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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醉酒吟诗


这时,不知是谁起哄,提议让知府大人作诗一首,薛林策本想拒绝,可大伙已然不同意,开始怂恿。

        “大人来一个罢!”

        “都言大人学富五车,可还从未领教过大人的诗文功力。”

        其他人则是简单粗暴地起哄,拍着手齐声高喊:“来一个!来一个!”

        薛林策面上被酒精晕染开些霞光,坚毅的面部线条柔和许多,听着大伙的“鼓舞”只觉自己像个请来助兴的舞女,一时忍俊不禁。

        推辞不下,他只得捏着酒杯起身站起,此时正是月上半空的时候,瞧着那轮挂在天空的皎白明月,再看看溶溶月色下一张张欢快的脸,一排排拉长的影子,水调歌头所描写的场景几乎是立刻映入脑子。

        他顿觉心情舒畅,将盛满清酒的杯盏高举,高声吟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连致一听这开头便来了兴致,赶紧拿了块烧黑的碳将薛林策吟诵的诗句一一写下。

        这一晚大家玩得尽兴,大伙都喝得酩酊大醉地回去,唐洛瑜也对自家夫君开了恩,许他当晚醉醺醺地倒头就睡。

        次日天光大明,薛林策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因昨夜所有人都喝过酒,所以他起来得已经相对算早。

        打了一瓢清水洗脸,刚将帕子浸润在水中,他便听到院落中走来一个急急的身影。

        用手挡了日光一瞧,来人正是连致。

        他见了薛林策莫名有些激动,步伐更快,脸上满是笑意,“大人,我一上午找了你许多次,总算是瞧见你出门了。”

        薛林策有些不好意思,试图转移话题,“可是庶务上有何不懂?近日全府上下才忙完,休息些时日也不算过分,你不必如此操劳。”

        连致却像是没听到,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来,薛林策这才发现他手上捏着一卷宣纸。

        “大人,您瞧,”连致将宣纸展开,只见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诗文,“这是昨夜您在兴头上时写的诗句,简直豪放旷达又激昂婉约,用词简练又慷慨,简直与前朝诸位文豪不分伯仲,我便替你记下了,大人果真文采斐然。”

        薛林策眉心瞅了瞅,细细一瞧,发现当真是自己昨晚喝多时吟诵的水调歌头,他心中突地一下,在脑海里向苏轼先生磕头道歉,面上的笑意也渐渐减退,上扬的嘴角慢慢扯平。

        连致仍旧在不断夸赞,薛林策越听越觉不妥,赶紧拦住,“这诗文府中人知道就好,不可传到外面去。”

        对上他严肃的眼,连致有些困惑,沉默片刻后才点头同意。

        他不明白,这好端端的诗又没有含沙射影什么朝政重臣,怎的不可以让他人品鉴?诗文是需要拿出来让人瞧的珍宝,若是无人品评岂不是独自喝酒一般无趣?

        不解归不解,他心中还是想遵从薛林策的吩咐不透露给他人。

        但文人骚客的诗文往往是兜不住的,连致本只让一好友瞧过,却没曾想半天的工夫,这诗句就一传十十传百,三日之后就传到了京城,进了柳子邵的耳朵。

        “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一把将桌上的杯盏茶碟都掀飞,瓷器落在地上应声而碎,碎片飞溅,茶汁四溢,刚打理赶紧的房间又一滩污渍。

        下人们不敢上前打理,只齐刷刷地“扑通”几声跪在地上,“公子息怒!”

        “息怒?”柳子邵是个一劝更火大的主儿,登即眼睛一瞪,额头上青筋一鼓,若不是檀木桌子掀不动,想必也难逃厄运。

        “如何息怒?”他在屋中来回踱步,差点要将地面也踏出几个窟窿,“这薛林策作出这种诗文,定是在含沙射影,他在京城中不是有个做官的表兄景杉吗?什么千里共婵娟,定是在通过诗文暗通曲款。”

        他正怒气冲冲,忽然听得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正要呵斥,一抬头却见是柳相正闲庭信步般地过来。

        他大吃一惊,赶紧跪拜,“爷爷。”

        如此恭恭敬敬,与先前恼羞成怒的模样判若两人。

        柳相瞧着满地狼藉,面上并无波澜,只跨过碎瓷片和满地茶汁慢吞吞上前,柳子邵赶紧迎他上坐,又差人重新沏了茶上来。

        “爷爷,”柳子邵沉不住气,柳相身子还没坐稳就开始抱怨,“那薛林策的诗句您可看过了?那分明是同景杉暗中商议,针对柳家!”

        柳相不慌不忙地用茶盖将浮沫撇赶紧,表情平静得像是没听到,柳子邵急得不行,又道:“爷爷,不如趁此机会我叫人去查他一查,肯定能发现此人……”

        “有什么好查的?”柳相出言打断他,“这只是一首诗文罢了,若是什么都查哪有那么多人手,反而白白浪费了精力,我看你只是妒忌他人文采罢了。”

        不愧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柳相三言两语就戳破了柳子邵的心思,后者顿时脸上一红,沉吟一会后又不甘心地开口,“子邵嫉妒归嫉妒,可也总觉得如此放任此人不管是个隐患,薛唐两人不除,柳家何时才能高枕无忧呢?”

        柳相若无其事地吓了一口茶,不咸不淡道:“你性子急躁,争强好胜,有勇无谋,难成大事,若是今日我不来,不知你还会捅出什么篓子。”

        “爷爷教训得是。”

        柳子邵不管三七二十一附和,额头上急出一排细汗,脑袋低垂,不时从眼角去偷瞄柳相的表情,试图揣测出他心中打算,可柳相只是那样端坐着品茗,神色平静如常,脸上的褶子都没动一下。

        弓着腰等了半天,柳子邵又失去了耐心,忍不住抬起头,开口时含了些催促的意味。

        “爷爷,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总不能放着这几人不管罢?”

        他前倾了身子,脊背弯得像是一张弓。

        柳相恨铁不成钢地斜睨他一眼,随后终于舍得将手上的杯盏搁下,吐气般轻声道:“先前与你说了那么多都是白白浪费口舌,这会还远不到时候,咱只能等着,你莫要再惹出什么祸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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