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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 21 章 怎么了,你想抢人啊!……


“什么!!!”

  水琅再次没淡定住,惊叫出声。

  “局长?!”

  周光赫看着她激动的反应,紧皱的眉头反倒松开了,“不过不是亲大伯,跟我爸是堂兄弟。”

  水琅狐疑看着他,“关系不好?”

  周光赫犹豫一下,“当初有矛盾,很多年没有来往,以前大爷爷是家里第一个走出去的人,后来职位越升越高,儿子也有出息,就不大和家里人来往了。”

  “哦~”他说得含蓄,水琅却听得明白,“是怕你们去打秋风找麻烦,所以嫌弃你们吧?”

  周光赫轻笑,点了点头,“是这样。”

  “不对啊,你们家应该也不差啊,怎么会被人嫌弃。”水琅思考,否则怎么能和原来的水琅订亲,转而又想,当初能和水琅订亲,那背景不被嫌弃才不正常,顿时叹了[kou]气。

  “你别担心。”周光赫看她叹气,以为是失望,“我明天中午休息,就去他们家问问。”

  水琅抬头看向他,发现他双眼通透澄澈,没有半点为难与敷衍,反倒写满了真诚与坚定,像是已经打从心底决定了,一定会把她的需求办好,心脏顿时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角,酸酸软软,“睡觉吧。”

  两人躺下,关了灯,闭上眼睛,但都没有睡着。

  过了许久,黑暗里响起周光赫的声音,“还不睡?”

  “......睡了。”

  周光赫喉咙滚动几下,很想问,要不要抱?

  突然,又听到小姑娘问:“我睡觉是不是不老实?”

  周光赫脑子飞快转动着,一时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二丫说......”

  “老实。”

  黑暗再次陷入安静,过了一会儿,水琅声音里充满怀疑与不确定:“真的?”

  “真的。”

  “.......哦,如果不老实,你就打地铺或者继续在客厅睡吧。”

  “........”幸好。

  “免得被我扰得睡不好,虽然我也不知道睡着了会做什么,别耽误你工作。”

  “真的老实。”

  “那就好。”

  呼吸逐渐变得匀速,周光赫侧过头,将棉被掀开一个角,没过多久,温热的蚕宝宝就钻了过来,他提前将人搂住,抚着后背。

  预判成功,小姑娘睡相真的老实了。

  黑夜里,周光赫低头看着她,轻声呢喃。

  缺失安全感。

  -

  “什么!”

  “你要去那边?!”

  一大早晨,后厨房就传来周复兴吃惊的声音。

  他早上是来送工资的,正好遇见小弟问他有没有麦[ru][jing]的票,想借两张,之后有了再还,他多嘴问了一句,结果却听到这么震惊的答案。

  周光赫端着双耳钢蒸锅,里面是刚去外面买回来的豆浆,周复兴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为啥?为啥要买东西送到那边去?”

  “哪边?”

  金巧芝正好牵着小女儿从楼梯上走下来,周敏眼睛肿得像核桃,是昨天看完了城堡房间,上去哭闹着要,闹了一晚上,也没用,一早上就爬起来要妈妈带着下去城堡。

  “小弟要到复南路去。”

  “啥!”金巧芝快步牵着女儿下楼,跟在周光赫后面,一路走进通往底楼的后门,刚想踩上去,看到弟新妇盯着她的脚,立马把拖鞋蹬掉,穿着袜子走在地板上。

  “小弟,你哪能想起来到那边去?我告诉你,不管有啥事体,都不要想着找那边帮忙,你去了,除了羞辱,得不到任何东西。”

  “你大嫂说得对,你不要去自找苦吃。”周复兴拖了鞋子,快步追过去,“不要说是要一家人,人家早就不当我们是亲戚了,[nai][nai]当年去世,啥都没送过来,一家子那么多人,就让大伯过来看了一眼,两分钟都没待到就走了!”

  “[nai][nai]在的时候,两家还是亲兄弟,都这个样子,我们结婚,没见着一个人影,更没见着一样东西。”

  金巧芝对于有这么一门厉害的亲戚,却半点光都没沾到,反而因为主动凑上去,受到了很多白眼轻视,心里全都记恨着,“哪有这样子当大伯伯的,这些年,他要是有心,我跟你大哥的职位早就往上动一动了,大阿姐在乡下,也早就能回来了,还往那边送什么东西。”

  “不要去!”周复兴拦着,“再也不要主动往那边凑,你看你结婚,那边有动静吗?”

  水琅看着两人愤怒激动的样子,发觉这家与大伯伯的关系,比想象中的还要恶劣。

  “没事。”

  周光赫突然说话,不知道是回答的大哥大嫂,还是安抚水琅。

  他用汤勺盛了一碗豆浆,加入两勺白砂糖,然后放到水琅面前,又把油条卷在大饼里,也递给她。

  “我就是过去问点事情。”

  周复兴盯着桌子上的豆浆,他们已经好多天没吃过这样子的早饭了,咽了咽[kou]水,心里更烦躁了,“你非要去,我也拦不住你,我真是搞不懂,为啥要去自找苦吃。”

  “有没有票?”周光赫再次问了一句。

  “没有!”

  周复兴气走了。

  劝不动生气。

  待着吃不到更生气。

  还不如走了。

  金巧芝拉着小女儿要走,周敏直勾勾看着桌子上的[ji]蛋,死活不肯走,“小叔叔,我想吃[ji]蛋,我都好多天没吃[ji]蛋了,给我吃一个吧。”

  周光赫一听,转头看向周敏,“为啥好多天没吃到[ji]蛋?”

  “家里没有[ji]蛋,外婆家有,但不烧[ji]蛋给我吃,我想吃,外婆还凶我。”周敏看着大丫刚剥开外壳,白白嫩嫩的[ji]蛋,[kou]水顿时泛滥,趴到桌子边上,“大丫姐姐,给我咬一[kou]好不好,就一[kou]。”

  大丫愣住了,不敢相信周敏居然会叫她姐姐,犹豫看了看手上的[ji]蛋,还没想好,一颗胖头就张着嘴巴伸过来。

  快要咬到的时候,[ji]蛋被一只细瘦的手拿走,完成胖[kou]夺食。

  周敏看着小婶婶一[kou]咬了半个[ji]蛋,软软白白的[ji]蛋白包裹着金黄的蛋黄,散发着诱人的味道,捧着比以前要小了一圈的肚皮,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你......”金巧芝吃了一肚子气,同样不敢吭声,看着桌子上的豆浆油条,大饼[ji]蛋,以前随随便便就吃得起,完全不放在眼里的东西,现在居然把女儿馋得要趴到以前根本吃不起的大丫碗里去了!

  关键还没吃到!

  关键等下也吃不起!

  顿时憋屈得快要炸开了。

  “你过来。”

  突然,水琅冲着后门[kou]招了招手。

  “我?”周玲指了指自己,见到小婶婶点头,走了过去,“小嬢嬢,找我?”

  水琅从盘子里拿了一个[ji]蛋,递到她手里,“给。”

  周玲眼睛顿时瞪大,看着手心里捧着的[ji]蛋,“谢谢小嬢嬢。”

  “姐姐,我要......”

  “坐过来吃。”

  水琅一出声,吓得周敏立马把想要说的话咽回去,脸上的惊喜也跟着消退。

  周玲面露犹豫,低头看着手里的[ji]蛋好大一会,才抬头小心翼翼问:“小嬢嬢,我想拿到楼上去配玉米粥吃。”

  水琅咬着油条大饼,金巧芝母女三人的心一直高高提着直到咀嚼停下,听到一声“随便你”,才狂松了一[kou]气,高高兴兴拿着一颗[ji]蛋上楼。

  “给了,玲玲[ri]子也不会好过。”周卉突然叹了[kou]气,“水琅,你用心良苦。”

  “我没什么用心良苦,只是看那个孩子还算顺眼。”

  水琅端起豆浆喝了几[kou],把噎着的大饼顺下去。

  “我吃好了。”

  周光赫几下就把早饭吃完,拿起衣架上的公安外套和帽子,“中午不回来,晚上也不知道要到几点,六点之前没回来,就不要等我吃饭了。”

  “你等下。”

  水琅走进房间,关上门,过了一会儿,开门出来,将一个叠起来的油蜡纸递给他,“这个拿好,到单位再拆,还有这个,你需要的票。”

  周光赫接过油蜡纸,看了看,塞到[kou]袋里,又接过水琅手上的票,一看,“麦[ru][jing]票!你哪里来的?”

  “我东西哪里来的还得向你汇报。”水琅走到桌边,继续喝豆浆,“三张,你刚才要了两张,剩下一张,钱够的话,带一瓶回来。”

  三个丫头怔着,两个大的脸上表情相同,是完全在意料之外,是惊喜,是感动。

  三丫更直白一些,怔了一下,直接露出大大的笑脸,挪到小舅妈身边,“小舅妈,是不是我上次问了,你才让小舅去买回来给我喝的?”

  “不是,我自己想喝。”

  水琅冲一桌子盯着自己的人,挑了挑眉,“不行?”

  “行。”周卉低下头继续剥着[ji]蛋,嘴边带着笑。

  “行!”三丫喊完,抱住小舅妈,“听说麦[ru][jing]可好喝了。”

  “不但能冲着喝。”二丫记得小霸王手里的颗粒,“还能干吃。”

  大丫担心看着水琅,“小舅妈,真的是你想喝吗?”

  “是啊。”水琅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我这个土包子,想尝尝高级饮料的味道。”

  大丫笑了,“小舅妈是土包子,那我也是土包子。”

  二丫也瞬间不排斥这个词了,“我也是土包子,我还是乡巴佬!”

  三丫举起两只小手,“那我是三包子~”

  周家客厅立马响起笑声。

  -

  周光赫中午吃饭时间刚一到,就骑车离开派出所,一路往复茂区房管局蹬去。

  三月中下旬的天气,逐渐转热,正午太阳升高,温度也达到一天时间里最高点。

  周光赫骑车的速度,赶得上公[jiao]车行驶的速度,额前黑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特地脱掉了公安制服外套,车把上挂着网兜,里面装着两罐红[se]瓶子的沪牌麦[ru][jing],一路上引起行人纷纷回头。

  一部分人是因为车子上的人过于出众飘逸,一部人则是被两罐麦[ru][jing]所吸引。

  即使在沪城,一罐麦[ru][jing],也是能羡慕一大群人的存在,毕竟票子难搞,价值也差不多是许多人三分之一工资。

  拎着两罐走在路上,自然收获成片羡慕的眼神。

  “你好,请问周局长在吗?”

  周光赫特地拎着东西直接过来,没选择低调去家里。

  登记员:“你是谁,叫啥名字?有啥事体?介绍信有吗?”

  周光赫拿出单位证明:“我是周局长亲戚,过来看望他。”

  登记员看完证明,“稍坐一下,我上去知会一声。”

  周光赫点了点头,走到旁边的排椅上坐下,前后几排椅子已经坐了很多人,看到他来,个个都叹了一声气。

  “这样要排到啥时候去。”

  “我都等了一个星期了,还没见着周局长的人。”

  “你看着吧,这哪是去问问,一看就是去食堂吃饭去了,没有两个小时不会回来。”

  周光赫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与周围人搭话。

  已经开了证明,登记员怎么都会传达一下。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登记员没回来。

  一个小时后,还没回来。

  等候厅怨声哀道。

  周光赫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心底也有点着急,上班时间快要到了。

  一个半小时过去,登记员回来了,看了看排椅上的人,走到周光赫面前,“我已经通知过了,没人下来叫你?”

  周光赫摇了摇头,“没有。”

  “你没走开过吧?”

  “没有。”

  登记员脸[se]顿时拉下来了,没了刚才的客气,“啥亲戚,假亲戚吧,否则怎么会见都不愿意见。”

  周光赫抬头望了望二楼办公室,又站着等了一会,午休时间到了,不管是房产局还是派出所,都要上班了,才拎着手里的东西走出大门。

  刚把车子脚撑踢开,头顶窗户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光赫。”

  周光赫下意识抬头,看见[shu]悉又陌生的脸,应了一声,“大伯伯?”

  “上来。”窗户的人,招了招手,人就消失了。

  周光赫上楼的时候,登记员并没有拦,眼观八方早就知道了外面的动静,而且二楼楼梯[kou]已经有局长秘书站在那等着了。

  “你直接到单位来找我,有啥事体?”

  周局长两鬓微白,身板挺直,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周光赫,眼里没有什么亲热,脸上也没有笑容。

  周光赫将两瓶麦[ru][jing]放到桌子上,“听说房产局最近有一批人退休,我想来问问大伯伯,有没有空缺的岗位,好安排一个人。”

  周局长看了看桌子上的两个红[se]罐头,“啥人?”

  “我老婆。”

  周局长放下手里的钢笔,嘴角往下压了压,“你回来了,都结婚了,现在才想起来看我?”

  周光赫知道今天过来是要被为难的,也知道机会只有百分之三十。

  如果说国营饭店,国营商店,国营电影院这些是普通人挤破头想进的地方,那房产局这些,就是普通人挤破头也难挤进的地方,大多数人想都不会去想。

  但是,他老婆想去。

  所以别说机会只有百分之三十,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哪怕要比唐僧的九九八十一关还要多,他也会一关一关去尝试,去突破。

  得不到回答,周局长没法继续训斥下去,又压了压嘴角,“小姑娘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没有工作。”

  “没有工作?”周局长拧着眉头,“小卉带着三个小孩回来,你还又找了一个没有工作的老婆?意思现在你拿一个人的工资,白养那么多个人?”

  “我老婆,很厉害。”周光赫答非所问:“她会设计房子,会做木工,帮大姐母女四人改造的房间,让整个弄堂都羡慕,改造房子的木材,是家具一厂石副厂长免费提供,就是看中她的才能。”

  周局长又没能得到正式开始训斥的空间,脸[se]很不好看,“既然有这样的本事,应当不会愁工作。”

  “别的工作太累,我想让她进房产局。”周光赫将两瓶麦[ru][jing]往前推了推,“大伯伯,如果有合适的岗位,你看看能不能转给我们。”

  “你当房产局岗位是菜市场的大白菜,等着人挑选?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说得就是你这样的愣头青!”

  周局长终于训斥出来一句,心情好了很多,继续道:“上过那么多次战场,全都白上了,就算是公安局的局长把你调回来又有什么用,不还只是个代队长,背后有一堆人虎视眈眈等着咬你的后脖颈,就你这样莽莽撞撞,能有啥好未来,我看你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免得被从公安局赶出来,一家子出去要饭吃。”

  “为了我们不跑到大伯伯家要饭吃,你一定多上上心,有啥好工作第一时间留给我老婆。”周光赫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已经要一点半了,“我上班迟到了,有啥事体晚上再讲。”

  “就走了?!”

  周局长看着跑出去的年轻背影,跟着坐起身往门[kou]走,“毛手毛脚,就这个样子,不出去要饭才是怪事,能有啥好未来。”

  人已经跑远了,听不到。

  周局长拔高声音:

  “晚上是去我家讲吗?”

  “确定来吗?”

  “局长,那是谁?”邬善平手里拿着文件,皱眉盯着周光赫的背影,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治安队的代队长,他来这里做什么?

  “打秋风的亲戚。”

  周局长一贯板着脸,双手背在后面走进办公室,端起桌子上的白瓷茶杯,打开盖子发现没水了,转身要去倒,邬善平已经把热水瓶端了起来,“我来帮您续。”

  倒完了水,邬善平观察出局长不太高兴,以前这样来打秋风的人也不少,去到家里的都还好些,一旦找来单位,局长要么就是晾个半天一天,要么见了直接一点面子都不给。

  “局长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最烦这种特别没有眼力见的亲戚,就跟那苍蝇似的,打都打不走,没皮没脸,总想着捞点什么,都是便宜占不够的小市民心态。”

  周局长喝了一[kou]茶,吐掉茶叶沫,“是的呀,没完,烦死人。”

  “周局下次再有这样子的亲戚来,你不好出面,就直接[jiao]给我,我来帮你处理,我很擅长做这些事。”

  当初他刚嫁到....刚娶到第一个妻子,就是有数不清的人上门攀亲,邬善平早就习惯这种事了。

  “再说。”周局长在他送来的文件上挨个审批。

  “局长,住房[jiao]换员是正式退休了。”

  因为罗马表没了,短时间内也弄不到新的表,许副局长那边的门道是走不通了,邬善平想着直接从局长这边想想办法,虽然希望比较渺茫,因为局长一向连自己家亲戚都不帮忙,“你看我们琳琳,现在也在房屋保障部门当了半年实习工,能不能.....”

  “做得不错。”周局长将文件批完,递给他。

  “是,是做得不错。”邬善平被打断,仍然不死心,装傻,继续道:“局长都说不错,你看......”

  “我说你这些文件规划得不错,你在说啥?”

  “我......”

  “哦对了。”周局长指着门外,“刘秘书,帮忙请许副局长来一趟。”

  “许副局长?”

  邬善平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没过两分钟,许副局长就被叫了进来,“局长,找我有啥吩咐?”

  “你们部门今天不是正好要去登记复茂路那片的房子?”周局长在纸上写下一个地址,“去的时候到复茂路街道居委仔细问问,听说有一家房间改建得很成功,为了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可以提前过去参考参考。”

  许副局长接过地址,看了看,眼睛一转,“这是梧桐里?我跟局长果然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去了,昨天晚上听到复茂路居委过来讲那边新选的弄堂干部,本事大的不得了,改的房子让全弄堂居民羡慕得[kou]水都要滴下来,他们弄堂投票,这个弄堂干部几乎满票通过......局长,你高兴啥?”

  “你都说心有灵犀了,我看到你还会不高兴。”周局长端起杯子挡住脸,“那你就找个人过去吧。”

  “我去吧。”邬善平见缝[cha]针道:“我的工作上午提前完成了,我帮两位局长跑一趟。”

  “不用,哪里能劳烦你去。”许副局长摆摆手,“耳听不如眼见,我下午亲自过去看看。”

  邬善平脸[se]差点没绷住,知道许副局长是不高兴了,才会当着局长的面就这么直接拿话堵他。

  周局长好似什么都没听出来,催促两人,“都忙去吧。”

  -

  弄堂邻居们一遍又一遍,都快把周家门槛踩破了,提供木材的石副厂长才姗姗来迟。

  “前几天出差了,才刚刚回来。”

  “一回来听说你这边房子弄出来了,觉都没睡,洗了个澡就赶过来了。”石副厂长老婆,汪绣拖了鞋子,快步走进客厅,“老石,你快过来看,我看多少次都还是会被惊艳到,这些家具贴合得就像是从房子里长出来一样。”

  石副厂长走进屋里,一看到图纸上的家具,真的以更完善,更超出想象地呈现在眼前,顿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情不自禁挪动步子,如饥似渴盯着每一处设计看。

  “谢谢石副厂长的支持。”水琅坐在客厅椅子上,“没有你支持的木料,是真没办法做成这样。”

  石副厂长咽了咽[kou]水,滋润干涸的喉咙,不舍得将视线从屋子里移开,但听出水琅是领了他卖的好了,走到门边道:

  “能看到这样的设计,就算是用再多木料,我也愿意,家具设计,最难的就是将看似最常见最普通最没办法改动的,设计出不一样来,这个度很难把握,你不但把握住了,还完成的这么完美,一回到家,已经有好几批人来问我,家具厂卖不卖这样的家具,水琅同志,你这次真的太成功了,我们家具门市,都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追问了。”

  “看把我们老石激动的。”汪绣笑得合不拢嘴,“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平时不管在家还是在公司,都闷得要命,这是真的开心,真的激动了。”

  比起夫妻俩的激动,水琅显得格外淡定,静等着石副厂长的下文。

  当时卖了两百斤木头的好,成品做出来了,不可能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我听说,水琅同志还没有工作。”汪绣先张[kou]了,“老石,这样的人才,被你先碰上了,你不得赶紧把人安排到厂里上班?否则再过两天,二厂三厂四厂都得来抢人了。”

  提到正事,石副厂长立马冷静下来,“水琅同志,我刚回来,还没进厂,你有啥想法吗?可以先说出来,等歇我去厂里商量,帮你争取最好的待遇。”

  汪绣虽然刚开始催促的时候说了其他厂会来抢人,但那不过是场面话,她张[kou]就是给石副厂长打配合的。

  石副厂长的话音里,早就断定了水琅会进厂,不可能拒绝。

  “这里就是。”

  水琅还没回答,外面就传来舅妈兴奋地声音,“6幢,这里就是周光赫的家,东边房间就是被改造过的,哦呦,那是改造的灵的不得了。”

  “如果要改造装修,最好的就是帮我们弄成这个样子。”

  “要真是能弄成这个样子,我第一个举手。”

  “你们要是没有改造计划,我们自己弄,你们通过就行。”

  又是[shu]悉的乌泱泱的人,踏进周家前门天井。

  “我们今天就是特地过来参观学习。”穿着普通黑[se]外套,脚上穿着黑[se]布鞋,看起来两袖清风的领导先踏进门,“石副厂长,你也在这里。”

  “许副局长,方副主任,刘副主任,你们哪能会到这里来。”石副厂长掏出烟,上前分发,“不会也是冲着小姑娘改造的房间来的吧?”

  “是的呀。”许副局长摆手,没有接烟,“我们今天到梧桐里来,你是梧桐里的居民,我们不能拿居民的一针一线。”

  “我们都是老关系了,哪个不知道。”石副厂长硬把一支香烟挂到许副局长的耳朵上,“哪能?房产局有啥新动静了?”

  “等歇再讲,这位就是设计师吧?”许副局长打量了一圈,汪绣他是认识的,周卉缺了双腿,健全的人,就水琅一个,年龄看上去也差不多是新婚,“这么小的小姑娘,头脑这么灵,听说不但设计得好,木工一样做的好。”

  “你好。”水琅微皱着眉,“你是.......许副局长?”

  小三为了女儿进房产局当正式工,买罗马表想要讨好的许副局长?

  “是,这位就是我们复茂区的许副局长,这位,还有这位,全是房产局的。”舅妈兴奋地不得了,“全是来看你设计的房间,看看,来这边看看,这间就是。”

  许副局长冲水琅笑了笑,挪到东边房间门[kou],往里面一看,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接着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他今天来,就是因为局长发话,过来走个过场,什么设计得多好多灵,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即将空出来的岗位,有一大批人排着队让他挑,他肯定是要将利益最大化,不但眼前利益要最大化,还要挑出未来最有潜力的,完全没有想到!

  只一眼,只是一眼,只是看了一眼!

  大脑就一片空白,什么利益最大化,什么未来潜力,在空白的这一瞬间,全都从脑子里飞出去了。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赞啊!

  太赞了!

  这床,这柜子,这上下铺,这书架,这样的长桌子,就像是一个人身上的四肢一样,每一个部位,都是浑然天成从躯干上长出来的,严丝合缝,没有一点错位,才能形成这样完美无缺的美感。

  哪怕他现在住在宽敞的干部房,都忍不住冲动,想跑到下铺躺一躺,再从楼梯走上去,去上面躺一躺。

  还有这书桌,这书架,比那些曾经花了二三十万银子装修的洋房,还要漂亮,虽然材料比不上,但这种从地板到天花板无比贴合的设计,两边书架包裹书桌,让人充满了安全感,也能引起人强烈学习工作的冲动。

  这一瞬间的冲动,让他感觉回到了二十岁,浑身有用不完的冲劲。

  许副局长恍恍惚惚醒神,发觉自己已经走到床边,并且已经拖了鞋子,光着脚,正撅着屁股往通往城堡的楼梯上爬。

  造孽啊!

  这屋子怎么比毒药还要让人昏头!

  许副局长探头看了看上面的床,差点又晃了神,这小灯,这小蝴蝶,这小爱心,这小熊头,谁不想住在里边啊!

  过了好大一阵子,许副局长才退下来,背着门整理好严肃的情绪,一转身,看到几张痴汉脸,比他们娶媳妇当天的脸还要痴,心里的尴尬顿时散了一大半。

  原来丢人的不止他一个!

  也是,这房间,谁看了会不迷糊!

  等许副局长再次走到水琅面前的时候,水琅发觉这人的眼睛像是刚才从东边房间摘了两个电灯泡装上,亮得吓人。

  “小姑娘,你有才啊!你是真有才!怪不得名声响亮地都传到房产局去了,这次我们得好好谢谢复茂路街道居委,发现这样的人才,一定能对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大有帮助!”

  水琅避开眼神,亮得实在刺眼,看到大丫二丫倒了茶,“许副局长,各位领导,石副厂长,汪小姐,舅妈,你们先坐,吃茶。”

  刚才说着不能收居民一针一线,出来之前也刚在会议上说绝对不能在居民家里喝一[kou]水的许副局长,第一个坐下,接过水琅手里的茶杯,不怕烫喝了一大[kou]。

  舅妈追着许副局长问:“局长,你刚才说小姑娘能对你们接下来的工作大有帮助,是不是要把我们小姑娘弄去房管局上班呀?”

  这一句话,直接把许副局长恍惚的脑袋彻底唤醒了,讲话不再是不经思考了,“房管局上班,哪能这么容易。”

  “啥?”舅妈立马撇嘴嫌弃,“那你说啥大有帮助,还激动成这个样子,我还以为发现了人才,要把人安排到房管局上班。”

  “当然,如果有工作需要,也不是不可能,现在政策还没下来,要等。”

  许副局长心里很清楚接下来有什么政策,小姑娘实在有能力,他确实心动,没有把话说死了。

  梧桐里属于复茂区房屋较好的里弄,煤气马桶一应俱全,私人加公共面积合算起来,每个人的平均面积能够达到10到15个平方,这是能让大多数沪城居民羡慕到眼睛红得滴血的面积。

  沪城平均人员面积是在4个平方,两个人婚房在10个平房,其他里弄居住困难户,特困难户,大约在2到2.5个平方,大多都是在3个平方以下,一家三代甚至四代挤在一间房间里面,七八[kou]子男女同住,晚上就睡在箱子上,阳台里,过道里,甚至睡在厨房台上面,灶台底下.......拥挤不堪,生活就像是蜷缩在螺丝壳子里。

  水琅设计出来的房子,能让梧桐里的人都羡慕成这个样子,如果把这样的人才推荐到局里,放到其他里弄发挥,再加上接下来的接二连三的房屋改革发展政策,只要能做出漂亮的成绩,那他的利益应当一样少不了。

  但最好是能两全其美,他想要的一样都不会少,那样更好!

  “啥政策?”石副厂长看着屋里还在参观的几名干部,“你们今天这么多人,不会只是来看改造装修的吧?”

  “不是,今天主要是来重新再普查登记一遍房子,顺道过来看看改造出名的房间。”

  许副局长喊出干部,“正好,把6幢楼的居民,再重新登记一遍,档案不清楚的,再问问清楚。”

  水琅看着房产局的动静,心里有所猜测,但不确定,静静观察着,等大姐与舅妈回答完之后,才道:“不会是要我们搬家吧?”

  “你们不是,其他家不一定。”许副局长很喜欢与水琅对话,可惜小姑娘没工作,这家也没啥钱,要是有块罗马表,再拿个能过关的数字,那就再好不过了。

  “其他家不一定?”汪绣叫出来,“做啥?你们究竟是在做啥工作?”

  “做啥是国家私密,能随便告诉你吗?”许副局长将耳朵上的香烟拿下,点了[chou]上,“反正跟你们这类人是没关系的,就算要搬家,政府也会给你们安排得妥妥当当。”

  汪绣知道轻重,没有再继续问,虽然她很想说,一天天变个没完。

  水琅听了却心跳加速,汪绣这类人就是标准的根正苗红,既然跟他们这类人没关系,那就是跟根正苗红相反的人有关系了!

  果然,她没有猜错。

  即便要到1979年国家才正式返还财产,但既然79年能够准时发放到大部人手里,那么在此之前,准备工程一定浩大。

  全国[xing]的返还,起码得提前一两年,1976年重大事件太多,只可能是个伊始,但真正开始一定是1977年。

  她算准了!

  赶在小三渣父他们行动之前回来,要是晚回来一年,中间不知道会牵扯多少人进来,难度也就不知道加大多少倍了。

  “水琅同志,没想到房产局那边也看中了你的才能。”石副厂长突然吱声,话音里已经没了之前的肯定,反而能听出有一丝着急,“但我觉得你来我们家具厂,才能发挥出你真正的才能,去到房管局,不知道哪天才能用上你。”

  “啥!”许副局长一惊,“怎么了,你想抢人啊!”

  “我今天本来就是来跟水琅同志谈工资待遇的,是你们突然来了才打断。”石副厂长看着水琅,“你要是去了家具厂,想用多少木头就用多少木头,想设计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除了固定工资,肯定拿不完的奖金,我们家具一厂距离梧桐里又近,骑车子五分钟就到。”

  许副局长急忙道:“有机会进房产局,还进什么家具厂,你可不能[lang]费你设计房子的天赋,你要喜欢玩木头,等接下来的计划开始实施了,他们家具一厂的木头随便你玩。”

  “你说的都是空炮弹。”汪绣帮着自己老公讲话,“我们这边,只要小姑娘点头,立马就有了正式工作,你们都不确定,来这凑啥热闹。”

  许副局长急死了,心里也纠结死了,既不想放弃水琅有可能给他带来的未来巨大潜力,又不想放弃手上名额可以带来的当下利益,正当急得脑门出汗的时候,门[kou]传来一道兴奋的声音:

  “小嫂子在家吗?我跟我们厂长还有总工程师,一起把轮椅给你送过来了!”

  石副厂长暗叫不妙,这[shu]悉的兴奋,这[shu]悉的开场,一看就是刚才房管所的人再现!

  许副局长眼睛立马瞪大。

  啥!

  厂长和总工程师一起来了,难道又来个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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