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神性的劝诱
西山大觉寺内，正在禅室内念经的苦心方丈，坐在观世音面前，紧闭双目，佛经迟迟未断。
门口，年轻的和尚不由道：
“方丈已经闭关三天了吧。”
“不吃不喝，一直在念经。可这也不是特殊时日，怎么突然……”
“嘘……听说，是给张鹏师兄祈福。”
“张鹏师兄？不是这几天一直在怪异调查局内帮忙吗？阻止龙脉之事。”
“不知道。反正，自从张鹏师兄离开之后，方丈就这样了，好像很不安。”
“哎呀，张鹏师兄还俗一遭，如今重修，心境和修为突飞猛进了许多，不会有事的。”
……
房间内，苦心方丈却不由的回想起张鹏离开之前的话。
“老头子，我昨天晚上心有所感。”
“如果……我今天踏出这大觉寺，也许会有杀身之祸。”
苦心方丈双手合十：
“但是，这心头灵兆，却不曾让你停下脚步。”
“你还是要离开？”
张鹏挠了挠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嬉皮笑脸地说道：
“怎么说呢。”
“我觉得我这辈子，可能……也没办法体悟到什么佛法的真谛啦！”
“我觉得外面的花花世界也挺好的。”
苦心方丈一脸无奈：
“臭小子，当初让你出家，又不是真的让你断了六亲之缘，只是为了让你能够沉下心来。”
说着，苦心方丈从自己怀中取出了一串佛珠：
“这念珠，是从我入门之后一直戴在身上的。”
“你收着，既做防身之用，也是图个平安。”
张鹏倒是也没拒绝，将佛珠收好，随后笑道：
“老头子，等到这次事件解决之后，我就回来。”
“也许……那个时候，我应该就明白，什么是‘佛’了。”
……
念经之声骤然一停。
房间内的异动，让门口嘀咕的小和尚不免担心，立刻推开了门。
“方丈，怎么了？”
却见苦心方丈依旧坐在蒲团之上。
可手中一直捻动的佛珠，直接碎了一地。
“方丈？这……”
苦心方丈宛若未闻，心中第一次有了十分强烈的不安感。
他低下头，要将佛珠捡起来。
忽然：
“方丈！”
“方丈！”
“不好了！”
身后，传来一个中年和尚焦急悲痛的声音。
苦心方丈浑身一颤。
中年和尚眼睛微红，站在门口：
“方丈……”
“张鹏那孩子，他……”
“为了封印龙脉邪祟，和怪谈协会的钢琴家较量，不慎……牺牲了……”
顷刻间，死一般的寂静。
旁边的两名小和尚脸色惨白如纸。
苦心方丈则是微微一顿，随后又默默的捡着地上的佛珠。
此时，得到张鹏殉职的消息，越来越多的僧侣来到了苦心方丈的门口。
“方丈……”
“师伯……”
一时间，众人满目担忧。
却见苦心方丈将最后一颗佛珠也捡起来之后。
“咳咳！”
一口鲜血呕出！
那点滴血迹落在观音之上，徐徐滴落，犹如观音垂泪。
“方丈！”
那中年和尚连忙扶住苦心方丈，却见后者霎时间，宛若苍老了十数年光阴一般！
“方丈，您……”
苦心方丈缓缓摇头：
“去吧。”
“将那孩子的遗体……从怪异调查局带回来……”
“我亲自安葬……”
“而后……而后……”
苦心方丈深吸口气，带着一丝哽咽之色：
“而后……静待时机……”
“报仇！护国！”
一滴眼泪在掌心绽放。
看着开始慌忙行动的弟子们，苦心方丈踉踉跄跄的来到门口。
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前几日离开佛寺的弟子。
那个他自小抚养长大，如徒弟、如孩子的亲人。
“孩子……”
苦心方丈浑身颤抖：
“最后……你见到……‘佛’了吗？”
……
而在学校之内。
空桑一步一步，魂不守舍的来到了张鹏面前。
此时，张鹏就那样遥遥站着。
断裂的头颅，并没有掉下。
最后那抹悲悯的笑容，带着满腔的无怨无悔。
空桑红着眼，手微微颤抖的伸出，想要替张鹏擦去脸上的血迹。
可又害怕会将张鹏的尸体弄毁，而小心翼翼的不敢行动。
狄瑢和狄弛对视一眼，破天荒的收敛了平日里癫狂疯魔的状态。
夏亮让他们来布置手段，破解钢琴家的幻术。
他们到底还是没有完全尽心，只是按照常规的手段循规蹈矩，不想搞得自己受伤。
如果……将这个事实告诉空桑，他们丝毫不怀疑，空桑会立刻要了他们的命。
……
空桑此时却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些。
张鹏的尸体，被小心翼翼的抬上了担架。
重伤的余悸，也被送上了救护车，紧急送往医院治疗。
忽然，电话响了。
“喂？”
另一边，赵悦呈微微一愣。
空桑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空桑，我和小呈这边都解决了。”
“不过，没能抓到双子和神父。”
“我这边，王磊和姜雪婵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但还好，不算致命。”
“蔡宇哲那边，杨宇、夏婉和汪酉潮还好，反倒是蔡宇哲为了护住三人，中了瘟疫。现在也去医院了。”
“空桑，你……没事吧……”
空桑沉默了片刻，哽咽道：
“大呈子……”
“陈涛被剥皮而死，张鹏……断首而亡！”
赵悦呈瞳孔一缩：
“我明白了。”
“先回去吧。”
“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
“我想……陈涛和张鹏的老师，可能也会找你。”
空桑挂了电话，却径直瘫坐在了地上。
虽说一路走来，也见证了不少生死。
可是，空桑从来没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目睹朋友在自己面前惨死而终！
他不由的抬起头，看着天空的一轮血月，回想着从前。
最初周辉之案，他认识了陈涛和刘正业。
后来在调查夏婉、杨宇的事情中，他认识了何梦和张鹏。
一开始，在走阴十部还没有归位之前，也都是他们奋不顾身的和自己一起解决灵异事件。
而随着自己逐渐成长，接触的危险也越来越大之后，好像无形中，大家也就没办法在一起共事了。
但是，情谊未变。
还以为等到一切到此为止，大家可以好好放松放松，再聚在一起喝个酒，吃个饭。
谁能想到，只是一个任务，就是阴阳相隔。
顷刻间：
“轰隆！”
空桑只觉得脑袋中如同五雷轰顶一样。
紧接着：
“噗通！”
“噗通！”
“噗通！”
仿佛是心跳加速的声音。
空桑试图站起身，却一个踉跄，彻底昏死过去。
狄瑢和狄弛面面相觑。
也许是有有些心虚，毕竟他们如果不惜代价尽力的话，张鹏可能也不会死。
因而，两人便想上前查探一下空桑的情况。
然而下一刻：
“轰隆！”
莫名的气息如狂浪一般涌动而出！
狄瑢和狄弛惊恐的连连后退。
“这……这是……”
“何等古老的气息！就像是面对我们的祖先一样！”
“这怎么可能！”
却见空桑猛地睁开双眼。
这一刻，那眼神当中的漠然，让狄瑢和狄弛更加恐惧了！
“跑！”
当即，狄瑢、狄弛兄妹也顾不得旁人诧异的目光，发了疯似的朝着外面跑去，甚至连直升机也不管了。
众人疑惑不已，纷纷将目光投射在空桑之上。
空桑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皮肤全身，竟骤然出现了一些如同植物的嫩芽。
他的双目变得如同翡翠一般，点点荧光汇聚于其身后，凝聚成一棵参天的空心桑树。
空桑微微抬起手。
霎时，整个学校竟陡然震动起来！
众人惊恐的开始朝着学校门口撤退，身后则是深不见底的裂痕，如蛛网一般开始遍布四周！
耳边，传来莫名之声：
“看到了吗？”
“这就是人类。”
“脆弱、渺小。你倾注了心血在他们身上，到头来百年以后，不过梦幻空花。”
“他们还会变。”
“会因为现世的欲望而部分善恶，会因为得到的力量而目无王法，也会因为自己内心的执念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最终含恨陨落。”
“你要避免这些伤痛，就要学会站在所有人之上。”
“凌驾于人，凌驾于神性，凌驾于……天！”
……
意识之境内，空桑站在满目骸骨之上。
眼前，骷髅宝座上的自己，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空桑下意识的瘫坐在骸骨之上：
“是我……”
“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我有心想要引出怪谈协会，陈涛、张鹏，也许就不会死。”
话音落，王座上的自己，已经来到了面前。
他微微俯着身，一只手轻轻托起空桑的下巴。
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却完全不同的眼神，空桑一时无言。
那眼神，没有讥讽，没有嘲弄，没有恶毒，也没有慈悲。
有的，只是漠然。
如同苍天见诸生。
如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终于，骷髅王座的自己开口道：
“不达到永恒的尽头，你永远都在这万物生灭之中。”
“不论人、鬼、神，皆是如此。”
“我们是这世间第一棵空心桑树。”
“也是为诸多远古英雄、贤者指路的明灯。”
“看到这满目骸骨了吗？”
“不破了天数，不破了生灭，你我终究只会是这万干骸骨的一具罢了。”
“放弃诺言吧。”
“然后回归你的本源，拿回你的力量。”
“如此……一切还来得及。”
“纵然是绝地天通，你也会有办法，保住你想保住的人。”
空桑看着对面的自己伸出手来。
“来吧。”
“和我一起，然后成为我。”
“你会发现，这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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