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次人类
矮小的木屋，破旧的床，一条肮脏的毛毯下，躺着一个干瘦的老人。老人双眼深陷，皮肤黯淡无光，露着森森的死气，嘴巴微张，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老人叫刘老刀。
他快死了，他有点害怕。
刘老刀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屋里子忙碌的李恒。他很想李恒过来跟他说两句话，但是他又不敢。
李恒一直在磨刀。
刘老刀已经想象的到他死后的场景。李恒会先砍掉他的头，然后破开他的肚子，将他清理干净，然后将那些处理干净的米肉，放入滚烫的汤水之中。
等他煮熟了，木屋外那群等待已久的饿狼，会不顾一切的扑过来，饱食这一顿难得的肉餐。
刘老刀以前也这么干过，那时他还年轻。但现在他老了，快死了，所以他怕了。
身上好像有一群蝗虫，从他的皮，到血肉，一点点的将他啃食。这种感觉让刘老刀无比恐惧。
“你会吃我吗？”
刘老刀艰难的转头，看着李恒这个他养大的孩子。刘老刀希望李恒不要吃他，但又希望李恒尝一尝。毕竟肉葬可是次人类聚集区的传统，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能尝尝肉味，对于次人类来说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李恒还在磨刀，听着刘老刀的话，眼泪差点就忍不住流下来。
李恒是个穿越者。
他不知道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人类聚集成一群，吃掉死亡同类的肉体。
是灾难，是资源匮乏，还是彻底堕落？
或许都有。
但这可是一个科技超级发达的时代啊，什么都不缺，却形成了吃人的传统。
哦对了，他们不是人类。
他们是一群被定义为次人类的可怜虫。
正如人类联邦第一任秘书长卡修斯所说：“一切不合格的工业产品，都将被销毁。”
人类本身同样适用这条定律。
人类的足迹遍布星宇，他们的科技无所不能。但他们不会为废物浪费哪怕一丁点资源。
从出生开始，人类本身就会被各种高精尖的科技进行检测。智力，体能，肢体完整度，免疫机能，等等一切都会被记录。
人类有一个指标，凡是达不到这些指标的新生儿都会被定义为次人类。而后这些新生儿会被抛弃，会被从人类的辉煌城市赶到不毛之地。这大概是人类对于次人类最后的仁慈。
李恒就是一个次人类新生儿。好在他只是轻微智障，肢体并不残缺。
而且他命好，在被丢出城市之后，幸运的被刘老刀收养。
但这个屹立在荒芜沙漠的次人类聚集区，对于穿越者李恒来说，就是一个魔窟。这里一切传统都让他感到恐惧。
就如今天，养父刘老刀要死。聚集区的首领就给了他一把刀。让他在养父刘老刀死后，亲手将他养父肢解，然后做成美食，供聚集区的民众食用。
李恒很想反抗。告诉他们这是不对的。可是这是传统啊，在这里每一个人死后都会这样，你能从什么角度去批判这样的行为？
“你为什么会流泪？你是不想我死吗？”刘老刀很不理解。
李恒为什么会哭呢。
刘老刀觉得李恒是个奇怪的人，他的行为总是奇奇怪怪。他会哭，他会为莫名其妙的事情难过。上次他看到一个女子被人摁倒在地交配，他居然在愤怒。
李恒说这是情感。
那情感是什么呢？
李恒说，就像自己收养他，将他悉心养大，照顾他，爱护他，这就是情感。
可是自己只是遵照聚集区的规则，收养被人类抛弃的次人类婴儿，以至于保证聚集区人口兴旺，不至于断了肉餐。
肉是很珍贵的，珍贵到有些次人类一生只能尝到一次汤汁。
“你害怕吗？马上我就要割你的肉，然后把他煮熟。”李恒知道刘老刀又陷入了某种辩证之中。李恒希望刘老刀死的明白一些。
“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想被人吃掉。以前我参加肉葬的时候很开心，但现在我却很害怕。你能告诉我这一切是为什么嘛？”刘老刀很迷茫。
“这就是情感！”李恒说得很坚定。
“是嘛！那你会吃我吗？”
“不会，他们也不会吃掉你。我保证以后都没有人会被吃掉。”
“那你磨刀做什么？”刘老刀继续问道。
李恒回答：
“我听说，人类死亡之后，他们会举行葬礼。他们的后辈会戴着白布为死者送行，然后将尸体葬在土地里，世世代代都记住他。我磨刀，是准备裁剪白布，我准备像人类那样为你送行！”
“我记得你拾荒的时候，是捡到了一块白布吧，就放在你床下的箱子里，对吗？”
李恒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人类到底会不会举行葬礼，反正前世会，他不想承认，也不想堕落成一个次人类，他想正常的活着，做一个正常人类。
他从来不参加肉葬。
“这样吗？但我不是人类啊，我只是一个次人类。那些贵人，说我们跟一群爬虫一样。我们能这样做吗？首领会答应吗？”
刘老刀一连几问，看得出他很心动。人文传统的泯灭，并不能让一些美好的渴望消失。
人之初，性本善。
或许这善不是善良，而是对美好传统的天然期待。人不是动物，怎么可以互相啃食！
“有我呢！”
李恒提着刀，很温柔摸了摸刘老刀斑秃的头发。
刘老刀笑了。
这可能是他一生当中第一次知道作为人还有开心这回事。
“谢谢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说这句话。这也是情感嘛？”
“是的。”
刘老刀死了，安详的闭上眼睛。脸上的神情似乎有光，这一定是次人类聚集区最美丽的一次死亡。
李恒将毯子给刘老刀盖上。
然后从床底下，拿出了那条染着斑点的白色布匹。虽然只是一条女性的纱制头巾，但用来表达对亡者的哀悼也很合适。
李恒骗了刘老刀。
他磨刀不是裁剪白布，而是要裁剪外面那群次人类迷茫的心。
好在前世练过武艺。
这把虽然是菜刀，但足以让他在这千把人规模的次人类聚集区横行无忌。
这里都是些什么人。
残疾，口吃，瞎子，聋子，智障，都是一群不像人的人。就连首领也不过是身躯强壮一点的独眼龙。所以并不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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