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我有时候希望你可怜我……
鹿祈快被慕南乔气死了。
明明看着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可以对霸凌过自己的人渣毫不设防,他看着慕南乔接过酒杯,拿着那杯酒和林渊寒暄起来,金黄[se]的酒[ye]在杯子里摇曳出清澈的光。
但鹿祈明明看到林渊那王八蛋往杯子里放了什么。
他警惕的盯着杯子,可惜刚才没来得及掏出手机拍照保留证据。
慕南乔托着那只高脚杯,根本没留意林渊说了什么,他看似在和林渊[jiao]谈,实际上心思都在角落里那只缩头缩脑的小鹿身上。
他把酒杯放下,[bang]球帽就歪向吧台的方向,他把酒杯拿起来,那颗脑袋又跟着转回来,他唇角的笑都要藏不住了,只能抬手掩唇咳了一声。
杯子换了两次,林渊脸[se]沉下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慕南乔终于把目光转向他。
“听或者不听,很重要么?都是废话。”他向后靠在吧台上,心情不错,眉眼含笑,那双狐狸眼里水光潋滟,有没来得及散去的缱绻,但面对这碍眼的东西,他语调已经冷下来,“林总醉翁之意不在酒,求和是假,让我喝你送来的酒才是本意,对吧?”
林渊眸光冷沉下来,刚才伪装出的和善一点点被撕裂,已经被识破了,他认定慕南乔不会喝,于是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却叫慕南乔颇有深意的看他一眼。
抬手把那杯酒递到唇边,慕南乔竟然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喝的有点急,淡金[se]的酒[ye]甚至顺着唇角流下来一点,打湿了喉结。
林渊目瞪[kou]呆,不知道这又是哪一出,但他本能的察觉到不对劲儿,向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慕南乔身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一巴掌拍在慕南乔背上,“兔兔兔兔!!”
林渊:……
这人是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兔子吗?那窜出来的速度是挺像的。
仔细一看,竟然是鹿祈。
鹿祈急的都把帽檐转到脑后去了,“啪啪”的拍慕南乔宽阔的背,“快吐出来!我看到他往里面扔小白药片了!!”
慕南乔:“咳咳咳……咳咳……”
他转头,无辜的看着鹿祈,眼睛咳的有点湿漉漉的,张嘴示意鹿祈看。
薄唇淡粉,舌尖嫣红,他竟然已经咽进去了!!
鹿祈差点跳起来,这么短的距离,他体测百米冲刺都没跑这么快!但他竟然已经喝进去了!
“你是小朋友吗!嘴这么急!”鹿祈转过头怒视林渊,“你放了什么?你是不是给他下药要图谋不轨?”
林渊快疯了,也顾不上丢脸,嗷的一声喊出来:“我对他没兴趣!谁会对一个按着自己揍的人有兴趣啊!我又不是受虐狂!我特么想要的是你!!”
见多识广的小鹿太太可不上当,满脸写着:那可不一定。
林渊觉得自己脑袋一阵阵眩晕,他确实是给慕南乔的酒加了料,但原计划是等药效起来,慕南乔不得不去包厢休息的时候,他给慕南乔送个鸭子,最好鹿祈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两个人办事。
可鹿祈怎么来的这么早,这下好了,慕南乔喝了酒,鹿祈正好就在,他这不是花钱给别人助兴呢吗?!干脆送他俩一张房卡算了!
他特么就是个大冤种!
鹿祈确实看到林渊派车接他的短信,但他又不是傻子,干嘛坐这个人渣的车?打车的钱他还是出得起的!更何况他好久没见李一邈了,本来是打算提前过来看看表弟的。
临出发前鹿祈还是有点生气的。
不管慕南乔是司机还是总裁,他对慕南乔的态度不会有什么差异,问题的根本是慕南乔他骗人,要知道他最开始是真真切切的为慕南乔的生计问题担心的,结果这家伙明明就衣食无忧。
满腔愤怒的小火苗熊熊燃烧,进来就看见坐在角落里的慕南乔。
那男人坐在光影相[jiao]处,侧颜俊美,身形高大挺拔,长腿[jiao]叠,黑衬衫领[kou]开了两个扣子,垂落的额发遮住眉眼,神[se]是鹿祈从未见过的冷然倨傲,他和每个人微笑寒暄,但始终游离于人群之外。
鹿祈托着下巴欣赏美[se],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动人心魄,心里那点小火苗被风吹的忽闪忽闪,左右摇曳,最后“噗”的一声灭了。
没办法,鹿祈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盯着那张脸就忍不住想,抛开事实不谈,他难道就不能有什么苦衷吗?
等听他解释了再说。
结果就看到这位慕总咕咚一[kou]把林渊递过来的酒水喝掉了!
鹿祈就要冲过去拎住林渊的领子问是什么药,被慕南乔拦腰抱住,揉着脑袋推到身后去了。
“乖点。”慕南乔说:“你冲在前面磕到碰到了怎么办?”
他挽起袖子,抬手把领带扯下来,随手塞进鹿祈挂在胸[kou]的小包里。
他眨眨眼,笑得温柔狡黠:“让我来。”
转身就不是那副柔情款款的样子了,长腿跨过地上碍事的装饰物,径直走向林渊。
林渊一看他这幅表情,刚养好的手腕和肋骨就隐隐作痛,他不假思索的扭头就要跑,但周围的人早就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一张张或眼[shu]或陌生的脸,基本上都是圈子里叫的出名字的人。
他在要不要脸之间犹豫了一瞬,就错过了转身逃窜的时间,见慕南乔已经伸手去拿椅子了,干脆先下手为强,顺手拎起吧台上的酒瓶。
鹿祈是有点担心的,但慕南乔却游刃有余的一拧劲瘦的腰,闪身避了过去。
看了一会儿,鹿祈放下心来,目光由担忧转为复杂。
他是个体育黑洞,还很宅,各项运动都不太行,但他没吃过猪[rou]也见过猪跑,慕南乔何止能打,简直就是行家,脚下步伐很有章法,对比一下,林渊就真的只剩下一股子狠劲儿了,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所以林渊没坚持到两分钟,被慕南乔一个漂亮的侧鞭腿给踹的摔进卡座里,丁零当啷的撞掉一堆杯子。
渣男趴在一地酒水和碎玻璃里,叫的很惨。
唔,这就是那传说中柔弱不能自理的白月光?鹿祈摸摸下巴,觉得两人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比如说踹渣男选的位置都一样。
……
从酒吧出来时,慕南乔的助理还在和林渊的助理[jiao]涉,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林家看起来没有报警的意思,一直在试图私了。
而两位当事人一个又进了医院,一个在和鹿祈压马路。
酒吧对面是个音乐广场,有灯光秀,还有歌手抱着吉他在唱歌,两个人沿着广场外圈慢慢的走,纷乱的光影落在鹿祈白[se]的短袖上,像晕染开的油彩,也落在慕南乔黑[se]的衬衫上,在顺滑的丝绸材质上留下点点光斑。
“对不起。”慕南乔低声道歉:“我在酒吧看到你,就猜到林渊大概说了我的身份,不是有意瞒你,一个总经理而已,又不是皇帝微服私访,没什么好瞒着的。”
他态度还不错,鹿祈看了他一眼,到底生不起气来,虽然慕南乔说了谎,但并没有损害他什么利益,只是作为朋友,心里到底不太舒服。
“所以为什么这么做?”鹿祈摘下帽子,抓了抓被压趴下的头发,“可以说吗?”
他随[kou]一问,没想到慕南乔没带一丝犹豫的点头,俊美的一张脸上写满了真诚,“可以说。”
这下反倒让鹿祈有点不好意思了,两人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找了张长椅坐下。
蝉鸣阵阵,夜风徐徐,慕南乔却又沉默下来。
鹿祈小声说:“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我在想从什么时候说起。”慕南乔偏过头看向鹿祈,狭长的眼睛里翻涌起一些情绪,“嗯,从我爸出车祸,不得不去瑞典接受治疗开始说吧,故事其实还……挺老套的。”
慕川柏出车祸时,慕南乔刚初中毕业。
当时情况危急,塔利娅辗转打听到一位瑞典的专家能给慕川柏做手术,必须即刻带慕川柏出国接受治疗。
彼时慕川柏已经和慕家决裂多年,他自己开了个小公司,生活算得上富裕,但面对后面的巨额医疗开销,经济上也难免捉襟见肘。
塔利娅不知道知道慕川柏什么时候能醒来,但儿子还未成年,需要继续接受教育,不适合跟在他们身边去异国他乡。
慕川柏曾经和塔利娅说过,慕家毕竟是亲人,因为这一句话,塔利娅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少年慕南乔被送到了爷爷家,名义上他是慕家的小少爷,实际上慕家的小辈都能欺辱他。
“能吃饱饭,但要最后上桌,有时候他们吃的时间长点,饭菜都冷掉了。”慕南乔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突然笑了,“挺可笑的不是吗?资产上亿的慕家,用这种方式挤兑一个孩子。”
鹿祈觉得一点也不可笑,他抿了下唇,悄悄的往慕南乔的方向挪,手无处安放的抬起来又放下,觉得自己贸然去拉人家的手很让人误会。
但他真的不会安慰人。
犹豫间,慕南乔的手伸过来,轻轻拉住他的。
鹿祈眨眨眼,反握回去。
十指[jiao]扣,慕南乔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又继续说:“我呢,最开始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后来发现和我做了什么没关系,我从小没受过这种欺负,别人打我,我肯定是要打回去的,虽说打赢了也要被罚跪,但至少心里痛快了。”
“后来,慕瑞那狗崽子不敢在家里打我,于是在学校动手,靠人数取胜,打过我之后,还会拍照片给他爸看,不想看见他们父子俩恶心的嘴脸,我就不回慕家了。”慕南乔想起旧仓库,拇指轻轻摩挲着鹿祈的手背,“但我母亲留给我的钱还在他手里,慕川松不给我办住校,没办法,我就自己做兼职,租了502室,那时候,502还是个群租房,环境很差,但租金便宜。”
“在那里我能睡个好觉,不用担心睡着睡着有冷水泼在身上。”慕南乔垂下眼睫,捏捏鹿祈修长干净的手指,“这就是我搬回502的原因,在别的地方会有睡眠障碍,总觉得会有人突然跳出来攻击我,在502这种情况会好很多。”
“这就是我住在502的原因。”他长长的呼出一[kou]气,“这么多年,我还是被困在那里,只要那些人还有一个在享受优渥的生活,我就走不出来。”
鹿祈好久没说话,一开[kou]嗓子都有些哑,“所以你最开始不说,是因为说了就要解释你的……”
心理创伤。
“对不起啊……”鹿祈垂着脑袋,像被雨淋了的小蘑菇,“我不该……”
“没关系。”慕南乔轻声说:“从我遇见你那天,我就知道,我可以和你说这些。”
嗯,这……
酒吧里遇见一个把你当鸭子的,真的可以[jiao]心吗?
他[yu]言又止,最后乖乖闭嘴,一幅“你开心就好”的样子。
慕南乔看他纠结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好气又好笑的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他身体向后倚靠,抬起两人[jiao]握的手,仰头看鹿祈干净修长的手指,喟叹一般说道:“我有时候希望你可怜我,这样我就可以借着你心软趁虚而入,有时候又不希望你可怜我,不想让同情左右你的判断……”
“我才不会因为同情你就和你在一起。”鹿祈小声反驳,“你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现在却长成了一个很好的人,当然有更吸引我的地方。”
“嗯?”慕南乔来了兴趣,循循善诱:“比如说?”
鹿祈没察觉到这是个引诱他表白的陷阱,还认真的想了想,“嗯,比如说,脸……”
慕南乔:……
他被鹿祈的直率逗笑了,边笑边说:“感谢爸妈,给我一个以[se]侍人的机会……”
鹿祈脸红起来,赶紧打断他:“我还没说完呢,当然还有其他……嗯?慕南乔?你怎么了?”
只见坐在对面的男人突然蹙起眉,略微有些急促的喘了一下。
“好像……不太舒服。”他说话的声音也低哑起来,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抬手扯了扯领[kou]。
鹿祈:……
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chun].情泛滥啊……
“你不是说,出来吹会风药效就散了?”鹿祈慌了,要不是慕南乔还拉着他的手,他就要原地转圈,“现在怎么办?要去医院吗?要打120吗?”
“不要。”慕南乔晃晃脑袋,伸手把额前碎发都撩到了脑后,露出挺括的眉骨,狭长的像小钩子一样的眼尾浸着一点绯[se],衬得眼尾的小痣愈发的红。
他眼神迷离的看了眼鹿祈,修长的脖颈上喉结滚动一下,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简直像勾魂的狐狸[jing]。
鹿祈用另一只手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保持冷静,想了想还是得打120,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也没少听说,乱用药的后果可大可小,别再出什么问题。
赶紧请白衣天使来收了这妖孽。
他刚从包里拿出手机,慕南乔就伸手把手机按回去。
“别闹。”鹿祈拍开慕南乔的手,再拿,结果慕南乔又故技重施按回去。
“不想去医院。”慕南乔闭着眼睛,喃喃的说。
“那你说怎么办?”鹿祈把手[chou]出来,气呼呼的拍了一下他的手,用力大了些,啪的一声,手背上拍出个红印,“你不要耍赖,别想些邪门歪道,我会告你[xing][sao]扰的!快起来,我们打车去医院!”
也就是鹿祈着急,不然他该能看见慕南乔[chou]动的唇角,明显是在忍着笑意。
“好吧。”慕南乔看似妥协了:“那要通知我助理,我证件都在他那里。”
“哦哦……”鹿祈觉得有点奇怪,“总裁住院这么麻烦吗?你助理要是问你为什么去医院,岂不是很社死,还有你这个,挂哪个科?”
他视线若有若无的往下扫。
慕南乔:“……好看吗?”
鹿祈转移视线,心想好像没什么变化啊,唔,如果是林渊下药,也不用慕南乔有什么变化是吧……可能是这样……
慕南乔深吸[kou]气,伸手说:“走吧,扶我一下。”
“咳……”鹿祈伸手扶他。
但又感觉不对,慕南乔似乎根本没把重量压在他身上,只是松松揽着他肩膀,两人并肩走了两步,鹿祈困惑的皱眉。
恰好这时,慕南乔低头,含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声音明明不大,但耳朵却微微发麻。
“嗯,虽然威士忌后劲儿很大,但也不用因为这个去医院吧,不然挂哪个科?”他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林渊给的酒我没喝,和吧台上的其中一杯调换过了。”
鹿祈:……
“慕、南、乔!”他一脚踩在那臭狐狸的脚上,运动鞋在皮鞋上狠狠的留下个清晰的鞋印,“你个大骗子!”
这一下踩的实实在在,慕总自食恶果,差点原地跳起来,缓过劲儿来,赶紧追上跑远的小鹿,自己惹的事,又要低声下气的哄:“我错了,没下次了,回家吗?慕师傅今天喝酒了,不能开车,我们打车回去怎么样?”
鹿祈却有点反应过来了。
被慕南乔这么一闹,心头的沉重酸涩淡去不少,像被一阵轻快的夜风,卷着飞向了夜空。
鹿祈脚步慢下来,回头看向慕南乔。
这人就跟在他身后,步伐悠闲,深邃漂亮的狐狸眼始终注视着他,眼里的雾气却好像消散了不少,眸光澄澈专注。
他是真的不愿意让人同情他,更不想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尽管他面对的是一个那么容易心软的人,他也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他追上鹿祈,和鹿祈并肩而行,笑着问他:“还生气吗?”
鹿祈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耳朵却悄悄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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