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放过她
丛澜没有参加过国内的比赛,少儿组、青少年组都没有,初初得知这一点时,方晨很纳闷。
“按照她的技术储备,在去年就应该杀出来了吧?”她疑惑不解。
国内的情况她是了解的,早先就是Jr与Sr一起比,冒出来一个12岁压16岁选手的新闻比比皆是。
11岁当然可以参加比赛,这个不妨事。
于谨:“黄老师说丛澜觉得自己技术不稳定,也不图什么11岁天才少女取得第一的噱头,就没去。”
方晨:“……”
她想到自己带的某一个学生里,前两年13岁全美比赛压了美国一姐Ann后的铺天盖地的宣传。
不然的话,丛澜早在去年就会被人从大赛上拎来国家队。
现在也不晚,12岁嘛,还是一个很小的年纪。
就是她没有成绩,这让队里的人很纳闷,不懂为什么新来的方教练和于谨会对丛澜这样热切。
齐妍凑到了褚晓彤身边,小声地道:“哎哎晓彤,你知道她是谁吗?”
褚晓彤向那边看去,前两日新来的方晨教练正欣慰地拍了拍那个陌生小姑娘的肩膀。
“不知道。”她声音有点闷,咬着下嘴唇,心里不知怎么地有点慌。
齐妍:“啊……是新找来的吗?我听说方教练这三个月一直在找梯队苗子,她年纪八成就是12或者13,刚好能跟上四年后的索契。”
褚晓彤今年17了,她四月份的生日,前年升组,二月份的时候没有去索契,她那时候脚受伤了,最后是齐妍去的。
齐妍的成绩不好,短节目压线第二十四名晋级自由滑,最后得到了总排名二十二的成绩。
褚晓彤如果去的话,正常发挥来讲,进入前十五应该是可以的。
但正如于谨所说,现一姐的心态不行,比赛容易抽,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再者,比赛这种讲求现场的节目发挥,论起“如果”的话,就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了。
如果她的脚不受伤、如果xx的发挥再好一点、如果那个跳跃不抽……谁都想要有如果。
褚晓彤:“好好训练吧。”
齐妍也就是好奇,才来找褚晓彤聊天的,见她不想说话,便止住了。
恰好教练在场外喊她俩:“干嘛呢齐妍?你练好了就去找人开小差?给我动起来!”
齐妍吐吐舌头:“马上马上!”
她一个蹬冰就去自己刚才练习的空地了。
丛澜听到空旷场馆内突起的一声,随意地瞥了一眼,人都不认识,她也没多问。
方晨:“单双人和冰舞都在这一个场地上训练,时间有安排。要是轮到其他项目的话,教练就得到场外了,至于你,在冰上需要给其他项目让位置。”
这也正常,没的说整块冰场全给单人滑了,一天二十四小时呢,谁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训练量。
搁以前,因为短道速滑和花样滑冰的场地是一种规格,两个大项目的运动员都是一起训练的。
于谨道:“那时候半夜起来排队,要是去国外比赛,早早地我们就开始调时差,配合着比赛当地的时间,凌晨两三点上冰也是正常的。”
国际赛要去多个国家,时区不一样,时差就会混乱,提前两三天到当地不一定能调得多好,所以在国内备赛的时候,就会打乱训练时间,干脆直接跟着目的地那边过日子。
短道速滑那边也是这样,每个队的时间表都是变动着的。
方晨:“是啊,以前的冰场还差呢。”
现在是人工的高科技冰面,平整、洁白,以前她练习的地方连冰都不是平整的,为此,没少运动员受伤。
都是凭白多出来的伤病,他们坚持下来也很不容易。
丛澜对这些并不了解,在旁边听这两人简单感慨了几句,郁红叶与丛凛倒是颇有共感,很是唏嘘。
现在的生活好了,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方晨:“行吧,上冰看看。”
他俩说这话不是想吓唬丛澜,也不是要诉苦,只是刚才介绍场馆的时候,话赶话,临时说到了这里。
再者,忆苦思甜嘛,也没多大问题。
·
总教练看了看自己干净整洁的桌面,资料夹被合上,左侧有一台电脑显示器,右侧是文件、笔筒,他有点强迫症,东西摆放得都跟规整。
看看时间,这会儿有点空档,想起来于谨方晨提到的小女孩今天要来队里测试,总教练想了想,觉得可以去看看。
要是人已经来了,就捎带着在旁边观察一下。
人没到的话,那就算了。
在室内坐了一上午,他确实有点累了,就当出去转悠转悠。
一路上遇见了不少的人,还跟几个人聊了会儿,应下来好几个话,要么是“等等去我办公室聊”,要么是“这个提议不错回头细聊”。
等到了花滑场馆的时候,距离他出来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
冰场周围有挡板,日子久了,上面有不少的划痕,场边站着七八个教练,都在盯着场中央看。
总教练瞅了他们一眼,无人在意他的到来。
他:“……”
冰场上有几人在训练,不过他们此时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场边,看着那个穿了一身黑的小姑娘。
总教练眯了下眼睛,准确地找到了方晨与于谨,他知道自己队伍里的运动员都有谁,并且全部叫得出来名字,熟知他们的技术水准,所以,看到丛澜的时候,他立刻知晓这人便是方晨二人都推荐的小姑娘。
也是他们话语间已经认定可以到国家队的好苗子。
总教练抱臂站在场边,淡定地看着场内。
·
丛澜在准备跳3A,她刚才失败了两次,一次是落冰摔了,一次是空中没转够。
她的大腿力量还是不足,远比不上她曾经的体能水准。
好消息是,经过这一年半的练习,她至少适应了这具身体,不会再有别扭感了。
旋转可以拼死地练,将眼睛练充血了,技术也就成了。
但跳跃不行,这个不信天赋不行。有的男单连四周跳都能出来偏偏3A不行,有的人跳3A跟喝水似的简单,有的人连跳成功率能在80%以上。
花滑的跳跃很考验细节,发育关之所以难过,是因为身体在短时间内有了大幅度的变化。
胸部多了脂肪、屁股变大、身高迅速增长、体重增加、手臂变长……到了最后,就是身体轴心混乱,运动员无法找准自己的重心所在。
三天不练习,要用加倍的时间来补上,就是因为身体各处的细微变化,外表看不出来,但跳跃的时候就会很明显。
吃胖了,裤子会知道。
身体重心变了,旋转和跳跃会知道。
丛澜心里叹气,她还是不能加难度步法,这个要以后继续练了。
思及此,她放弃了难度进入,干脆用了三个后压步,以最基础的滑行朝后而去,然后蓦地转身向前,找准了时机,倏忽腾空,在空中迅疾地转了三周半,而后稳稳落下。
右脚外刃落冰,左足浮腿抬起,顺着滑出痕迹继续向前,保持了一段完全打开状态,并做了单足的变刃滑行。
丛澜双臂舒展,随着落冰时的那一声“当”,惊呆了众人。
这是一个极为漂亮的3A,高飘远,进入的时机刚刚好,pre在45°之内,落冰时的角度完全足够,上半身稳定没有乱晃,浮腿打开延续了几秒钟的时间,说明跳跃者本身是稳的。
而且她的轴很正。
跳跃轴竖直好看,不是说与冰面相垂直,而是指运动员跃起时身体与地面形成的夹角,在腾空、旋转、落冰这三个阶段里,身体的竖直轴线在空间里变化时几乎是平行的。
有的跳跃不标准、落冰会摔、周数不足,与跳跃轴不正有着很大的关联。
至于造成跳跃轴不正的原因,那就更多了。
比如体重变化、起跳时机的选择错误、腾空时收紧身体出现失误等等,每一个细节的差异,都会导致整个跳跃的质量发生浮动。
竖着落冰那不叫轴正,那叫膝盖不想要了。
于谨:“!!!”
方晨:“!!!”
丛澜太开心了,停下脚步后回神看着那道在错乱冰痕中显得格外好看的落冰划痕,笑得弯了眼睛,亮了整个冰场。
总教练在场外瞪眼,从他的角度来看,丛澜这个跳跃的高度和远度都格外惊人。
凭借多年的经验,他简单估算了下距离,发现丛澜腾空最高点至少有50多厘米,至于远度,起码在2.2米往上。
这还是没有测量工具,要是旁边恰好摆了仪器,就能直接出来了。
对于一个会跳3A的男单,国家队会表示不要放过他,拉来训练。
对于一个会跳3A的丛澜,总教练表示千万不要放过她,立刻入队吧还测试什么啊!!!
·
冰场短边处,褚晓彤和齐妍倒吸一口冷气。
在她俩身后,其余的教练也是如此。
太漂亮了,这个跳跃真的太漂亮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正是因为他们是行业内的,才能明白丛澜的这个跳跃究竟有多么的厉害。
褚晓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那是她练3A时候伤到的,她至今都没有出过一个能跟刚才那个跳跃相比的3A。
齐妍:“我好羡慕嫉妒恨啊……”
褚晓彤苦笑:“我也……”
天赋,这是她们在地方队的时候碾压同龄人的得意,也是曾经在国内锦标赛上夺得第一时的骄傲,那时候,她的年纪也很小,以青少组的身份压过了成年组的女单。
然后,褚晓彤开始了国外比赛。
青少年组还好,可她一升组,面临的压力陡然增大,她在后面追得好累好累。
她也很想站上那个领奖台,无数次的梦中,她都倒在了冰面上,遥遥地看着那三个空台子,自己却总是上不去。
教练总说她实力其实没有问题,只要正常发挥,成绩肯定能往前走。
褚晓彤也知道自己心态影响了技术,她努力去克服,但是克服不了。
她呢?褚晓彤看着那个笑得灿烂的陌生女孩,她会败在自己的心态之下吗?
褚晓彤默默地祈祷,希望不要。
希望你能越来越好,不要像我一样。
教练拍了拍褚晓彤的肩膀,轻声安慰:“不要心急。”
褚晓彤抬头。
教练:“我们慢慢来,丢掉的技术会捡回来的,3A也会练出来的,高级连跳也会练出来的。”
褚晓彤的鼻子有点闷:“嗯。”
成年组的齐妍等人,还有几个十二三的小姑娘,此时也被跟着的教练安慰着。
丛澜,既是竞争对手,也是伙伴。
但更多的,她是伙伴。
·
入队再没有了任何的阻碍,一个3A荡平了一切。
丛澜在之后也练习了几次,最后成了六个,一共练了十四次。
这个成功率很惊人。
丛澜:“感觉现在跳得比较顺畅。”
有时候就很神奇,状态在了,干什么都很顺。
她的其余三周跳基本稳定,旋转上也很不错,转速快位移少,柔韧度高,姿态方面还需要再细致打磨,总得来讲,未来可期。
总教练美滋滋地,他日常不怎么喜欢笑,此时一脸的高兴,抓住于谨的手不愿意放开。
“真好,哪儿找来的?真好。”他不住地道。
于谨:“……”
总教练:“快给她办手续,是地方队的吗?哦对我记得你前几天给我的资料里说,她是黑龙江的是吗?省队里的吧?”
于谨无情纠正:“她没队,现在北京,业余选手,要进国家队就直接来了,不用去找地方。”
总教练:“哦豁,这么方便?那可以可以,家长到了是吗?那我去跟他们谈谈,对了,你跟方晨这是在做什么?”
于谨:“在带课,让丛澜自己选教练。”
总教练沉思:“这样啊……”
也对,天才总是有自己想法的,正常。
“那我还是先去找家长们说一下国家队的流程和津贴。”他朝着场外的郁红叶与丛凛走去。
于谨:“嗯嗯去吧去吧。”
正在为女儿自豪的郁红叶刚激动的叫了一声,就听到有人在旁边问她是不是丛澜的家长。
郁红叶扭头:“是的我是她妈妈,这是她爸爸。”
总教练摆出自认温和的微笑:“二位好,我是张简方,国家队的总教练。”
郁红叶大方伸手:“您好,我叫郁红叶。”
丛凛:“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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