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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4章 拒绝,心死了


  在王举看来,秦王此战大胜后,就该和臣子们欢庆。嘁

  可到了州廨,却发现秦王带着儿子在分说蝉的一生。

  而那些文武官员也是该干啥干啥。

  王举想到了当初先生的话。

  ——每逢王朝之初,君臣必然是锐意进取,少有耽于享乐。

  这便是啊!

  ——这是生机勃勃之像!

  彼时王举尚是少年,南周国势却也在下滑之中,先生很是唏嘘的道:“当下大周有些迟暮之像啊!”嘁

  那时的南周尚有可为,哪怕是新政失败后,若是没有大敌在外威胁,依旧能坚持下去。

  可大敌来了啊!

  一个生机勃勃,一个君臣互相猜忌。

  这一刻,王举突然明白了韩壁在写那份遗疏时的心态。

  大敌当前,朝中君臣不说携手同心御敌,反而是在勾心斗角。

  这样的大周,就算是有百万大军,也难当秦王一击。

  什么颖水防线,敌不过内部人心散乱。嘁

  原来如此啊!

  王举把自己代入到韩壁在大战前的心态,一种苍凉的绝望油然而生。

  韩相,老夫,错了。

  陛下错了!

  群臣错了!

  王举收敛心神,“外臣来此,是奉命来……和谈。”

  “和谈?”嘁

  秦王哂然一笑,“孤的大军这几日便会推进到颖水北岸。大军压境,眼看着就要兵临城下,孤,凭何与年胥和谈?”

  阿梁见王举苦涩一笑,突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殿下,伪帝割据蜀地,正在厉兵秣马。关中世家大族虎视眈眈,居心叵测。殿下何必在此久留?”

  王举诚恳的道:“我大周愿意以兄事大唐。”

  “兄弟之国?”

  “是!”

  秦王讥诮的道:“年胥比孤大了许多吧?”嘁

  年胥的年纪做他的父亲都够了。

  王举苦笑。

  “难为他了。”秦王说道:“来人。”

  “殿下!”乌达上前。

  “给王举弄些酒菜,好生招待。”

  “是!”

  王举哪有心情喝酒,“殿下,和谈之事……”嘁

  “孤本想敷衍年胥,等他和群臣欢欣鼓舞时,孤的大军突然出现,想来汴京城中会乱作一团。可孤觉着,没这个必要!”

  秦王转身进去。

  “殿下!殿下!”

  阿梁跟在后面,听王举喊的可怜,就回头看了一眼。

  “阿梁。”

  “来了。”

  阿梁跟着进去。嘁

  秦王坐下,指指自己的身边,阿梁过来坐下。

  “觉着为父是倚强凌弱?”

  “是!”阿梁很诚恳。

  秦王摸摸他的头顶,很是欢喜儿子对自己的坦诚,“这世间是个丛林。若是为父与石忠唐两败俱伤,年胥干的第一件事便是起大军北上。明白吗?”

  “嗯!”

  阿梁点头,但有些勉强。

  “为父自然是要称帝的,作为大唐的皇帝,为父有责任保护大唐百姓。南周对大唐是个威胁,若是能用别的法子,为父自然不会大动干戈。可……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鼾睡?”嘁

  ……

  陈贯在疗伤。

  北疆军有专门收容伤患的地方,作为阿梁的身边人,陈贯被当做是自己人,和一群北疆军伤患在一起。

  “这伤口不算深。”医者很年轻,仔细看了伤口后说道:“少折腾,注意别弄脏了,特别是小解时更要留心……咦!”

  伤口在大腿,医者目光转动,诧异的道:“你的家伙事呢?”

  陈贯尴尬的道:“没了。”

  医者看了他一眼,出去询问军士,没多久,一个中年男子进来。嘁

  “见过陈神医!”

  见到男子,伤患们很是欢喜,就像是见到了灵丹妙药般的。

  来人正是北疆神医陈花鼓。

  那个年轻医者指着陈贯,“师父,便是此人。”

  陈花鼓走过来,仔细看看伤口,“把老夫的伤药拿来。”

  陈贯看到了那些伤患羡慕的眼神,不禁有些期待。

  换药后,伤口有轻微的凉悠悠的感觉,很是舒服。嘁

  随后包扎。

  “此后每日你来两次换药。”陈花鼓交代道。

  陈贯感激零涕,“不知该如何感谢神医才好。”

  陈花鼓淡淡的道:“若非你是大郎君的身边人,老夫怎会出手?去吧!”

  原来是沾光了啊!

  陈贯一瘸一拐的出去,到了州廨中,正好看到阿梁蹲在树下。

  大堂内,韩纪正在劝说秦王,“殿下,大郎君毕竟还小,这等弱肉强食的道理太重了些。”嘁

  “孤也不想如此,可他是孤的长子,注定以后会背负着这个世间最为沉重的担子。孤不想他太单纯。”

  秦王幽幽的道:“这便是他的命!”

  陈贯走过去,就听阿梁嘀咕道:“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鼾睡。难道就非得要攻伐征战才行吗?”

  陈贯机灵,一听就知晓自己的主人在想什么,他躬身道:“大郎君可是怜悯那些战死的将士?”

  阿梁点头。

  陈贯叹道:“若是给大……给南周喘息之机,他们便会厉兵秣马,征召更多的大军,调遣更多的民夫……到时候民不聊生。老百姓会谋反。而更多的大军,会导致两边伤亡更多。”

  “大郎君,长痛不如短痛啊!”嘁

  阿梁看着他,“这话倒也有理。可我在想,要如何才能令天下太平。”

  陈贯说道:“奴婢斗胆,等大郎君到了那个时候,想来殿下已经荡平了天下!”

  看秦王这个架势,用不了几年,这个天下将会重现大一统的格局。

  堪称是前无古人。

  这下大郎君该释然了吧!

  陈贯微笑着,没敢露出得意之色。

  阿梁拍拍手,“阿耶说,这个世界很大。”嘁

  ……

  王举没有喝酒,出了州廨就一路往回赶。

  再度过了颖水,南岸的军队多了不少。

  “相公,老弱不少!”随从说道。

  “老夫看到了。”

  王举回到了汴京。

  城头守军同样多了不少,城门外摆放了拒马,两侧有数百步卒,随时待命。嘁

  行人少的可怜,王举看到一家子背着包袱想出城,被几个军士骂了回去。

  “陛下还在,跑什么跑?”

  若是年胥决议迁都,汴京城但凡有些路子的都会往南跑。

  天气热,几个军士看着眼睛有些红,不知是没睡好还是火气大,对王举也只是冷着脸。

  换了以往,别说是王举这位相爷,就算是来个小吏他们也得赔笑脸。

  武人对文人的隐忍在渐渐消散。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嘁

  联想到颖水旁的那些老弱,王举觉得这个大周在风雨飘摇。

  进城后,两侧的店铺依旧开着,只是生意少了不少。

  生意最好的便是粮店,那些人提着袋子,排队等候买粮。

  乱世人不如狗,虽然百姓没读过史书,却也代代相传许多前朝故事。

  “那一年,陈国大将马索被困城中,吃完了粮食,便吃马。马吃完了,马索便把小妾杀了,当做是军粮。后来……他们吃光了城中的百姓,城破时,残存的守军看着……就像是兽类。”

  那些百姓一边嘀咕前朝的事儿,一边缓缓看着王举进城。

  那眼神中都是怀疑。嘁

  而以往却是尊敬。

  这一切,都随着秦王大军逼近汴京变了。

  王举进宫复命。

  “倒也不出朕的所料。”

  年胥打起精神,“你可看了北疆军。”

  “看了。”

  “如何?”嘁

  “依旧士气高昂!”

  年胥叹息,“是啊!眼看着就要逼近大周都城,是该士气高昂。”

  王举看了皇帝一眼,口中的话再度忍了回去。

  年胥摆摆手,“王卿辛苦,回去歇息吧!”

  “臣告退。”

  王举出宫,没多久就听到了消息。

  “彭相和方相举荐大将戍守颖水,陛下不肯。”嘁

  “哎!”

  王举叹息,起身,“老夫走了。”

  皇帝和彭靖等人的争斗持续了半日,相持不下。

  “不能让!”

  年胥和妻儿一起用膳,坚定的道:“一旦退让,下一步朕就会沦为傀儡!”

  年子悦说道:“父亲,不行,就……”

  “就什么?”嘁

  “没什么。”

  “吃饭!”

  午后,双方继续争执。

  直至最新消息传来。

  “北疆军到了颖水北岸!”

  君臣愕然。

  “那么快?”彭靖说道:“可曾攻打?”嘁

  “咱们还守着桥梁!”皇帝冷笑道:“慌什么?”

  彭靖老脸一红,“臣是担心……”

  “你与其担心这些,不如去筹备粮草!”

  皇帝摆手,“散了!”

  随后,皇帝推出了一位宗室来领军。

  “你去找到孙石,告诉他,大周危在旦夕,朕在汴京等着他!”

  谢引弓快马出了汴京城。嘁

  ……

  孙石如今无事可做,每日不是读书便是整理自己的文章诗词。

  在韩壁的随从走了之后,他每日多了一个爱好,便是看着北方。

  今日他有些心神不宁,起床后就撞到了墙壁,额头一个包。吃早饭时被肉羹烫到了嘴皮,起了个泡。

  “有些不妥。”

  老妻说道:“回头拜个神吧!”

  “神灵也救不了老夫!”嘁

  孙石指指自己的心口。

  从离开汴京那一日开始,他的心就死了。

  老妻取笑他,“方外人说心死了,道便活了。你可曾悟道?”

  孙石点头,“若非你在,老夫已然披发入山。”

  老妻眸色温柔了些,“我等你先走。”

  老夫老妻,谁先走,剩下的一个最是可怜。

  叩叩叩!嘁

  有人敲门。

  老仆去开门。

  回来时,却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没有禀告就带来了客人……

  孙石缓缓起身。

  一个他认识的男子进来,是韩壁的随从之一。

  随从跪下,双手奉上一封书信。嘁

  “阿郎,去了!”

  孙石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老妻扶着他。

  “子瑞去了!”

  “阿郎兵败自尽。”

  老仆接过书信,递给孙石。

  老妻打开书信,展开。

  ——孙公,当年誓言尚在耳畔,老夫却先走一步。保重!嘁

  孙石老泪纵横,“子瑞!”

  他仰头哽咽。

  “收拾东西!”

  “去哪?”

  “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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