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阿彩
由于船只需要在港口停泊一段时间，布洛特前去缴纳了一些费用。
至于船上的货物，因为程阿龙还没决定好处理的方式，所以也只好让它们暂且留在货舱当中。
在最后处理好一些闲杂事务后，程阿龙带着众人朝着唐人街的方向赶去。
在这个年代，华人已经大批量的从故土迁往美利坚大陆。
华工们分散的进去了美国的各行业中，尤其在旧金山，几乎每一间工厂内，都有华人的身影。
但他们却与意裔移民、黑人、穷白人、水手一块儿被当时的政府视为“次等公民”，被旧金山市政厅当局，被规定居住在特定区域内以免“污染”其它地方。
都板街就是他们居住的街道。
1877年的都板街还没有像后世那般形成一个巨大的华人聚集群落，更见不到后世那般为了推广旅游，而特意修筑的牌坊等中国式的建筑。
在这个年代，都板街就犹如远赴重演到此的华人劳工一般，贫穷，破败。
都板街的大街小巷中都用工厂每天产出的煤渣覆盖，黑漆漆的一片。
在没下雨的时候，几乎每一次落足，都能将其一团烟灰。
而在雨后，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所形成的积水坑里，都积蓄着浑浊的黑色液体。
同时，也因为排水工程尚未覆盖到此的缘故，虽然身居海外，都板街的华人依旧与在故土一般，使用者尿桶夜壶来处理每天的排遗，在疏于管理之下，大量的生活污水被倾倒在道路两侧。
这样原始的卫生方式，让整条街上臭气熏天。
行走于此的时候，还得格外注意脚底，才能免遭意外之财。
所幸，搭乘亚细亚琥珀号来到此地的华工们，都已经在船上习惯了此般臭味。
此时的他们，与周遭的臭味比起来，脸上更多的反倒是与游客相类似的兴奋。
程阿龙在带着众人离船前，给每个人都发放了一美元的硬币。
虽然已经穷惯了的华人劳工们不会轻易地花出去任何一分已经落进他们兜里的钱币，但此时，依旧有不少人停留在各个店铺当中。
虽然花钱者甚少，但仅仅只是看看却也依旧能大饱眼福。
程阿龙没有过多停留，只是继续朝前走着。
终于，他看到了一间用中文写着大大的“招租”二字的矮楼。
带着几个伙伴和布洛特，程阿龙抬步走入。
矮楼的内里装潢，就如同整条街的氛围一般，透露着浓重的贫穷气息。
踩在矮楼的地板上，都能听见吱呀作响的木板呻吟声。
但矮楼的面积不小，每一层楼都被分割成了十来平，二十平不等的房间。
房间中摆放着最简易的木质家具，有的略为大些的房间里，甚至还摆放着衣柜。
走了一圈过后，程阿龙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这个居住场所绝对算不上多好，但也绝对能满足众人的需求。
似乎是听到楼下的动静，一名身穿朴素青衣长裙的中年华人女性来到了程阿龙的面前。
看着几人身上与一般华工不同的穿着，脸上顿时绽开了笑意。
“我是这间屋子的屋主，请问你们有什么需求吗？”
看着这名华人女性的脸庞，程阿龙有些诧异。
毕竟，在这个年代，能够选择远赴重演打工赚钱的多是男人。
她一个女人凭借自己的奋斗，竟然能在异乡，拥有如此产业实属不易。
程阿龙的心中，不禁对眼前的女人升起了几分兴趣。
“你家男人呢？我们想要租住一段时间，请问你这有足够的房间吗？”
“我家男人？满街可都是我的男人！别看我现在老了，丑了，可往前推十年，哪个想见我的男人，不得排队排个大半夜！不过你说房间，当然没有问题，你需要多少房间？”
女人嗤嗤笑着，对自己的过去没有半点隐瞒，只是大方的说道。
程阿龙听着女人的话语，微微点了点头，将自己的需求说出。
“我有大概九十个人需要住宿，请问你能够提供这么多人的居住要求吗？”
“九十人！？”
听着程阿龙报出的数字，女人的脸上绽开了惊讶的表情。
“没错，九十个人，他们都是跟我一条船的人，我希望大家能够在一起住一段时间。”
程阿龙认真地点头说道。
“小弟弟，你可别怪我说啊……九十个人想要住在姐姐这，这花销，可不少啊！而且你难不成想要让他们跟你住一起？”
“大家在船上共度了这么久，肯定得住一起啊！”
程阿龙身旁，小猴子大声道。
“哈哈哈，小家伙，你可真是天真呐！姐姐我不知道你们兜里有多少钱，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身份……不过，就凭你们这个想法，我要是再年轻个十岁，都想跟你们睡一觉了！”
女人又一次嗤嗤的笑了起来，因为岁月沧桑而产生的皱纹都跟着抖动了起来。
“总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程阿龙没管女人的话语，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九十人，一个月的房钱需要多少。”
“九十人我这可不一定能住得下，不过也罢，姐姐我就把整栋楼租给你吧，一个月算你二十元，这可是绝对的友情价！”
女人耸了耸肩，从手提的小包里掏出一只纸烟，点燃笑眯眯的抽了起来。
“书生，钱。”
程阿龙转头从书生手里拿过二十枚银币一枚枚数着放进了女人的手中。
女人努着嘴，再一次将手里的银币清点了一遍后笑着将钥匙递给了程阿龙的手里。
“小弟弟，钥匙你收好了，姐姐我就不奉陪了！今天新到的猪花听说有几个好货，等我好好调教调教，一定能卖上好价钱！”
说着女人就将钱用布袋装好，当着众人的面将钱袋塞进胸前后，便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门去。
“你叫什么名字？”
临她出门前，书生问道。
“叫我阿彩就行。”
掂量着手里的沉甸甸的铜钥匙，程阿龙回忆着阿彩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
吩咐完小猴子和阿虎去找其他人，告诉他们晚上来这住宿后，他领着李飞和布洛特来到了最上层的房间。
这里，他计划用作自己这段时间的办公室。
虽然从他不久前的梦境来看，爱迪生不久后就将发明一样机器，明年美国则是会爆发一次关乎银元的金融危机。
但此时的他，暂且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提早给自己准备一个办公室总是没有问题的。
坐在办公室中，他和布洛特闲聊着。
李飞在这段时间跟随程阿龙学习了英语以后，虽然说得不算流畅。
但也能勉强听懂两人在说些什么，不需要程阿龙替他翻译。
布洛特虽然也是美国人，更是出生在旧金山，但这条由华人占据的都板街，他却也是第一次来。
所以，他也如其余的华工一般，对这条街上的诸多事物感到新奇万分。
“阿龙，这条街上的东西，可和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
布洛特兴奋地说道，站在窗前，不断地朝外打探着。
“其实都一样，只是招牌上写的不是英文罢了。”
程阿龙站在他的身旁，笑着说道。
“是吗？那这个写的是什么？”
布洛特用手指着一处写着绵云阁的招牌问道。
“烟馆。”
“那个呢？”
招牌上写着宜春院。
“妓院。”
“好吧，听起来的确如此。”
听完程阿龙的翻译后，布洛特耸了耸肩。
“笃笃。”
就在他想继续开口的时候，房门却是被敲响了。
“谁会在这个时候找我们？”
程阿龙也是疑惑，但还是开门让人进来。
来者正是早些时候提出想要亲自替他打理生意的科恩。
此时的科恩已经褪去了早些时候穿着的那身船员着装，眼下他头戴一顶覆盖着半个头顶的白色小帽，身穿一间黑色的简单外套。
程阿龙朝他微微示意后，他便走到了房间之中。
看着他的这副穿着，程阿龙好奇的问道。
“你是犹太人？”
“没错，阿龙先生。”
科恩点头说道。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这的？”
布洛特看着自己曾经手下的船员，好奇的问道。
“阿龙先生是中国人，在都板街不出奇，不过具体的位置还是那位穿长袖衣服的年轻人告诉我的。”
“书生？好吧……辛苦你找到这来了。”
程阿龙笑了笑，示意他随意找地方坐下。
坐在三人面前，原本打算大谈阔论一番的科恩有些局促。
抱在一起的双手，拇指的直接不停地上下交叠着，过了许久他才勉勉强强开口说道。
“阿龙先生，我打算将您手里的这些货物在就近的市场进行销售，虽然旧金山算不上什么繁华的地方，但您手里的货物要价也并不高，尤其是您也并没有成本方面的顾虑，所以我计划以低于市场的价格进行销售，相信我，您的货物会在最多两周内就能销售完毕。”
“你打算怎么做？我希望得到更详细的规划。”
只是简单的一句降低价格，在本地进行出售绝对没办法说服程阿龙，他继续追问道。
“当然！我有过详细的考虑！”
科恩急忙应声道。
“我打算聘请一些雇员，像是其他船员就非常好，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们也不希望继续回到海上工作，但现在想要重新找到份喜欢的工作可并不容易，所以我希望继续聘请他们一段时间。”
“有了他们的帮助，我们可以将货物铺开到更多的市场，甚至可以在街头进行售卖，阿龙先生，若是按照我的方式，您手里的货物，将会带给您至少六千美金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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