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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5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大军停下了。

  随即扎营。

  “斥候打探敌军踪迹,人马数目,领军将领。”

  “领命!”

  “令人回宁兴禀告陛下,龙化州丢失……张翼投敌!”

  “领命!”

  “令赫连申不得冒进!”

  “领命!”

  大帐内,赫连督对长陵微微颔首,问随行鹰卫,“鹰卫的人何在?”

  “还在联络!”随军鹰卫说道。

  赫连督变脸,“六万大军在等候,每一刻消耗的粮草都能令宁兴户部心疼如绞。联络什么?大军浩荡,难道他们找不到?”

  鹰卫的人面色一变,眼中有不满之色,但却行礼道:“下官亲自去!”

  赫连督摆摆手。

  等此人去后,他对长陵说道:“鹰卫在宁兴霸道惯了,大长公主在此也不知晓低头,臣冒昧了。”

  他这是借着长陵给了鹰卫一巴掌,算是立威。

  长陵目光平静,“你就不担心鹰卫事后报复?”

  赫连督爽朗一笑,“此战胜,臣自然无需担心这个。若是败,更无需担心。”

  胜利,他便是宁兴的宠儿,鹰卫也得跪一边去。

  败,无需鹰卫报复,皇帝和林雅饶不了他。

  这人,竟然意外的豁达。

  长陵问道:“可是要打探林骏的消息?”

  赫连督一怔,“大长公主恕罪,臣方才神思恍惚了,敢问大长公主问什么?”

  长陵身后的沈通微笑道:“大将军还未见到北疆军就冥思苦想,谨慎非常,不愧是陛下看重的大将!”

  “我累了!”

  长陵起身出去。

  身后的赫连督眸色复杂,目送她出去后,轻声道:“时移世易,大长公主莫要怪臣。”

  长陵和沈通出去后,就顺着帐篷之间的通道,缓缓往外走。

  大军刚入住,这里整理,那里不满,嘈杂的很。

  “见过大长公主。”

  这一路长陵很少露面,将士们见到她后,纷纷行礼。

  大多人低着头,有胆大的抬头瞥一眼,赶紧低头。

  “果然是美不胜收!”

  “你特娘的!大长公主带着羃䍦,你能看到什么?”

  “美啊!”

  沈通蹙眉,觉得这是对大长公主的亵渎。

  “叫了他们的将领来。”他不满道。

  “罢了。”长陵却不在意。

  “大长公主,这是无礼!”沈通觉得她太低调了。

  “相貌乃是耶娘给的,既然生于世间,便该坦荡。只是我身份特殊,只能躲着。

  说来也可笑,当初在宁兴时,府外总是有人守着,一次出门,有人装醉来碰撞,被拿下。阿耶闻讯大怒,令人重责。本以为此事到此就没了,可没想到,半年后,那人又来了。”

  长陵笑了起来,很是轻松。

  沈通默然,他知晓,大长公主这是想先帝了。

  “赫连督当初在军中颇为凶悍,几次征战后脱颖而出。阿耶赏识他,一路提拔。上次阿耶领军南征,便留他在宁兴,也算是信任有加。”

  长陵的嘴角微微翘起,“阿耶总是说,大辽不乏将才,可为将者能明理的却不多。有人见利忘义,被名利一熏,就昏了头。他说,赫连督是个清醒的人。我想,也是!”

  沈通说道:“先帝驾崩,当今继位第一件事便是拉拢几个大将,他便是其中一人。别人还犹豫一番,他却马上跪拜。说起来,此人无耻。”

  “他不是无耻,只是骄傲罢了!”长陵摇摇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在他,以及一些重臣的眼中,自家的才华是货物,谁赏识这份才华,他便投靠谁。此人不在了,他便会另寻主人。

  此等人的心中并无所谓的忠心,有的只是……交换。”

  赫连督不肯说关于林骏的情况,不外乎便是担心林雅和长陵之间会借此做交易。

  “他想多了。”

  长陵眉间多了一抹冷意。

  ……

  辰州。

  辰州刺史金恒焦虑不安的在大堂内踱步。

  他不时咬牙切齿的咒骂着。

  “宁兴大军要来,来便来吧!可怎地有清洗南方之意?”

  “清洗就清洗吧!为何无人告知老夫?难道老夫也在清洗之列?”

  “老夫何辜?”

  “说林骏控制泰州时老夫坐视,娘的,难道老夫还能起兵去攻打他?对面的杨狗能笑掉大牙。”

  “王八蛋!”

  “老夫不干了!”

  几个官吏面面相觑,不敢发声,以免让这位使君大人找到发飙的机会。

  脚步声传来。

  别驾王波那张有些油腻的脸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使君!”

  金恒抬头,劈头问道:“可曾打探到消息?”

  王波摇头,“并无消息。”

  金恒难掩失望之色,“那些贱狗奴!”

  “不过,下官令人去了泰州。”

  “嗯!”金恒眸子里多了警惕之色。

  “林骏毕竟是林雅的侄儿,颇为看重。他的消息应当比咱们灵通。”

  “可有发现?”

  金恒有些急切。

  王波在宁兴的关系前几日突然来信,说皇帝对林骏上次夺了泰州颇为愤怒,此次和林雅联手后,作为交换条件,林雅默许皇帝对林骏下手。

  对林骏下手是必然,但贵人多记仇,一个林骏还不够,不足以震慑天下,故而秋后算账更是必不可少。

  第一等罪名是跟着林骏一条道走到黑的,这等人,全家流放都得高呼皇帝仁慈。

  第二等罪名就是从贼的。

  也就是泰州被拿下后,不要脸跟着林骏的。

  第三等是坐视泰州丢失的官员将领。

  金恒就属于第三等,那位后台让王波赶紧和金恒撇清,免得被带累。

  可金恒对王波有知遇之恩,有饶命之恩……当初发现王波贪腐后,金恒呵斥了他,让他从灵魂深处检讨了自己。

  故而,说一句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所以,王波主动告知了金恒。

  王波看看那几个官吏。

  进了官场,第一件事儿便是学会察言观色。

  学不会这个本领的,趁早回家种地去。

  免得害人害己。

  几个官吏赶紧告退。

  金恒冷哼一声,“什么大事,值当你装神弄鬼!”

  王波尴尬一笑,几个官吏出门时装作没听到,实则耳朵立的杠杠的,恨不能把两位大佬的呼吸听清楚,从节奏中查找到些关于此事的蛛丝马迹。

  这也是一种本事,不过能修炼成功的,堪称是万中无一。

  等几个官吏走后,金恒冷笑,“那个逆贼什么意思?”

  “下官令人去打探,发现林骏出门时,随行的护卫多了五成。”

  王波很是诚恳的道:“使君出门,好歹也多带几个人。”

  “这是担心被鹰卫刺杀?”金恒眯着眼。“鹰卫敢刺杀老夫,老夫到了地底下去寻先帝,问问为何。”

  王波笑了笑,不再劝说,“杨狗正在攻打龙化州,宁兴援军就在路上。使君,这弄不好就是一场大战呐!”

  “大战便大战吧!”金恒对此不感兴趣。

  “大战是一回事,宁兴来人会以大军为后盾,清洗南方。下官不担心自己,毕竟下官罪名不彰。不过却担忧使君……”

  王波说的情真意切,“这几年南方多事,内州、坤州丢失,林骏夺了泰州。宁兴那边的火气总是要寻个人发泄。看来看去……恕下官直言,也只有使君身后没有大背景,处置了也没人喊冤。”

  金恒叹息,“这州廨中的官吏都知晓这个道理。不过,知晓的人多,肯对老夫说出来的,唯有你一人罢了。老王,老夫记着你的好。”

  王波眼眶有些红,“若非使君,下官早已……”

  金恒摆摆手,“说这些作甚?对了,派出斥候去打探战况,好歹,做个样子。”

  王波笑道:“已经派去了。”

  金恒用手指点点他,“你啊你!”

  王波说道:“还得提防林骏对咱们下狠手。”

  “老夫就在州廨中不出来,有本事他便率军攻城。”金恒冷笑,“他只要大军到了城下,就离崩溃不远了。”

  “是啊!毕竟大辽才是正朔。他的叔父林雅这般强横都只能屈服,他算个什么?”王波笑的很是轻松。

  “好了,随后之事,你多抓!”金恒伸个懒腰,“昨日老夫没怎么睡,得去补一觉。”

  王波笑道:“使君多歇息,剩下的事,下官来。”

  “好!”

  金恒去了州廨后面的家中。

  王波坐镇值房处置公务。

  下午,王波伸个懒腰,起身道:“非常时期,你等不可懈怠。”

  “是!”几个官员起身应了。

  “老夫出去巡城。”

  王别驾果然是勤奋呐!

  几个官员不禁暗赞。

  王波走了没多久,金恒就来了,看着有些委顿。

  “中午睡太多,下午便没精神,晚间却精神抖擞!”

  金恒最近的情绪不大好,坐下后,问道:“泰州那边可有消息?”

  有官员起身道:“说是戒备森严。”

  “这是在提防突袭。如此也好,我辰州省事。”金恒神色一松,接着吩咐道:“调百余悍卒在州廨外看守。另外,老夫家之外也是如此布置。外人,一概不得进入。”

  “领命!”有人去了。

  金恒冷笑,“林骏想做什么?想拿辰州。如此,三州连在一起,宁兴也得头疼!可老夫怎会让他如意!稳住辰州,便是大功!”

  “别驾来了。”

  王波来了,满头大汗,进来就喊热,“热死个人了!”

  “如何?”金恒眸色温和。

  “百姓无知,依旧乐呵。将士们士气不错。”王波坐下,“只需数日,大军一到,南方格局自然就定下来了。我辰州虽说无功……”

  “不!”金恒摇头,“守住辰州,不让林骏得手便是大功!”

  王波捂额,“他还真敢?”

  “人就是如此,第一次你不阻止他,那么,第二次他会得寸进尺。泰州被他用卑劣的手段拿下,宁兴选择了隐忍,这便是开端……辰州,他做梦都想拿到手!”

  金恒揉揉额角,“老夫在州廨中坐镇,外面你多操心。”

  “使君放心!”

  夜色降临。

  “使君不回去吗?”

  王波进来看到他,愕然问道。

  “回去作甚?”金恒叹道:“今日睡了许久,此刻精神抖擞,睡不着。回去对着那张脸,累!”

  王波莞尔,“如此,下官去弄些酒菜来,就着夜色聊天说话。”

  金恒点头,“甚好!”

  王波出去了。

  晚些,两个小吏跟着他进来。

  小吏拎着食盒,打开口,把酒菜拿出来。

  金恒拿起酒壶嗅了一下,抬头,意外的道:“是北疆的美酒。”

  “下官存了许久。”

  “那就喝一杯!”

  二人坐下,推杯换盏。

  微醺后,金恒说起了当年的事儿,一笔笔,一件件,都是经验教训。

  “老夫老了,你还年轻,大有可为。”

  他又喝了十余杯酒,起身道:“回家去看看。”

  “使君不是说不回去了吗?”王波喝的面色潮红。

  “哎!越喝越清醒,想起了当年许多事。”金恒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当年啊!老妻也曾是美人。眉目含情,令老夫心动。哎!岁月留痕,不过,却也积攒了许多深情。

  回去,和她说说过去的事,大不了,便告老还乡,与她一起终老,也是一件好事。”

  他走出大堂。

  外面有十余军士。

  “什么味?”

  金恒吸吸鼻子,“怎地像是……”

  “是血腥味!”

  身后传来了王波的声音。

  很是诡异,“使君,可愿低头吗?”

  下午睡多了,晚间喝酒越喝越清醒,脑子里却有些发蒙,两种奇怪的感觉融合在一起,令金恒反应慢了许多。

  “什么?”

  “低头。”

  “向谁低头?”

  斜对面,一个军士抬头。

  “我!”

  金恒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你……”

  后腰一股冰冷的感觉袭来,剧痛涌入,接着浑身发软。

  “你!”

  他缓缓回身,指着王波。

  王波手中握着短剑,满手是血。

  他轻声道:“都说了,让你出门多带点人。多大的人了,怎地就不听呢?”

  金恒缓缓倒在地上。

  他侧脸,从地面的角度看到一个人走来。

  “金恒的心腹尽数拿下!”

  这个声音冷漠。

  “是!”

  这是个陌生的声音。

  那个冷漠的声音继续说道:“要控制军中。”

  “是!”

  “使君,此事还得寻个由头,否则城中文武怕是有人不服。”

  王波这个狗贼啊!

  金恒觉得什么东西从后腰的伤口在不断往外流逝。

  他听到那个冷漠的声音说道:“我方才,怎地看到了锦衣卫的人?”

  王波笑道:“使君神目如电。是了,便是锦衣卫的人潜入州廨,刺杀了金恒。下官当令人大索城中,顺势清理金恒的心腹,以及,不肯听从使君吩咐的那些人。”

  “你办事,我放心!”

  那个冷漠的声音靠近。

  俯身,低头看着金恒。

  “辰州,是我的了!”

  他直起腰,转身往外走。

  “三州连成一线,林雅来了,我也能一战!由此,我命由我,不由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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