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两人呆呆地看着对方,  倒是画馆的值班人员发现有人相撞差点摔倒,赶紧过来询问有没有需要帮助。

        绣芬顿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  没发生什么事。”

        说完,见姚铃也无碍,绣芬对姚铃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姚铃目送着绣芬离开,  想了老半天,  她都没想起到底在哪儿见过一张这样美丽的脸。

        既然自己想不起来,姚铃就走进去问了问。

        她显然是画馆里的熟人,走哪都有人冲她打招呼。

        一听她的形容,  画馆的人就知道她说的是谁。

        “哦,你说的那个人啊,她的名字叫绣芬,  是纪老师带进来的人。”画馆的人道。

        “纪老师?”姚铃一愣,瞬间回想起来,  上次看到类似的脸,是在家族照片中,  纪舒华年轻的时候,不就长那样么?!

        “这个人长得和纪老师好像啊!”姚铃惊道。

        “对啊,就是因为像,  才能被纪老师照拂。”画馆的人道。

        虽然大家在画馆都不怎么说家中的私事,不过日常相处,  偶尔交谈,  总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大到衣着打扮,  贪图眼界,  小到发尾发质,  手指甲的形状。

        一个人生活过得好不好,很容易从一些小细节中展现出来。

        这年头能够安安稳稳学艺术的,身价底子都不错,画馆里的人大多非富即贵,绣芬与所有人的差距极大,可以说到了格格不入的程度。

        就算大家没有探究她的意思,但也一眼能看得出来,绣芬的大概家境家底,还有日常生活是什么水平。

        而纪舒华又位于画馆的食物链顶层,和绣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绣芬从来不主动提及自己救过纪舒华。

        两个完全不同阶层的人,莫名其妙就认识,而且纪舒华还很提携照顾绣芬。

        大家想来想去,那只有绣芬那张和纪舒华年轻时候十分相似的脸了。

        因为这个原因,就有了别人没有的运气和机缘,其实绣芬刚进来的时候,不是没人心里冒酸水。

        纪舒华是什么样的人物啊,她们这群人心中的神,结果神好不容易下凡来一次,就带了个愣头愣脑的门外汉,因为多花时间指点绣芬,导致纪舒华跟她们说话的时间都缩短了呢!

        不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大家也看清了绣芬的为人。

        确实愣头愣脑的,也确实是门外汉。

        但架不住她一颗真心,把所有人的心都捂热了。

        愣头愣脑怎么了,谁天生就是聪明的?

        这年头就是聪明人太多了,像绣芬这样傻一点的,才讨人喜欢。

        门外汉又怎么了,谁天生会画画了?

        绣芬虽然不如她们专业,但肯下功夫钻研学习,用纪舒华的话来说,绣芬的身上,自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气。

        绘画是艺术相关行业,最讲究天赋的,绣芬身上有这股灵气,将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更不用说,绣芬的女儿现在这么出息,多少人羡慕不来,还想多和绣芬交流育儿经验呢。

        姚铃难得见到画馆里这么多人一起赞赏一个人,有些稀奇地道:“那她下次什么时候来啊,让我也看看她的灵气啊。”

        “没有下次了,她不来了。”

        “不来?”

        “说是有事要忙,以后基本不会来画馆了。”画馆的人无奈地道。

        她们都很想挽留绣芬,但绣芬不是小孩子,一旦做了决定的事情,别人也不好强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姚铃闻言,心中也为绣芬可惜。

        画馆的人心里难受,不想再拉着姚铃一起难过,她们不再多说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询问姚铃道:“对了,你最近怎么样,在忙什么啊,好久没见你来了?”

        提到这个,姚铃心中就一片烦闷。

        “别提了,在找人呢。”姚铃道。

        白家寿宴上,那幅观音贺寿图惊为天人,姚铃发誓要把这个人找出来,为此不惜得罪白家,逼得白家交出名单。

        奈何白家一个个废物得要死,倒现在都没法把名单给齐。

        因为贩卖寿宴门票的缘故,白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请了什么人过来,这一年来,他们确实努力配合姚铃找人了,但也确实没用得要命,到现在都没找到。

        一想到这,姚铃就烦躁得要命:“就一个寿宴名单而已,不知道我以为我去地府找阎王讨要生死簿呢,整整一年了,都毫无音讯,我真的要被气死了。”

        “你想找的人找不到,我们想留的人,留不住,各有各的烦恼啊。”画馆的人感慨道。

        姚铃站在窗边,看着不远处的绣芬越走越远,直至背影消失,她才收回目光。

        “谁说不是呢。”姚铃说着,不禁在心中叹息。

        天大地大,她要找到人,到底在哪儿呢。

        ……

        与去年相比,今年的夏天宁静祥和。

        两个月的暑假犹如箭一般飞过。

        京都的另一端,纪舒华也在找去年寿宴上宾客的名单。

        寿宴是白棋和白书举办的,宾客名单自然也得找他们要。

        白棋和白书刚应对完姚铃,转头发现纪舒华也在找他们要这个,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不就一个寿宴名单么,还是去年的,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这个?

        要是别的宴会名单就算了,偏偏他们两去年举办寿宴的时候为了捞财,做了不光彩的事情。

        找他们要寿宴名单,就跟揭他们的老底似的。

        要是旁人找他们要这个,白棋和白书铁定要把人轰出去。

        偏生要名单的,不是姚铃就是纪舒华,压根没法拒绝。

        纪舒华的事情,就是白启智心中的头等大事。

        白棋和白书虽然是纪舒华的儿子,但很清楚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是远远不如母亲的。

        母亲现在身体不不好,全家人面对她的时候都很小心谨慎,深怕一个不小心刺激到她。

        白棋和白书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为了谨慎起见,两人没有立即交出,而是征询了白启智的意见。

        “她要就给她看,把给姚铃的那一份传给她就行了。”白启智像是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说完后,又留下白书吩咐了几句。

        白书听完白启智的话,一脸莫名其妙。

        不过白家现在还是白启智掌权,白启智既然吩咐了,他照做就行了,白书没说别的,很快点头应下来。

        纪舒华拿到名单后,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她要找的名字。

        纪舒华要找的不是别人,正是绣芬。

        她身体不好,常年不方便出门。

        自从画馆开业遇到绣芬之后,纪舒华本来因为病痛折磨,逐渐平静的心一点点被点燃。

        和绣芬在画馆里相处钻研,仿佛又让她重新回到年轻时候,专心钻研油画的岁月。

        纪舒华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光。

        往年一年都不一定出去一趟,自那之后出门的频率变高了不少,逐渐变成了半年出去一趟,几个月过去一趟,甚至一季度就跑一次。

        以纪舒华现在的身体情况,这已经是她能去的极限了。

        原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又欢喜地一直过下去,直到前几天她去画馆才知道,绣芬已经向画馆的人提出告别,以后没有意外的话,都不会来画馆了。

        根据画馆的人所说,绣芬是七月初来画馆说了这一番话后离开,到现在两个月过去,再也没出现过。

        纪舒华算了算时间,七月初,那岂不是自己和绣芬见了一面后不久,绣芬就不来画馆了?

        就和画馆的人猜不透绣芬为什么这样做一样,纪舒华也无法理解绣芬为什么会突然放弃油画,放弃画馆学习的机会。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

        因为时间紧张的关系,两人匆匆聊了几句,绣芬上楼拿颜料,纪舒华在小区外头等她。

        原想着等绣芬把颜料拿下来后,再讨论几句。

        没想到才刚站上片刻,纪舒华身体就逐渐吃不消。

        一阵风吹来,犹如针一样扎进了骨髓里,纪舒华只好匆匆离开。

        临别前,绣芬显然是十分担心她的,还给她塞了些自己做的蛋糕。

        纪舒华因为生病的缘故不能吃这些,只能放在鼻下闻一闻过瘾,心里想着这次收了绣芬的糕点,下次要回什么样的东西给她呢。

        她的藏品里有一颗上好的海水珍珠,也不知道绣芬是否会喜欢。

        然而纪舒华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没有下次了。

        从画馆出来后,纪舒华试图去绣芬的小区楼下转转,看看能不能碰得到人。

        可惜她虽然知道绣芬住在这个小区,但却不知道具体位置。

        就像绣芬从来不问她家中的人和事一样,纪舒华也从来没主动问过绣芬的家庭情况。

        画馆内的人都是如此,当事人愿意说就说,不愿意的话,大家也不强求,学术氛围浓厚,才能长久地友好交流。

        在绣芬家的小区附近等候了片刻,没等到人后,纪舒华决定返回白家想办法。

        既然在外头找不到,那就从白家下手。

        当初她们是在织星园相逢的,白家宾客名单内,很可能会有绣芬的信息。

        令纪舒华意外的是,找了好几遍下来,竟然都没看到绣芬的名字。

        绣芬竟然不是白家主动邀请的宾客,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织星园中?

        回顾起往日的点点滴滴,纪舒华心中疑窦丛生。

        纪舒华身体不好,吃完东西后要很久才能消化,否则食物囤积在胃部,一晚上都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为了让纪舒华睡得舒服一些,白启智亲自聘请了按摩师教导他手艺,他学了不少消食缓解的手法,每天雷打不动陪伴纪舒华吃晚饭,饭后散步,然后睡前帮纪舒华按摩。

        一开始纪舒华还不大好意思。

        他们这个年岁的夫妻,都是妻子伺候丈夫的,哪有丈夫跪在床边,弯腰低头像个小娘子一样帮老婆按摩,伺候老婆入睡的。

        实在不行花高价聘请按摩师按一按就好了,白启智做生意那么忙,人前是个大老板,人后回家还要照顾妻子,实在是太委屈了。

        但白启智坚持要这样做。

        按摩师再专业,也是陌生人。

        充满关心与爱护的照顾,和拿钱办事,是完全两种不同的体验。

        如果是涉及到专业的动刀缝合医学领域,白启智还不敢托大。

        但只是日常按摩,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白启智自然想要给纪舒华最好的。

        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关心纪舒华,所以只有自己亲自照料她,白启智才能放心。

        纪舒华拗不过白启智,从一开始的害羞不适应,这些年下来,也逐渐习惯了。

        白启智知道所有的喜好与小习惯,在家的每一天,纪舒华都能清晰鲜明地感觉到,自己始终被白启智的关心和爱包围。

        以前年轻的时候,白启智尊重她的所有想法,哪怕生儿育女后,也支持她勇敢追求自己的梦想和事业。

        直到生病之后,白启智才彻底限制纪舒华的自由,不允许她随意出门。

        之所以这样,也是担心她出意外。

        纪舒华也知道,如果她走了,留下白启智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该是多么孤独无奈啊。

        所以天天被困在家里,有时无聊得甚至有些崩溃,纪舒华也忍了下来。

        为了防止白启智担心,她和绣芬的事情,从来没在白启智面前提过。

        但现在找不到绣芬,纪舒华又怀疑绣芬可能和白家有关联……

        从吃晚饭起,纪舒华就在犹豫如何开口,一直到晚上临睡前,她躺在榻上。

        橘黄的光照在两人的身上,在一旁投下了清晰的影子。

        纪舒华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见气氛正好,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启智,你认识一个叫……绣芬的女人吗?”

        白启智替纪舒华按摩的手一停。

        他抬起头,发现纪舒华在看着他。

        那双虽然苍老,但依旧清澈的眼眸,倒影白启智的脸。

        白启智看着纪舒华瞳孔中,那个略微有些扭曲的自己,缓缓摇了摇头。

        “她之前经常去画馆学习,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不来了……”纪舒华说着,目光始终停留在白启智的身上。

        尽管白启智掩饰得很好,但他们毕竟是多年的老夫妻。

        纪舒华还是一眼看出,白启智的情绪和平常不同,显然只是表面平静,内心是有波澜的。

        她在说绣芬的事情,白启智却表现出了隐瞒的模样,由此可见,白启智很可能真的认识绣芬。

        只是纪舒华是无法理解的是,认识就认识,直接说就好了,为什么要隐瞒呢?

        纪舒华是因为身体不好,想要偷溜出去,所以之前才没有对白启智坦白。

        白启智可没这样的困扰。

        两人夫妻多年,一直恩爱如初,纪舒华虽然怀疑白启智,但也绝对相信他对自己的感情始终如一。

        如果有一天,白启智要对她撒谎,那一定是为她好。

        什么事情,能让白启智认识绣芬,并且担心影响她的健康,然后不告诉她?

        纪舒华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白启智放在外头小厅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这个电话是不对外公开的号码,只有紧急情况才可以联络,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响几次。

        白启智立刻起身朝外走去,拿起电话一边接通,一边将门虚掩上。

        要是平常,纪舒华会躺着等白启智处理完事情回来。

        但她刚刚的观察还没有结束,心里还没想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此时见白启智一边接通电话,一边还悄悄将门虚掩上,似乎有什么事情偷偷隐瞒着不想让她知道。

        纪舒华顿时忍不住起身,走出了房间,也来到了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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