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赵宝丫有些担心她爹,又惦记着莲姨娘的事(),夜里怎么都睡不着。翻来翻去到了半夜㈢()_[((),就听见院子里有奇怪的声音,她惊觉起身。那声音更近了一点,开始挠她的门。
她小心翼翼的下床,刚走到床边,就听见隔壁何[chun]生的房门开了,紧接着是一声尖利的鸟叫。
她哐当一声拉开门,昏黄的灯笼光下,一只鬼鬼祟祟的鹰隼在何[chun]生手里扑腾。看见她来,叫的越发凄厉。何[chun]生蹙眉,合上它的喙,手动闭嘴。只留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在乱转,求救的看着她。
赵宝丫惊讶:“是吕叔叔的鹰。”再看那鹰腿上绑着一个信筒,她立刻明白过来。
两人一鹰进了赵宝丫屋子。
天边显出鱼肚白时,赵凛终于回来了。赵宝丫第一时间冲了出去,看到他人也没敢问。等进了房间,她才急切的问:“阿爹,云娘子是莲姨娘吗?”
赵凛先没回答,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给她。
赵宝丫接过,是一盒胭脂。她拧开闻了闻,莲叶香味的胭脂,和当年她在莲姨娘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她激动:“她真的是莲姨娘?”当初知道莲姨娘投了河,她还哭了好久。去河边祭奠了她好几年呢。
赵凛点头:“不过往后要叫云娘子,也暂时莫要和她相认,瞧见了只当不认识。”
只要人还活着,赵宝丫都无所谓的。
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收起胭脂从袖带里拿出一张字条递给他:“阿爹,昨晚上吕叔叔的鹰来过了,送了字条过来。”
赵凛接过,将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细细看了。
赵宝丫在一旁道:“吕叔叔说太妃让你去剿匪是想害你,让你别去。阿爹,这事能推了吗?”
赵凛走到桌边,边点燃纸条边道:“推不了,也不想推。丫丫放心,阿爹有把握全身而退。”而且,这将是荆州一众人噩梦的开始。
赵宝丫知道,她阿爹要做的事就没有退缩的道理。况且,这次来荆州的目的,她比谁都清楚。要查金矿的去处就不能退。
“那阿爹,我和你一起去吧。吕叔叔的鹰告诉了我不少十三寨的秘辛,一定能帮得上忙的。”
赵凛摇头:“不行,那群响马大多都是亡命之徒,你这次待在家里,我会同[chun]生说好好看着你,别想乱跑。”
要是星河哥哥,她还能劝动对方一起去,或是偷偷溜走。但[chun]生哥哥[xing]子沉稳细腻,他要看一个人,是决计不可能让对方离开视线的。
赵宝丫偃旗息鼓:“我不去也可以,那我把十三寨的秘辛说给你听吧。”
赵凛点头:“我去床上躺一躺,你且说着。”荆州城实在太大,他光从云府乘马车回来都花了好久,路上虽有小睡片刻,但终究不安稳。等彻底天亮还要同汤和志去剿匪,得抓紧时间补觉才行。
赵宝丫搬了小凳子坐到她爹床边说,开始她爹还应两声,说着说着就发现她爹睡着了。她伸手把被子拉高点,垫着脚
() 出去了。关了门,恰好在门[kou]看到端着面条过来的何[chun]生。
何[chun]生小声问:“赵叔叔呢?”
赵宝丫嘘声拉着他走到院子里:“阿爹赶路辛苦,睡着了,面先放着吧。”
何[chun]生解释:“这面是给你的,大棚里大葱长出来了。陶伯伯煮了葱油面,还窝了个荷包蛋,你快趁热吃。”
赵宝丫惊讶:“给我的,你们吃了吗?”
何[chun]生:“还没。”
“那一起吧。”赵宝丫嘱咐猫猫守在她爹房门[kou],然后跟着何[chun]生往灶房里去。早[chun]的天还很冷,一说话还冒着冷气,灶房里生了碳火,暖融融的。
两人挤在一放小木桌上吃着热气腾腾的阳[chun]面,桌面上放着陶御厨从京都带来的辣椒酱,拌一点在面里特别开胃。尤其是大冷的天,吃完浑身都舒爽了。
赵宝丫贪嘴,总觉得味道不够重,吃了一勺不过瘾,还想再来一勺。刚伸了勺子,辣椒酱就被何[chun]生移开了。他温声道:“你体寒,这辣酱吃多发不出来不好,少吃点。”
赵宝丫盯着他突然笑了:“[chun]生哥哥,你怎么越来越像我爹了。我三岁的时候,阿爹也是事事嘱咐。你放心吧,我身体已经好很多了。”
何[chun]生不自在的轻咳,面颊染上薄红:“我才不像赵叔叔……”
赵宝丫趁着他不注意,又快速挖了一勺子辣椒酱到面里头。等他反应过来,她搅吧搅吧,辣椒酱已经完全融进了面汤里。
何[chun]生无奈摇头:“你呀,怎么就这么贪嘴……”
两人吃完面又在院子里玩了会儿,就听见外头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很快就听见师爷边跑边喊:“汤主事,赵大人还没起呢,不如你先去前厅候着,小的去喊?”
汤和志不耐烦:“候着什么候?都说好了今[ri]去剿匪,他还在床上,莫非是昨晚上被妖[jing]吸干了[jing]气?”
他一步跨进院子,赵宝丫立刻上前拦住他:“你不许进去,我阿爹还在睡觉。”
“小孩走开!”小姑娘已经十一了,虽不是很高,但长得明晰皓齿,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又大又圆,肌肤白得发亮。面对这么漂亮的孩子,饶是汤和志也说不出太难听的话。
赵宝丫不让:“不行,天还早,等巳时出发也不迟。”
“一千兵马在城门[kou]等着呢,你爹好大的架子。”他伸手要拉开赵宝丫,何[chun]生伸手截住了他手,眸子黑沉沉的,暗含警告。
汤和志见到何[chun]生就想到苏玉娘,多年前那股恨意又勇了上来,吼道:“给老子滚开!”他想用力甩手,突然发现手绵软无力,有些不听使唤。当即质问:“你做什么了?”
何[chun]生淡声道:“我家宝丫妹妹体弱,经不得推,还望汤主事[ri]后也莫要随意动手。”他扣住[xue]位的手松开,拉着赵宝丫后退两步让开。
汤和志的手在松开的一刹那微微有些发麻,但很快又好了。他惊异的看着面前已经很高,芝兰玉树的少年郎:好小子,毛都没长齐就学大人英雄救美了!
他冷哼一声,继续迈步往赵凛的屋子走。
赵宝丫想上前,何[chun]生拉住她摇头。
汤和志走到赵凛门[kou],伸腿就要踹门,哪想门先从里面打开了。他猝不及防踹了个空,直接栽了进去,双腿跪地朝赵凛行了大大的礼。
“呃,拜年都过了。”赵凛伸手去扶他,“汤主事不必行此大礼。”
汤和志双腿发麻,一时半会起不来,恨得牙[yang][yang],一把打开他的手。赵凛也不在意,笼了笼外袍,先走了出去,朝何[chun]生道:“我去剿匪了,你在家好好照顾丫丫,别让她乱跑。”
何[chun]生点头,从怀里摸出几个瓶瓶罐罐塞给了他:“赵叔叔,上面有字,你看着用。”
赵凛点头,又朝赵宝丫道:“你听话,阿爹很快回来。”
“知道了。”赵宝丫迟疑问:“阿爹,睡前我同你说的,你听见了吧?”
赵凛:“听见了,放心。”
两人把赵凛送到县衙门[kou],汤和志在师爷的搀扶下也出来了,二人分开乘了马车往北城门[kou]赶。快到城门[kou]时,远远就瞧见一千[jing]兵身穿铠甲,腰配大刀,整齐划一、肃穆而立。
看得出是时常[cao]练的[jing]锐部队。
赵凛下了马车看了一圈,问汤和志:“这些兵是肖总管的三千禁军里挑的吗?”
汤和志冷哼一声:“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三千禁军轮得到你使唤?”
荆州果然不止养了三千兵马!
赵凛没理会他的讽刺继续问:“十三寨的响马有多少人,我们这边一千人够不够,要不要多带些人马过去?”
汤和志:“十三寨有两千人,除去妇人孩童也就一千多兵马,我们这一千[jing]兵足够了。当然,前提是赵大人指挥别太废物,行兵打战可不比你从前那些小伎俩。”
赵凛轻笑:“汤主事把自己和一群响马作比,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在气人这方面,汤和志显然不是他的对手,甩袖而去。越俎代庖吩咐领兵的秦先锋开拔。
赵凛坐上马车行在军队中间,一行人出了城,浩浩[dang][dang]的往十三寨的方向去。军队所过之处,黄土飞扬,[ri]头灰蒙蒙的脏。
肖鹤白站在城墙之上远远的瞧着,目光深邃:迟则生变,照他之前的作风,寻个由头把人杀了,再鞭尸喂狗就是,偏生太妃先慢慢折辱此人……
荆州天险三面环山,一面临沙漠。入荆州的两座上分别叫牛背山和劈观山。十三寨就建在劈观山的避风的半山腰。赵凛他们来时都行了六[ri]才看到城池,如今这一千[jing]兵靠两条腿走,足足走了十天才到十三寨。
山上[cao]木枯黄,地势陡峭,原先有两条上山的路。响马们怕肖鹤白那瘪犊子打上来,平[ri]里就留了一条绳索上下。所以被抢上山的妇孺常年都没下来过的,杀人越货都是响马下山来的。
赵凛困惑,问领头的先锋:“如果只有一条绳索上下,那响马的马怎么下来?”
先锋道:“后山应该是有条密道的
,肖总管带我们搜过,但一无所获。”()
赵凛抬头看着高高的山,蹙眉:那我们要如何剿匪?总不能干在下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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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和志走过来:“自然是用绳索爬上去。”
说着一个士兵拿来飞爪百练锁,一甩一丢就牢牢卡进了高处的石缝里。十几个士兵一气呵成的往上爬,紧接着是第二批,第三批……轮到秦先锋,他动作更是利落,绳索都没借助,三两下攀上了高处的巨石,然后站在上头的一块巨石上傲然的看着赵凛。
“赵大人,请吧。”
赵凛仰头:“有些高啊,本官只是个书生……”
他话还没说完,一条绳索就伸了下来,汤和志拉着绳索塞到他手里:“赵大人,请吧!”
赵凛动作迟钝,扯住绳子努力往上爬,好几次差点摔下来。秦先锋看不下去,朝下面看热闹鄙夷的汤和志道:“汤主事,你托他一把。”
汤和志不情愿,又想到他们的计划,只得咬牙走到赵凛下面,伸手去托他的小腿。哪想前一刻还好好的赵凛,突然失足,一脚踩在他脸上。
赵凛本就高大,人又重脚又大,一脚踩在他脸上,险些没把他五官踩平了。之后又连踩了几次他肩膀、耳朵、头顶,终于爬了上去。
汤和志五官都在疼,还没缓一[kou]气又被催着往上爬。
等所有人都上来了,赵凛和秦先锋带着一千兵马在枯黄的林子里小心翼翼的前行,秦先锋道:“都小心些,我们从后面绕过去,偷偷潜入寨子,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话音落,树丛里、乱石头堆里突然冲出一群匪徒,[chou]刀朝他们冲来。秦先锋立刻带着[jing]兵应战,双方喊杀声震天,愣是没有个受伤的。
在他面前耍花枪,真当他是什么都不懂的武夫呢。
赵凛站在汤和志身后,趁着谁也没注意他,一脚踢在汤和志的屁股上,把人踢飞了出去。直接砸在了秦先锋的手背上,原本在挥刀的秦先锋手被带得往前一送,把面前的响马捅了个对穿。
殷红的血顺着刀尖往下淌,秦先锋惊慌拔刀,血渐三尺高,响马砰咚砸在巨石上,死不瞑目。
一众[jing]兵和冲下来的响马都呆住……
说好的演戏呢,真捅啊!
十三寨的二当家大喊一声,举刀就往对面的[jing]兵胸[kou]捅:“干他娘的,兄弟们,杀了这帮狗娘养的!”
秦先锋慌忙摆手想解释,还没开[kou]呢,二当家的大刀就砍到了他的左肩。
我不是故意的,你却真砍我。看来想要赵县令是假,想让引诱他们前来是真。
他血[xing]上来又砍了回去,这下是捅了马蜂窝了,原本假打变成真杀。
喊杀声震天,双方打得不可开[jiao],山寨里的兵马听到风声又匆忙跑来支援。这是山上,是响马的地盘,一千[jing]兵没一会就被杀得七七八八。秦先锋丢盔卸甲,奔走遁逃而去。
汤和志暗暗焦急:怎么会这样!
眼看着秦先锋都跑了,他扭头就要跟着跑,
() 赵凛拉着他不放:“汤主事,你去哪?()”
去你娘的,松手!?()_[(()”眼看着人往他躲的地方杀来,汤和志急得后背渗汗水。
只是他刚甩开赵凛扭头,后脑勺就是一阵剧痛,晕了过去。他身后,赵凛把石头一丢,拖着他的腿洋装逃跑,恰被追上来的响马截住。
赵凛立刻举手投降,高喊:“壮士莫要动刀,本官就是你们要的赵县令,本官有重要的事要告知你们大当家的,还望通传。”
“通传你妈!”响马砍人砍顺手了,挥刀就砍。就在要挨着赵凛脖子时,被吕勇一杆银枪给挑飞了。
那响马恼怒:“三当家的,你干嘛?为何不让俺宰了这狗官?”
吕勇沉着脸,骂道:“你没听他说什么吗?有要事要同大当家的说,而且,他们是官,是肥羊,拿去要挟静王府,让他们拿钱来赎不是更好?”
那响马还要说,二当家的一脚将他踢飞了,也跟着骂道:“滚一边去,我们要的是银子,死了这么多兄弟不用埋啊?”
“来呀,把这两只肥羊先关到地牢里去。”
他话毕,立刻有人上前把赵凛和昏迷的汤和志绑了,拖着往山上走。
吕勇看着二人的身影意味不明:不是传信让赵兄不要来吗?就算他来了,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能全身儿退的。
怎么就站在这傻傻的让人逮了?
如今要怎么办?
看来迫不得已的时候,他只能舍命救他下山了。
“愣住做什么?快走啊。”二当家的见他发愣,扭头喊他,又吩咐人把死的兄弟先抬回去。
吕勇一咬牙,快速追上大部队,然后目送着人把赵凛关进地牢。
说是地牢,其实就是一处天然的岩石洞,外头用铁器做了牢门,有两个响马看守。赵凛见那两个响马没注意这边,提起还晕着的汤和志就是两巴掌。汤和志转信,只觉得脑瓜子都是嗡嗡的,两边脸也疼得火辣辣的疼。
模糊间他看见四周都是墙,面前是赵凛那张骇人的脸。他吓得张嘴就要喊,被赵凛一把捂住了嘴:“嘘,别出声,我们被响马捋上山了。你一喊,招来人[xing]命就不保了。”
汤和志露在外头的眼睛惊疑不定,等确定他不会喊后,赵凛才放开他。小声道:“我刚刚发现十三寨的另一条下山密道就在这地牢里面。”当然,这密道是丫丫告诉他的,他起初也是惊讶。这大当家还真是鬼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是外人怎么也想不到这点。
“我先把你的绳索解开,待会有人来提我,等我们走后,你再乘机逃跑。”
“有密道你为什么不跑,你有这么好心让我一个人逃?”汤和志回头,身后是墙,压根没有密道。
赵凛急迫解释:“十三寨的人要的是我,若是我跑了,他们第一时间就会发现,并追上来。若是我去拖延时间,让你跑,你回去后,找人来救我胜算更大一些。你只要发誓,回去后一定找人来救我!”
他沉着脸看着汤和志
() ,瞪着他发誓。
“你发誓,你发誓回带人回来救我,我就告诉你密道在哪里!”
汤和志眼珠子滴溜溜转:都被抓上山了,似乎除了相信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要套出密道,逃出生天,他就能凭密道去肖总管面前邀功。
发誓管个鸟用,谁会管他赵凛的死活!
汤和志举手:“我汤和志发誓,只要能逃出去,一定带人回来救你,否则就死全家!”
赵凛:“肠穿肚烂!”
汤和志一狠心:“肠穿肚烂!”
赵凛:“不能人道!”
汤和志怒目而视:“过分了!”
赵凛:“你快发誓,响马快过来了!”
地牢外隐隐有脚步声,汤和志一咬牙:“不能人道!”
赵凛满意了,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脚步声渐近,牢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他一把将汤和志摁倒在地面:“躺下装死!”
汤和志猝不及防到地,才被砸过的后脑勺狠狠磕在石面上,痛得面容扭曲。下一秒又不得不保持平和,装死!
他大爷的,严重怀疑自己后脑勺那下也是对方砸的!
他能带人来救他,就让他肠穿肚烂、不能人道,全家死光!
就在汤和志不停咒骂赵凛时,赵凛已经把挣开绳索再绑了回去,然后若无其事的靠在石壁上假寐。二当家跨步而入,提起他就走,大声恐吓:“狗官,待会最好有重要的事和我大哥说,不然把你舌头割了!”
赵凛一路连连点头,余光却在观察周遭的环境。
这十三寨子上居然有一方深绿的树木,树木左边有一[kou]天然的泉水,山上有水远远不断的沁到里面。
他一路被提到了宅子的大堂,一入内就是一排排盖着白布,露出染着鲜血的小腿的尸体。大堂的牌匾上大笔写着‘十三寨’三个大字,牌匾之下一方藤椅。藤椅上铺着整张虎皮,虎皮上坐着个大马金刀的壮实男人。鹰眼、薄唇,左太阳[xue]至下颚处有一道长长恐怖的疤,[yin]鸷的盯着他问:“你就是那个杀了我十几个兄弟的赵县令?说说看,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和老子说?”
大有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剥了他的皮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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