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拖字诀

　　在石磊村村委会议室召开的协调会，由分管政法的乡党委副书记汪国梁主持，综治信访办主任项鸿波、派出所秦鹏和吕大树、安监站马鸣、村委主任黄长河等人参加。刘明仔并没有被带到派出所，而是一同参加会议。

　　皮勇、简耀等人陪同县安监局局长罗永寿在现场检查，回去后还要开会研究下一步的应对举措。

　　会议吵吵闹闹，开到中午十二点，没有一点进展，以刘明仔为首的强硬派，坚决要求赔偿100万，否则就要闹到县委闹到上京。

　　汪国梁虽然是分管政法的副书记，可没有当过兵也没有干过公安，作风偏软，遇到这种情况镇不住场子，还找不到好办法，只能跟对方软磨硬泡，企图让他们疲了累了消停下来。

　　然而，马鸣清楚，有刘明仔在，家属不会轻易同意区区二十万的赔偿，但因为有秦鹏及后来增派过来的警力，他们也不敢太放肆，双方就那么耗在那里，反反复复陈述着各自的立场，缺乏实质性地谈判。

　　这时，马鸣肚子咕噜了一声，有点饿了，会议开始前他已经联系了负责后勤工作的关平，叫他送50份盒饭过来，正在思忖怎么还没送到，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抓起来一看，是关平的电话，他忙走出会场接听，原来关平就在院子里，盒饭已经送到了。

　　马鸣返身回到会议室，拍拍手道：“大家都饿了吧，来，吃午饭。”说着和关平一起将装盒饭的篮子抬了进来。

　　汪国梁长舒一口气，望了马鸣一眼，心想，这小子倒真有眼力价，及时把饭菜准备好，又给我们解了围，不然真不知道要被这些家属的吐沫星子喷多久。

　　秦鹏立即站起来，瓮声瓮气地招呼道：“人是铁饭是钢，先吃饭！”

　　大家闻到饭菜的香味，都有些心动，尤其是几个小孩子，都要流口水了。

　　但家属冷着脸，无动于衷。马鸣理解他们，亲人刚刚去世，心情很悲痛，吃不下饭很正常。

　　他招呼关平一起，拿了几份三杯鸭盒饭和例汤红枣枸杞汤，一一放到了家属的身前。

　　走到刘黑仔母亲身边时，看她年纪不小了，满头白发，身体瘦弱，面目凄苦，白发人送黑发人，马鸣心里很不得劲，低声劝慰道：“阿婆，您节哀顺变，吃点东西吧。”说完将盒饭放到她面前，打开来，递上筷子和红枣枸杞汤。

　　阿婆半天才麻木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悄悄抹眼泪。

　　很快，众人或坐或蹲或站，吃起了饭。

　　政府的人员聚在院子东边的小房间里，边吃边小声商议接下来怎么办，大家一致认为，再拖一拖，到了天黑，他们看闹不出个所以然，就得回去了，毕竟要办丧事。

　　马鸣觉得还是要把梅广抓起来，强令他多陪些钱，他违规开采，安全教育和防范举措都不到位，出了人命，把烂摊子踢给政府来收拾，自己不知道躲到哪里潇洒去了。这样很不公平。

　　马鸣其实也有点担心，此事最后会不会怪罪到自己头上，毕竟他是安监站的人，负责该片区的安全生产监管。

　　这时，汪国梁接到了皮勇的电话。

　　皮勇告诉他梅广人不在岭南，去境外奥门了，刚才把石场的具体负责人梅三和安全主管给抓了。但梅三不管事，还是得梅广说了算。最后电话联系上了梅广，皮勇亲自跟他谈判，梅广同意按照规定支付赔偿款，但最多20万元，不会多给一分。

　　皮勇施加压力，要求务必筹备50万经费做好善后工作。

　　梅广却说，反正我没钱，还欠着工人60多万工钱和200多万机器采购费，如果不能给工人发工资，他们闹访的话自己也没办法。

　　这纯属是无赖行径！

　　皮勇后来叫梅广的姐夫党委委员、副乡长匡云峰出面，结果同样无济于事，梅广死猪不怕开水烫，人又在境外，党委政府拿他没办法。

　　最后，皮勇只得接受了这个现实，决定秋后再找梅广算账，然后电话交代汪国梁，赔偿金额限定20万，务必在天黑前谈判成功，家属签订协议，平息事件，不能出现到乡政府上访的情况，更不能到县委县政府闹事。

　　汪国梁挂了电话，对众人伸出两根手指，众人会意。

　　项鸿波摇摇头，叹道：“刘明仔那副要吃人的样子，20万怎么谈得下来？”

　　秦鹏满不在乎道：“谈不下来也得谈！下午，我要陪副县长和局里领导到各矿山、石场检查，大树留在这里镇场子。”说完他用手抹了抹嘴巴，将盒饭往垃圾桶里一扔，走到马鸣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小马哥，看你的了。”

　　马鸣是这群人里最年轻、工作经验最少的，而且从没有接访谈判经历，秦鹏竟然把谈判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众人都只当做是调侃。秦鹏却不这么认为，谈判不仅需要经验、技巧，更需要真诚。

　　项鸿波调侃道：“小马哥形象可以，用美男计，把他的老婆和两个妹妹搞定。”

　　众人都哄笑起来。

　　马鸣感到有点恶心，啪地将筷子扔到了地上，没好气道：“你们有没有同情心啊？人家刚刚死了老公和哥哥！”

　　项鸿波脸上有点挂不住，冷笑道：“年轻人还是要多磨炼啊，连玩笑都开不起。”

　　马鸣不想跟这种人吵，在基层乡镇，干部素质普遍不高，有时候开玩笑很过火，实属正常，他也没在意，兀自走出了小房间，突然会议室里冲出来两个人，喊道：“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马鸣吃了一惊，忙问：“怎么了？”

　　“噎……噎住了，要不行了……”有人惊慌失措地喊道。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马鸣立即冲进会议室，只见刘黑仔的母亲躺在儿女的怀里，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双目圆睁，大口喘气。有人还在给他捶背。

　　刘明仔上来就要抓他的手臂，马鸣轻巧闪开，质问道：“你干什么？”

　　“你们……你们害死我了弟弟，现在又来算计我妈！”他双目赤红，燃烧着无边的仇恨。

　　阿婆的女儿哭着说：“我妈吃了刚才你拿过来的红枣枸杞汤，被枣核卡住了，快不行了……”

　　黄长河见此情形，忙命人道：“快去把老拐子叫来！”

　　“来不及了！”马鸣快速说道，几步走到老人跟前，大声道：“你们不要捶背了，越捶越危险，我来！”

　　他气势威严，不容置疑，大家都蓦地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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