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于是,孩子们就发现了两件了不得的事。

        第一是发现有一条表层结了冰的活泉,泉里有几只拇指不到的小鱼苗和小虾;第二便是——

        邱婆子的尸首。

        有几个孩子被吓晕了,没办法,只得最大的十五留下镇场子,让大妞去叫家中大人以及提个木桶来捞鱼虾。

        其他孩子在家中只能吃个七八分饱,别小看这七八分饱,这还是萧家没落籍到九里村前,村里人穷的时候。那会儿,大人农忙时能吃个七八分饱,好攒足了劲儿干活儿,小孩混个三分饱,等猫冬了,大人吃个三分饱,孩子们只能抓雪水来煮,混个水饱。

        尽管如此,常年不沾油水,主食吃得多也没用,孩子们仍看着干瘦,所以没有跟着萧家吃香喝辣的大妞看着健康,也没大妞脚程快。

        村尾离后山近,大妞率先通知萧家人。

        这会儿正是上午,柳姨娘她们去了柳氏食肆,制药坊那边长工,大妞嚷嚷得,几乎都知晓了。她这会儿回萧家院子,是找木桶和装鱼虾的桶子。

        萧景欢挠了挠头,“桶子有些旧了,夏季被玲姐儿拿去挖蚯蚓,给鸡喂食,落了味儿,娘就做主弄成挑粪的桶。这不,娘又去镇上定一些其他新玩意儿了,要不你看这样,用木盆成不?”

        “木盆……不好端啊,那鱼苗虾苗个头比较小,离了水不好活。这里离那边路程有点远,我怕自己端不稳。”

        萧景欢:“你留下陪你爹,我去后山。”

        “那不成那不成,萧叔叔你找不到路,况且制药坊几个婶子还在院门口等着我带路呢。”

        “那……让阿牛去制药坊待着?我把院门落了锁,跟你们上后山?”

        大妞只迟疑了一下,便欣然同意了。

        “行。”

        跟着大妞去的人没多少,制药坊不可能给你放假还正常发月钱,凑热闹的,除非家中孩子在内的,不然都留在制药坊继续干活儿。

        几个婶子忍着痛,冒着扣几个铜板的风险,跟着大妞来到后山。

        走了大概有一个半的时辰。

        婶子们包括萧景欢脸色都变了。

        大妞从一开始信誓旦旦到最后被问及还要走多久时,心虚道:“这次真的快到了……”

        “娘!你怎么来了!”

        “娘……”

        有个小姑娘是哭着扑进亲娘怀中的。

        是真的被吓坏了。

        萧景欢将木盆递给十五,问:“尸首在那儿呢?”

        “那儿。”十五面无表情地指了指。

        萧景欢知道十五的身份不简单,但其他孩子都吓得脸色微变,唯独十五面不改色,就连平时不亲近的玲姐儿和萧钟浩都挪步到他身后……

        他收敛思绪,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使命感,安慰道:“不要怕,我去探探。”

        “嗯嗯嗯,四叔你小心些。”玲姐儿刹白着一张脸道。

        萧景欢心头一暖,胆子一提,迈步靠近。

        十五在一旁边走边补充:“是他们玩躲猫猫,藏在这树洞里,第一时间没注意。等被找到后,我才眼尖发现不对劲。当时和尸首同一个树洞的几个孩子当场吓晕了过去……”

        十五顿了下,又道:“当时崔家铁花帮着掐了人中,才缓过一口气来。我不好走开,毕竟是其中年龄最大的,那几个孩子就比较依赖我,我只好叫大妞回去通风报信。现在,还有两个孩子没缓过来,得赶紧去镇上找老夫人或者薛大夫看看。”

        萧景欢扫了眼偌大的树洞,里面够藏一个大人和几个孩子了,而邱婆子死不瞑目地坐在里面。

        树洞光线很暗,再加上孩子们当时藏得急,没看清里面情况,才发生这档子事。

        他艰难地钻进去后,喉结滚动了下,想去拉扯尸首,却被树洞口的十五拦住,道:“四老爷,你没来前,我试探了下,那尸首和树洞里面冻一起了,怕是不好扯出来。”

        萧景欢立刻打消念头,收手道:“行,我知道了,我和几个大姐将孩子们先接回去压压惊,你在这里守着,我得去村里支会声邱家人。没得邱婆子不是因我们而死,却破坏了尸首,被人讹上的道理,这事儿盘扯不清,还是邱家人自个儿来处理得好。”

        “行,就听四老爷你的。”

        待一行人走后,一线天值班的钻出来,与十五热烈地讨论着。

        “这群孩子真能跑。”

        “躲猫猫能躲这么远,也不怕冷。”

        “他们好奇怪,不就是个死人嘛,怕啥?”

        十五也纳闷,但一想到当时问到清醒的孩子们的答案,他为兄弟姐妹们解惑:“好像是死相太可怕了?”

        闻言,十二立马歪头翻白眼,还吐出舌头来,完了,道:“有这么可怕吗?”

        其他人就取笑起十二来:“你这算什么可怕的?有次我捅得人肠子都出来了……”

        “你那算啥?我还削过人脑袋,一刀下去,立马搬家。”

        十五:“……”

        萧家孩子攀比的是老夫人的夸夸,他们攀比手中亡魂死前谁最悲壮?

        可真是他的好兄弟姐妹。

        本来邱婆子失踪那天,闹得就蛮大,这会儿村里几个孩子吓得离了魂,到萧家大院哭得人更多了,制药坊的人趁着吃饭的空档也来看热闹。

        唐臧月在镇上没待多久,交代完事情就回到九里村,正好撞上热闹。

        萧家正房才扩建过,这会儿能容得下这些吓坏的孩子,她先给失了魂的俩孩子扎针,又让从别苑来的张小妹去舀点热水,熬点红糖姜水来。

        热水是给孩子们擦身,红糖姜水是驱寒。

        萧景欢已经让人通知了邱家,自是和钱阿牛留下来打下手,用竹帘隔开,萧景欢和钱阿牛给男孩们擦身,唐臧月和几个上后山的婶子给女孩们擦身。正房炭火烤着,也不用担心孩子们擦身时会感冒。

        许久,才将这群孩子安顿下来,几人又将折叠床拼起来,铺上许多厚厚的棉絮,又夹了不少炭火烤,开了天窗以免空气不流通。最后,盛浅予才抹了把额头汗,道:“行了,我们出去吧,孩子们受了惊吓,让他们好好歇息。”

        末了,又看向萧景欢:“你去挨个儿通知这些孩子的亲人,这些孩子受了惊,再这里多歇息会儿,晚上再让他们亲人接回去吧。”

        “欸,好。”

        见萧景欢撒腿就要跑,唐臧月又道:“等等,跑来跑去的,你不累?我驾回来的马车,你坐着去。”

        “娘……”萧景欢有些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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