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中场休息
铺满厚实地毯的房间里, 少年深深的陷在沙发里，脸藏在手臂下，唇色浅淡到接近于无。针尖穿过青色的血管, 瓶子里的液体缓慢无声的落下。
一只盒子正踩着他的影子，在上面新奇的跳来跳去。
好在地毯质量过硬，没让盒子制造出的声音, 吵醒熟睡的少年。
就在盒子一边适应新的身体，一边自己玩得高兴的时候，少年诈尸一般呼地坐了起来。
吓了盒子一跳，让他好不容易习惯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向前扑倒。
盒子顾不上其他, 赶忙地跳起来，跳到少年的身边，对他说：“慢慢起来，不要急。”
“头还很晕吗？”看他一脸难受的扶着头, 十束多多良担心的问, “之前你晕倒了，青王叫来的医生检查过没有太大的问题, 只是体能消耗得太过，需要好好休息, 他们给你点了葡萄糖, 但是, 果然还是很难受吧。”
盒子转向把身体挤在小小的沙发里，闭目养神的王，却发现王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已经抬脚走了过来。
十束在怔愣过后, 无声的笑了。王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着少年呢。
他转过头, 对荒殿一说：“有什么事请尽情指使他吧，我和王都在你身边，不要担心。”
盒子的机械手碰了碰他的脸，安慰道，“王只是看起来有点凶，但是会好好保护你的。安心的休息吧，赤王的实力还是很值得信赖的哦。”
这话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估计会惊掉下巴。
赤王周防尊的力量已经强到快要失控的地步，保护？这可是象征破坏和毁灭的王权者该做的事啊！
十束多多良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他试图竖起大拇指活跃一下气氛，就是以他现在的身体做起来有点困难，不得已放弃了。
荒殿一确实挺难受的，但想到他没做完最后一项工作，身体的不适就完全可以无视了。
其实他是知道自己该在中途补充能量的。灌两口葡萄糖就行了，这也是医生的职业素养，确保自己能支撑整场手术。
可惜他不是正经医生，那必然是没有职业素养可言的。
他更不想中断自己手头正在做的事，要做就一口气做完，强迫症的执念在大脑里占了百分百的上风。
结果还是差一步没做完。真是让人不快。
他皱着眉问十束多多良：“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或者常佩戴的饰品之类的，可以一直带在身边的那种。”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十束还是好好的回答了，他纠结着说：“喜欢的东西太多了，要选一个反而挑不出来了。”
“这家伙对什么事情都只有三分钟热度，而且对什么都感兴趣。”门被推开，草薙出云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托盘，食物的香气飘散开来。
他指了指房间里的摄像头，“这里还是青之氏族的地盘，为了确保安全，他们正时刻关注着你的状况，知道你醒来了我就过来了。”
安娜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提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沙发边，小心的坐在边缘的位置，面无表情的盯着荒殿一。
草薙出云解释道：“安娜也很担心你。”
安娜点了点头，安慰道：“不要勉强自己。”
被一个劲的吐槽的十束多多良坦然的笑了两声，然后说：“饰品的话，之前有戴耳钉算吗？”
荒殿一总觉得这群人有点自来熟过头了，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他要做的事。听了十束的回答，他点点头，伸手拔掉了针就要起身：“还有最后一项工作需要完成。”
便携式·反向认知滤网。
能让十束多多良这个盒子，在他人眼中保持基本的人类形象。虽然只是肉眼观测的效果，并不能改变他盒子的本质，但是给曾经还是盒子的部长们做了好多反向认知滤网的荒殿一，现在基本已经把这个配置当作是盒子的标配了。
虽然不做也行吧，毕竟这玩意没什么实际用处。
但是不给十束多多良配完美了，他总觉得缺点什么，难受。
宽厚而滚烫的掌心落在了他的肩上，将他按了回去，周防尊懒洋洋的说：“不管什么，等你好了再做。”
草薙出云也一脸头疼的劝他：“你也太乱来了，身体最重要，你要是再累倒了怎么办？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你养好精神再做也不迟。如果是担心学校那边，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不是学校的事。是非常重要的，非做不可的事。”
反正这个世界的同位体连灵魂都没有了，等荒殿一走后，就凉得不能更凉了，学校那边管不管都没差别。他不会再回去上课了。
这个说法倒是有点唬住其他人了，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完全拦不住这个少年。
荒殿一是那种决定了就必须要做的人。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
他认为休息什么的，等做完自己的事情也可以休息，那就是强忍不适也会做完。
说是固执也不为过。
没人摸得准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对什么事上头。
一旦陷入这种状态，除非有人能舒缓他当下的情绪，令他变得安定下来，他都不会停止。
脑叶公司的部长们已经在漫长的时间中，摸索出了一套主管劝说大法。已经越来越知道，该怎么在主管犯病的时候安抚住他，让他不要太过执着。
此时此刻，自然是没人拦得住一心要爬起来干活的主管的。
于是青王接到消息的时候，主管已经又钻回实验室忙碌起来了。
少年的身影穿梭在实验室之中，顶着一副令人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再次倒下的病容。
淡岛世理一脸惊叹：“即便是这种情况，还能保持这么高的专注力，这位少年未免该怎么说呢？”
她想了半天都没找到恰当的词汇，来形容这个，这么短时间就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少年。
宗像礼司：“令人敬佩吧。”
淡岛世理：“没错。”
没错，虽然年纪不大，但这个人已经初具了令人产生敬畏之心的特质。
“超越年龄的威严，说一不二的强势，令人叹服的行动力，”淡岛世理压低了声音，“室长，这位少年真的有可能是王权者候补吗？”
宗像礼司：“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副长。”
淡岛世理低下头：“我不是担心。相反，我是觉得，无论他的存在是石板选择的哪位的候补，都让人觉得，如果他能成为王的话，就太让人安心了。”
话虽如此，但比起不知何时就坠剑的赤王，果然还是无色之王的可能性更大。
荒殿一昏睡的这段时间，无论是赤组还是青组都没闲着。
十束多多良某种意义上算是救回来了，虽然存在的模式有点奇怪，但无论是赤族的成员，还是十束本人都不在意，甚至大家都很庆幸也很感激那个少年的出手相助。
然而，他们不能就因此，放过那个对十束出手的犯人。
他们调查了十束被袭击当晚手持的录像，犯人十分张狂，毫无遮掩的意思。
那是个白发的少年，对着镜头张狂的宣告自己“无色之王”的身份，然后对着十束多多良连开了数枪消失在了天台上。
当时看着这个录像，负责进行录像分析的伏见猿比谷就肯定的说：“他活不了多久了。”
道明寺也是这么觉得的：“先不说他招惹了赤王，我们scepter4也不会放着这个杀人犯不管。更何况，这次貌似连德累斯顿石板都不站在无色之王那边，竟然这么快就开始寻找继任者了，这根本就是默认他要完蛋了吧。”
伏见猿比谷：“还没确定那个少年的身份吧。这么早就随便下定论，真的好吗？而且也不一定是无色之王的候补吧，这边不是还有个王，王剑摇摇欲坠了吗？”
道明寺：“哈哈，你太谨慎了。其实，我们趁着医生过来的时候试探过了。”
说到这里，穿着蓝制服的小哥兴奋地比划着：“你是没看到，一开始医生是能正常靠近他啦，但在医生走了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王权者力量的刺激，毕竟赤王就在那边嘛，他的身边生成了一个无色的防护罩，谁都无法靠近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伏见猿比谷猛地转过头：“圣域？”
不会吧。
还真是一位即将诞生的王权者？
道明寺不住的点头：“盖然性偏差力场，只存在于王权者身上，无视一切伤害的因果性领域，和圣域的特性一模一样，我们都觉得是这样。啊，不过要证实这一点，还得等他醒过来，带到石板那边去看看才行了。”
“无色的力场，一点都不灼热，而且那个少年看起来和赤王那股蕴含毁灭的力量属性一点关系都没有。比起赤王，果然还是更合七王中的joker，负有调和王权者关系属性的无色之力吧。”
这一点基本上已经被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默认了。
淡岛理世也很认可这一猜测。
既然有很大可能是王权候补，那就该拿出对待一位王权者基本的尊重。
也是他们就算不认可他的决定，也无法太过阻拦荒殿一的原因。
荒殿一还不知道系统在他昏迷的时候，给他套了反物理力场盾，然后又不放心的叠了反侵蚀力场盾，加反精神力场盾，统共三层的盾。
物理盾抵消物伤；精神盾降低外界感知，保护精神；侵蚀盾封印□□和精神的脆弱之处和漏洞，防止被其他的东西刺入。
真正被王权者的力量刺激到的，不是荒殿一，而是系统。它认为王权者的力量很危险，做出了相应的应对。
平日里，这些盾都是主管用来套在员工身上，用来保护和危险的异想体进行战斗的员工的。
虽然这玩意持续时间不长，才十几秒，不过起码那十几秒内，他确实是处在一个从灵魂到身体全方位无死角的无敌状态中。好巧不不巧，王权者们自带的圣域也是差不多的东西。
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的防止这个少年倒在实验室之中，幸而他对自己的身体判断足够准确，这次没有晕倒。
就是脸色变得比刚才更难看了吧。
荒殿一把一个款式不太复杂的耳钉交给了十束盒子，说：“你试试吧。”
十束多多良愣愣的接过耳钉：“你就是为了这个？”
“嗯，怎么，不喜欢这个样式？”荒殿一面无表情地说，“不喜欢也得忍着。”
反正他是不会再去做一个的。身体确实快要到极限了。
十束多多良小心的把耳钉拢在小小的机械掌心里，整个盒子看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还是灿烂笑道：“谢谢你，我非常喜欢。”
就在那一刻，一个人形被清晰的勾勒了出来。
在所有人的震惊之中，盒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笑着的，亚麻发色的青年。
这下他们终于知道，荒殿一强忍身体不适也要坚持到实验室埋头苦干的原因了。
他竟然是为了这个啊。
心中升起一股软软的情绪。
淡岛世理不由呢喃：“这就是王吗。”
“十、十束哥！”
他们可是亲眼看着他是怎么被挖出脑子装进盒子了里的！这简直就是神迹了好嘛！！
闻讯赶来的赤族成员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再见到这个熟悉的人形十束多多良，盒子已经很好了！
而普通氏族看不出来，在场的两位王权者却看得很清楚。这是连王权者都看不破，且无法破坏的“真实”。
如果是用超能力制造出的幻象，王权者可以轻易让它崩塌，这个却不行。
毕竟这是科技的力量啊！
王看向了那个耳钉。
是因为这个吗？
十束多多良也在新奇的打量着自己，荒殿一解释道：“只是欺骗了认知的方法，并不能改变你存在的本质是个盒子，我还做不到欺骗人的触觉，所以”
十束多多良一下抱住了他，“这样就很好了，谢谢你！真的，非常谢谢你！”
他本来都做好一辈子待在屋子里的准备了，不只是因为盒子的形态无法被世人接受，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给这个少年带来麻烦。
即便是以这副模样存在，少年也确确实实做了一件“令死人复生”的壮举。
现在看来，他似乎，又可以自由的行走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在为了他努力啊。
荒殿一尝试扒开抱着他不撒手的盒子，努努力，没扒动，也就随他去了。
别说，这盒子还挺有亲切感的。
他看向两位王权者，明显是各自势力老大的两人：“我已经做到了我的承诺，你们两个谁来履行和我的约定？”
“你想要得到剑吗？”宗像礼司不是在问他，而是二次确认，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道，“交给我这边处理，不日就会给你答复。”
周防尊没有意见。和看守石板的黄金之王交流这种事，交给scepter4更好。
他们都默认了荒殿一的意思，是在暗暗表达想要成为王的野心。毕竟达摩克利斯之剑是和王权者绑定的，没人会以为他是真想从天上薅把剑下来，扛实验室里进行解析。
荒殿一对他们的爽快十分满意，“看来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
说着，他的眼神忽然变了。十分的冰冷，甚至带上了足以被称之为杀意的东西。
“那个犯人你们也在调查中吧，我们合作吧。我还没有说明，那天晚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的原因。
其实，有人袭击了我。那个人在对我出手之后就逃走了，根据现场的痕迹推断，这个袭击了我的犯人有可能和袭击十束君的犯人是同一人。”
他越说语气越凉。
“我猜，他应该是先遇到了我，袭击了我之后借助某种手段逃走了，这之后又遇到了十束君，然后袭击了他。”
只是他有一点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杀他。
这个世界的异世界同位体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值得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下杀手。
所有人面面相觑。
宗像礼司思索道：“说实话，你说的消息惊到我了。”
鉴于现在所有人都在猜测少年王权候补的身份，要是他真的被视频里自称无色之王的少年袭击，之后又有赤族的重要成员被袭击，连着袭击两个重要人物，这目的性实在太强了，就像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一样。
有不知名的人，盯上了王权者们。这可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明白了这一点，在场之人的心情都越发沉重。
草薙出云：“必须先找到那个视频里的犯人才行。”
但是该怎么抓住对方呢？
scepeter4的人汇报：“我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进行了大范围的搜寻，对方就像消失了一样，完全失去了踪迹。目前还没发现别的痕迹。”
荒殿一没看过那个视频，但他能马上反应过来，他们有那个犯人的影像资料。
不过有没有都差别不大。
“我有办法引他出来。”
他开口道。
“只要让他知道我和十束君都活着，这个辛苦计划了一堆，回过头却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什么没做到的犯人，势必会按捺不住的来确认。
我们活着就是对他最大的嘲讽。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坐在这里，他就会自己乖乖送上门来。”
无论是出自不甘，抑或是要进行什么阴谋算计的角度。
宗像礼司沉吟了一下，为少年的大胆感到惊讶：“你的意思是，要以自己和十束君作为诱饵吗？”
少年似乎完全没考虑过，自己的提案会被赤族或者十束本人拒绝。
虽然现在看来，十束本人八成不会拒绝他，赤族大概也只会让周防尊跟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
哦呀，似乎不知不知觉间，这个少年就掌握了一切的主导权了呢。
宗像礼司饶有趣味的想。
众人思索间，只有十束盒子正在坚持不懈的拽着荒殿一，“好了好了，总之，先去吃点东西吧！那些事等你身体恢复了再慢慢商量也来得及，再不吃东西，倒下了怎么办啊，荒~殿~君~”
他已经把耳钉戴在自己的盒子上了。在其他人眼中就是戴在耳朵上，一切看起来都和过去一样，这份熟悉的日常在此刻显得那么珍贵。让人越发坚定想要守护的想法。
因为最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这次荒殿一没有非要对着干的意思，对着众人摆了摆手，就顺从的被十束多多良拉走了。
他又不是真的要把自己饿死。只是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已。
安娜仰头看向草薙出云，在草薙出云对她鼓励的笑着点头之后，也小跑着的追上了那两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看不见那三人的身影之后，草薙出云摸着下巴思索道，“一身反骨的荒殿君，似乎对多多良包容度格外的高。”
“那么，下次找机会再试试吧。”
这样说不定可以，把劝他不要那么对自己的身体不以为意的任务，交给多多良了。
窗外，远远的，一只有着漂亮的绿色羽毛的鹦鹉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它歪了歪头，在被察觉到之前，蒲扇着翅膀飞走了。
透过鹦鹉的眼睛看到这一切的人，牵起了嘴角，并无计划被破坏的不悦，相反，他看起来意外的高兴。
“有意想不到的人物参与进来了，我们得重新调整计划了。”
全身裹在束缚衣之内的，坐在轮椅上的绿之王权者比水流，只是如此感叹。
然后下达了新的命令。
“把他带到这里来。在他成为新的王之前。”
要是先让青王带着少年去接触了石板，等无色之王一死，他马上就会变成成新的第七王权者。
虽然是最弱的王，却是能力最不稳定，影响着走向的王。
上一任无色之王三轮一言，就有着非常特殊的，能预知未来的能力。
第七王权者的属性不确定性太多，不得不让人提防。而且他目前展现出的能力太过神秘，看起来也非同寻常。
如果荒殿一可以回答他，一定会告诉他那不是什么神秘的力量，那是科学的力量啊！
总之，第五王权者绿之王，基本上也默认了少年王权候补的身份。
大家都觉得是石板对现任无色之王太不满意，才赶紧找了个继任者。
没人通知到这条消息的荒殿一，正在十束的督促下努力的干饭。
“我吃不下了，真的，不骗你。”荒殿一一脸无望。
看着只喝了两口粥就当作吃完了的他，十束多多良和安娜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同时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十束多多良：“你还在生长期，现在不多吃点以后会后悔的，会长不高的！”
安娜认真的点头：“挑食，不好。”
荒殿一：
可是这个世界的他已经死了，本来也长不大了啊！他意思意思吃两口，维持一下身体的基本需要不就好了吗！
他完全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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