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最后一问
第51章 最后一问
与魔人时期的我齐名的混血恶魔咬血……
中间人好像认为我应该知道咬血,但遗憾的是,我从过去开始就是个孤陋寡闻的人。虽说隐秘世界里好像很多人知道我,我却对于隐秘世界的种种知之甚少。至于与我齐名的谁谁谁,那就更加没有知道的渠道了。
“那样的人物为什么要授予你恶魔知识?”我问。
“她并不是特别授予我,只要是发现了觉察力达到标准的人,她都会授予恶魔知识。”他说,“似乎在她看来,授予恶魔知识本身就是目的。”
“咬血授予你的恶魔知识,难不成也是必须亲口吞噬他人血肉才能够获取力量的血肉恶法?”我回忆起了旧骨曾经的自述。
“是的。但是吞噬血肉变强的恶魔知识尽管普适性很强,却不是最适合我的,所以我在后来与她的交易里索取了其他的恶魔知识。”
“原来咬血不是只在授予你恶魔知识的时候才出现的吗?”
“她之后也偶尔会在我的面前出现,不过听魅魔说,对于那些接受了她的帮助却没什么出息的角色,她从来不会再去搭理。”
“魅魔也与咬血有所关联吗?”说起来,魅魔也是恶魔的一种,而之前与我交手过的魅魔则是混血种,说是“混血恶魔”也没错,那么她与咬血会有所关联也很正常了。
不过,这下问题却是越来越多了,我又不是很擅长询问的人。之前也有说过,提问也是门高深的学问,所以我最初才会直接阅读记忆以省去诸多麻烦。而眼下自己又有了直接阅读记忆的需求。
没办法,正事要紧,自己还是阅读看看吧。只希望这次别再遇到像之前一样五雷轰顶的情节了。
中间人眼中的咬血是何许人也——我一边怀着这个问题,一边按住他的脑门。
然后,我从他的记忆里榨取出了所有想要的情报。
他初次遇到咬血是在九年前,在他差点被官方抓捕到的时候,咬血将其救了下来。我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这么一幕画面:在城市的倾盆大雨里,作恶多端的他如同野狗般狼狈地坐倒在地。那些穿着蓝色制服的追捕者已经赶到此处,却像是看不到他一样匆匆而过。显然是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庇护了他,而施加庇护的则是个站在他跟前的老妇人。
老妇人白发苍苍,双眼鲜红,身穿黑色的繁复服饰,撑着红色的大伞站在雨幕里。
在她的身上,有一股格外强烈的,就连那魅魔都未曾有过的,似人非人之物的味道。虽说看上去是人类,却好像处于某种与人类相去甚远的生态位上,文明的外貌也仅仅是某种拟态而已。
在意识到这种味道的瞬间,我心里生出了强烈的兴奋,紧接着又平息下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中间人记忆里的这个人尽管明显是似人非人之物,却并非美丽少女的外表。虽然看上去有做过不少保养,以至于足以称之为鹤发童颜,但这个老妇人起码也是七老八十的年纪了。
她就是混血恶魔咬血。
与自己原本想象中强悍恐怖的形象截然相反,她更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
只是这个老人的眼神却与慈眉善目相去甚远,那双红色的眼眸里装满了毫无掩饰的邪恶之意。
她将记录恶魔知识的书本扔给了中间人,简单说明几句之后扬长而去。此后中间人便成为了恶魔术士,一边献祭受害者一边继续犯罪。
这里倒是解决了我另外一个疑惑,那就是安全局档案库里关于中间人的资料,里面说他是“不知为何杀害朋友一家三口之后浪迹天涯”。但按照他之前的记忆,既然他朋友已经就他侵害自己儿子一事报警过,那么资料里也该有相关记录才对,灭门动机也更加不应该是“不知为何”。如今看来,大概是因为他成为了术士,所以官方的资料就开始出现遗漏了吧。
灵性的基本特性就是隐藏,术士擅长藉此将自己从社会里隐藏起来,而普通的执法者总是因此而在追捕术士罪犯的过程中“意外”遗漏线索,甚至连本已记录的情报都会遗漏。安全局的档案库倒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要是情报在移交至安全局之前就早已失真,那就无可厚非了。
言归正传,因为将犯罪与恶魔仪式相结合,所以中间人的作案现场愈发混沌,这使得他进入了安全局的视线,也重新进入了咬血的视线。后者迅速地再次找到他并且向其提出交易,那就是帮助自己收集魔物的遗体;而作为报酬,则会为他提供更多恶魔知识,或者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他因此成为了柳城黑市的中间人,还设法买通了安全局的收尸人。至于咬血要魔物遗体做什么,他也有询问过,却没有得到答案。他私底下推测咬血也在使用某种吞噬血肉变强的秘法,而那秘法或许需要更加强壮的魔物的血肉。
后来他还认识了魅魔。魅魔似乎是咬血在其他地方培养的部下,对于咬血忠心耿耿。之所以会帮助他,也是因为“同事情谊”。这种情谊要说坚定倒也坚定不到哪里去,所以才会在与我的战斗中抛弃他掉头就跑。
以及,他之所以能够看似无限制地使用向恶魔献祭生命的打法,是因为他献祭的对象就是混血恶魔咬血。在这方面,咬血给了他一个“优惠价”,能够以相对低廉的代价获得大幅度的提升。居然还可以这样吗?这是我对于这条情报的感想。
在与咬血接触的过程中,他也在以自己的方式收集关于咬血的情报。根据他的了解,咬血是从至少八十年前开始就在隐秘世界里扬名的角色,不知道杀过多少人做过多少恶,却在安全局的重点通缉下逃窜到了今天。从这点来看,咬血虽说与我齐名,却比我这个仅仅五年就被安全局抓获的魔人强太多了。
咬血加入过很多大大小小的隐秘组织,就像是隐秘世界的雇佣兵一样兜售自己的武力。最近她似乎又加入了某个大型组织,连魅魔也是那个组织的一员。中间人认为那也不过是咬血迄今为止加入的无数组织的其中之一而已,反正自己只要在黑市里欺负弱小就心满意足了,便没有通过咬血这条线加入进去的意思,连打听的欲望都提不起来。
其实中间人后来都不想要索求更多的恶魔知识了。相较于他的欲望而言,他的力量已经够用了。但是咬血很快就找到了让他继续听话的办法,那就是让魅魔使用魅惑梦境,让他在梦境里重温过去某些“快乐”的时光。他果然无法违抗,迅速地沦陷了。
那种魅惑梦境就如同有着戒断反应的药物,反而更加刺激了中间人在现实世界里的犯罪。他在重复进行着如此高强度的变态杀人的同时也在进行恶魔献祭,青鸟最初在他住处里看到的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就是这个结果。
那么,中间人与旧骨之间的联系呢?我正要询问,就听到身边的塞壬提醒道:“旧骨的记忆提取完毕了。”
“是吗?那就看看吧。”
我话音刚落,塞壬便对着眼前的空地做了个手势,旧骨的映射体浮现了出来。
比起中间人,旧骨的身影要更加虚幻,像风中残烛一样。
对于旧骨,我的心境有些复杂。一方面,我痛恨作为变态杀人狂的他;另一方面,我知道他之所以成为变态杀人狂,自己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况且,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变态杀人狂呢?在仅仅面对中间人的时候,我还能够鄙视中间人;而此刻唤出旧骨,我似乎就失去了继续鄙视中间人的立场。虽说那立场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这个映射体过于不稳定,大概无法承受伱直接阅读记忆,只能回答你的问题。”塞壬说。
我点头,然后对旧骨说出自己截止目前产生过的所有疑问。而在回答我的问题时,旧骨显得磕磕碰碰,有时还会卡壳,像是运行状态恶劣的计算机。不过我也差不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首先,旧骨身后之人并非白驹,而是咬血。
就像是在九年前为中间人提供了血肉恶法一样,咬血也在两三年前为复仇心切的旧骨提供了相同的秘密知识。我当初就疑惑过为什么旧骨会掌握那么高级的分身术,其实那也是咬血传授的。
而就在不久前,咬血再次现身在了旧骨的面前,并且提出交易,要求旧骨前往柳城盗窃“它”的遗体;而报酬则是给予更加高级的恶魔知识,或者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同时,为了帮助旧骨顺利完成任务,咬血还为其提供了收尸人这一角色的把柄。听到这里,我又问了问中间人,果不其然,咬血曾经在相近的时间点与他交易得到了收尸人过去走私魔物遗体的所有证据,但是没有透露出要用在哪里。
咬血没有选择亲力亲为,大概是因为害怕身处于柳城安全局的列缺吧。但为什么没有使用中间人,而是舍近求远地使用旧骨?我尝试询问,却得不到答案,只好自己推测。或许是因为旧骨比起中间人更好操纵,而中间人对于魔物遗体有着更多的见闻和知识,容易对“它”的遗体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那么,咬血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才会觊觎“它”的遗体?这个问题旧骨也无法回答,咬血没有对他透露过。
或许只有亲自去问咬血了。
问着问着,旧骨的身影忽然剧烈地波动起来,然后崩溃消失了。
“这是怎么了?”我立刻问塞壬。
她想了想,“一般来说,如果你提出了对于映射体来说过于难以回答的问题,映射体就会崩溃。”
“如果难以回答,直接说不知道就可以了吧。”
“或许是困难到连回答不知道都无法做到吧。”她说,“当然,旧骨是特例。他刚才仅仅是映射体过于脆弱,经不住太多问答,这才崩溃的。没关系,这就和计算机软件运行崩溃一样,以后还可以再召唤。”
好在我刚才对旧骨也问得差不多了,倒也没什么。接着,我又看向了还在原地的中间人,“最近网络上有一股神秘势力在传播恶魔知识,你知道那是什么势力吗?”
当我听说咬血从很久以前就基于不明动机传播恶魔知识的时候,心里便反射性地将两者联系了起来。而且,乔安的学长就和中间人他们一样,掌握着进出那处异空间的方法。如果说乔安的学长是从网络上传播的恶魔知识里得到的进出方法,那么中间人他们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不知道。”中间人摇头了。
“退一步说,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没有。”
“那么,你是从哪里得到进出异空间的方法的?”我追问。
“是魅魔告诉我的。”他说。
也就是说魅魔要么也接触过网络上传播的恶魔知识,要么与传播恶魔知识的神秘势力有所牵扯。这又是哪门子的没有头绪?不过我接着问了问,发现中间人居然不知道网络上传播的恶魔知识的内容。他好像也有专门上网查询过,却始终查询不到分毫,似乎所谓的“网络上传播的恶魔知识”只是谣言而已。但既然安全局早已证实了这件事,那么就绝无可能是谣言。
我对于这件事也有着自己的看法。虽然如今正在为了追踪“它”的手而活动,但与此同时,我也有着作为执法术士惩奸除恶的愿望。哪怕我在很多人看来我也是大奸大恶之辈,也仍然希望在无多的余命里,能够做些像英雄一样的事情。
我已经无法再为自己书写英雄的故事了,但如果仅仅是逞英雄的故事,或许还是办得到的吧。
之后,我又从中间人这里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再想了想还有没有什么没问的。过去的某段对话忽然从脑海里浮现了出来。既然他会诚实地回答我的所有问题,这个问题就必须问问他了。
“最后一个问题。”我既是在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你是人,还是禽兽?”
我早已在心里为自己拟好了答案,同时等待他的答案。
闻言,他沉默以对。
甚至连回答不知道都无法做到,身体便在剧烈的波动中崩溃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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