声简单的轻笑声，却无疑于是宣告了戴缘川的死期。
吴勇豪一瞬间的恍惚，他的眼中先是悲伤，然后是愤怒，最终是悲愤。剧烈起伏的胸口，爆发出滔天的怨怒之声：“安禄山，我要你死！”
【作者题外话】：小科普：
安禄山之所以可以发动叛乱，乃是借了一个名头。
那个时候就算是反叛也是需要借助某个理由的，这样就是师出有名，行军便是光明正大。
而安禄山所用的理由，就是清君侧，换句话说就是诛杀奸臣杨国忠。
就某种程度上来说，安禄山理由没错。
因为杨国忠的确是个奸臣。
但是安禄山之所以能够发动叛乱，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位高权重，兵强马壮，再加上和杨国忠也有误会和交锋，索性就这么发动了反叛。
安禄山本身之所以会死，主要是因为晚年的时候双目失明，宠爱幼子。
这引起了嫡子安庆绪的怨恨，同时也是出于传位的担心，所以安庆绪最后唆使了安禄山身边的宦官，将其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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