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第二百八十六章
酉时末, 蓝色的天穹开始渐渐泛起了黑。
宛如白玉盘的皎洁明月斜斜地挂在东方,镶嵌在夜幕上的群星,星光璀璨, 迎面吹来的夜风带走了白天大草原上的最后一丝热意给牧民们送来了阵阵清凉。
入夜后, 清军的营地里处处燃烧着火把、蜡烛和油灯。
成百上千的火苗星星点点地分布在偌大的营地里,从空中俯瞰的话, 像是一个闪亮的小星座。
经历九死一生,侥幸从战场上存活下来的士兵们穿着破损的铠甲, 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手里端着个粗瓷大碗, 碗中盛着油水很足的荤菜, 聚在一起高兴地畅聊着。
他们谈天说地,全都期待着等明日大军拔营回京城后,他们与家人相见的温馨场景。
营地中央的明黄色御帐的前面清理出来了一大片的空地。
随军的后勤人员按着“回”字形状,在空地上摆放了两圈矮桌与坐垫。
内圈正北面的主桌是皇上的御座, 御座往南退一米的位置,横着摆放了三张矮桌,从西到东依次是大阿哥、皇太子和皇贵妃的席位, 皇家四口人占据了内圈正北方的四个席位。
内圈东面的几张矮桌是留给漠南蒙古亲王、郡王的席位。
内圈西面的几张矮桌则是分给漠北三部王爷的席位。
内圈正南面与皇家四人相对而坐的一横排矮桌则是三位主将康亲王杰书、裕亲王福全、将军费扬古, 以及随军出征的纳兰明珠、索额图、张英、王掞满汉四大臣的座位, 虽然国舅爷佟国纲仍旧病得在床上爬不起来,但是主将领头的矮桌给他空了出来。
外圈摆放的矮桌要比内圈多出来几十张,是清军副将、张太医、白晋以及漠北、漠南爵位较低的贵族子弟亦或是家里女眷们的座位。
内圈正中央的空地上堆起了一个六米多高的篝火架。
约莫三刻多钟后,等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一盘盘、一碗碗、一壶壶的美酒佳肴纷纷被鱼贯而来的后勤人员摆放在了矮桌上。
康熙和皇贵妃带着胤礽、胤禔兄弟俩盘腿坐在内圈正北面的四张席位上,紧跟着众人也都依次落座。
“这次漠北之战是漠北、漠南和清军一起精诚合作才打下的胜利战果,今日咱们欢聚一堂不谈国事, 只看歌舞表演,朕希望大家可以尽情放松享乐,清廷和漠南蒙古、漠北蒙古永远都是最亲密的战友!”
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康熙坐在主位上环视一圈,端起手中盛着羊奶酒的银杯盏,对着在场的众人大声笑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在内外两圈的人同样端起手中的杯盏对着康熙的的方向遥遥举杯,待康熙仰脖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后,众人才跟着仰脖饮酒。
随后绚丽多彩的烟花就被后勤人员给点燃,一朵朵烟花发出一阵阵嘶鸣声冲上漆黑的夜幕,在夜空中炸出来了一朵朵美丽的图案,六米多高的篝火架也被人从下面点燃,“轰”的一下子发出来了红彤彤的火苗。
一群能歌善舞的蒙古女子从侧边留出的缝隙里进入内圈中央围着篝火边嗓音清亮地吟唱着蒙古小曲,边转着圈的跳舞,众人推杯换盏间门,宴会上的气氛好不热闹。
几日前刚刚在营地里与汗阿玛、姨母和大哥庆贺了十周岁生辰的太子胤礽,端起手里的银杯盏喝了一口盛在里面的“羊奶酒”后立刻就懵了,这甜滋滋的乳白色液体是羊奶酒吗?怎么喝起来这么像羊奶啊?
胤礽不信邪的又端起面前矮桌上的银酒壶往自己杯盏里面倒了一杯“酒”,端起杯盏又喝了一口后,他发现这“羊奶酒”的味道还是不太对就转头将目光给移到了坐在他右手旁的大哥桌子上。
兄弟俩的席位挨得很近,原本在啃着手中的烤羊排,欣赏歌舞表演的胤禔用眼角余光瞥到自己太子二弟直勾勾盯着他桌上酒壶的动作后,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嘴里的羊肉给咽下肚后,就转过头对着胤礽有些小郁闷地低语道:
“保成,你别看了,爷桌子上的酒壶中盛的液体也是羊奶,看来应该是皇额娘提前给人吩咐了,不让咱俩喝酒。”
胤礽听到这话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相同的郁闷之色,点了点头就将自己的目光从胤禔桌子上收了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盏,酒盏里面不盛酒,反而盛着羊奶,唉,算了,姨母也是为他们好。
胤礽在心中叹了口气,端着手中的酒盏一口喝尽里面的温热羊奶,嘴边霎时间门就挂起了一圈奶呼呼的白胡子。
紧跟着他也学着自己大哥的动作,用右手拿起了一块烤羊排往上洒了些孜然粉和番椒粉后,就将其放在自己嘴里边啃着边将视线给投到了围着篝火跳舞的一群蒙古舞女身上。
这时他瞧见不知何时那一群蒙古舞女中竟然出现了一个长相貌美,身段纤细,穿着一身红色滚银边蒙古袍的贵族少女。
那贵族少女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手中捧着一条雪白色的哈达。
蒙古人的哈达是象征着敬意和祝贺的礼品,胤礽猜测八成这个少女是准备给他汗阿玛献哈达的。
这个念头刚刚在他心头上滑过,果然下一瞬那个貌美的少女就边唱着蒙古曲子,边笑颜如花的转着圈往北边而来。
胤礽转头往东、西两边的蒙古亲王、郡王身上瞅了瞅,瞥见坐在西边第三个席位上的漠北蒙古车臣汗部的亲王正高兴地用大手捋着他下巴上的络腮胡子,一脸欣慰地看着那个跳舞转圈的蒙古贵女,他不由往上挑了挑眉头,心中有数了,猜测着眼前这贵女八成是车臣亲王的小女儿亦或者是他的大孙女。
漠南蒙古与清廷世代联姻,现如今后宫里还有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众位太妃、太嫔们坐镇呢,当今的后宫里也有出身漠南蒙古的宣嫔娘娘博尔济吉特氏。
眼下漠北蒙古刚刚内附清廷,八成这车臣亲王也是想要效仿漠南蒙古诸部的做法也将自家中的女眷送到紫禁城里与皇家联姻,从而加强与清廷的联系。
胤礽能看懂的事情,康熙、三位主将、满汉四大臣以及坐在内圈中的诸位亲王、郡王们自然也能看出来。
坐在车臣亲王旁边的札萨克图亲王不由扭头怒瞪了车臣亲王一眼,他真是没想到这老小子竟然和他的想法撞在一起了,可惜车臣汗部已经捷足先登了,若是他待会也让自己的小女儿围着篝火唱歌跳舞给皇上献哈达怕是就落了下乘了。
唉,真是可惜啊!
漠北三部中土谢图汗部的势力是最强的,土谢图汗亲王察珲多尔济坐在三人的首位上,他瞥了一眼前面正热情跳舞的少女,认出来了这是车臣亲王最小的女儿——苏日娜(寓意:好学)。
他右肩膀上的火铳伤口还没有康复就抬起左手拍了拍坐在他身旁的大孙子敦多布多尔济的后背。
敦多布多尔济感受到自己祖父的动作,不由困惑地扭头看向土谢图汗亲王。
土谢图汗亲王没有吭声,而是笑了笑就将粗糙的大手从自己大孙子的背部收了回来,又重新将目光给放在了跳舞的苏日娜身上,将右手搭在矮桌上,敛眉思考着先前他弟弟哲布尊丹巴给他的提议。
在场众人全都看着这个手捧洁白哈达的蒙古贵女边唱边跳地向北边的四张席位慢慢靠近。
坐在内圈南面的纳兰明珠、索额图、福全、杰书、张英、王掞、费扬古七人也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盘腿坐在主位上的康熙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看着眼前离他越来越近的漂亮少女,虽然他脸上带着笑,但是眼底却是一片漠然,他和他汗阿玛用了两代人的努力才逐渐削弱了后宫里的蒙古势力,他可是断断不会让蒙古女子再进他的后宫了。
眼前这个少女将算盘打在他身上是打错了啊!
坐在他斜前方一米远的皇贵妃也端着手中的酒盏眼含欣赏的看着不远处笑颜如花,青春活力的蒙古少女,少女穿着一件火红火红的蒙古袍子,忍不住让她回想起了当年抱着小外甥在御花园里与牵着牛犊子的塔娜初次见面的事情。
看到这个漂亮的蒙古少女果然身段柔软、旋转跳跃着走到康熙的主位前了,众人眼里都滑过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
然而紧跟着画风一变。
只见那个漂亮的蒙古少女抬起右胳膊将右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上冲着康熙礼貌地俯身行了一礼后,就立即往旁边一闪,落到了皇贵妃的矮桌前。
晴嫣也被蒙古少女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搞懵了,看着少女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下意识地就将手摸到了缠在腰间门的金丝长鞭上,寻思着莫不是这又是一个“塔娜”,跑来与自己挑战搏斗的?
还没有等晴嫣开口询问,蒙古少女就眼神发亮地对着晴嫣激动地说道:
“皇贵妃娘娘,您是打跑准格尔和罗刹毛子的大英雄,苏日娜非常非常崇拜您,能否让苏日娜为您亲自献上哈达呢?”
蒙古少女闪动着星星眼,满脸崇拜地对着皇贵妃用蒙语大声喊道。
听到苏日娜脆生生的话,在场众人全都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康熙父子仨也惊讶极了,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少女是冲着他的爱妃/姨母/皇额娘来的。
车臣亲王也惊得一下子揪下来了下颌上好几根胡子,疼的他忍不住龇牙咧嘴的。
“吃菜,吃菜。”
福全瞥了一眼对面主位上自己皇帝三弟脸上因为自作多情而浮现出来的一抹尴尬,忙强憋着笑意拿着手里的银筷子对着身旁的几位朝臣喊道。
康亲王杰书也借着低头饮酒的动作,掩去了嘴角上扬起来的弧度。
挨着坐在一块的胤礽和胤禔兄弟俩也笑着面对面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杯盏,嗯,兄弟俩对饮了一杯温热的甜滋滋羊奶。
苏日娜的动作也超出了皇贵妃的预料,晴嫣看着眼前俏丽的蒙古少女,总是不自觉的将她看成少女时期的塔娜,瞧见苏日娜眼中浓浓的期待,她忙笑着放下手中的酒盏,从坐垫上站起了身子。
看到皇贵妃站起身子后,整整比她高出了一个头,苏日娜不由俏脸一红。
晴嫣忙贴心地微微俯身,刚好方便苏日娜将手里的哈达挂在她的脖子上。
看到皇贵妃俯身的动作,苏日娜眼前一亮,忙两步上前将手里洁白的哈达挂在了晴嫣的脖子上。
“哈达”一挂在脖子上晴嫣瞬间门就感受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哈达是丝织品,质地应该是很光滑,接触到皮肤也能带来凉爽才对,怎么自己脖子上这根“哈达”毛茸茸的,还有些热呢?
她直起身子借着周围的火光不解地低头看向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哈达”,在火光的照耀下发现这条哈达上有一道一道的纹理,还有闪烁着银光的丝线,用手摸着“哈达”柔软的质地,晴嫣的眼睛立刻就瞪大了,这不是哈达吧?怎么有些像上辈子消失在末世里的毛线围巾呢?
末世中的动植物都变异了,毛线这种东西自然也是消失了的。
末世的异能者也好,普通人也罢,日常穿在身上的衣服都是用能够隔绝空气中污染物的特殊材料所制成的紧身防护服。
晴嫣只是在末世前保留下来的都市剧里看到过在之前的和平时代里,天气转凉后,人们会穿上漂亮的毛衣,在脖子里缠上保暖的围巾。
可是她都没有亲眼见过、摸过围巾和毛衣,只是知道这是一种保暖、柔软的衣物,正是因为上辈子没有触摸过真正的毛衣,即使宫里有许多羊毛毯子,晴嫣也从未将它们与毛衣、围巾联想在一起。
在如今的时代里棉花是很贵的,冬日里穿不上棉衣活活被冻死的百姓们大有人在。
很多手里拮据的百姓买不起蓬松的棉花,就找来芦花往衣服的夹层里填充,芦花冬衣和棉花冬衣单从外表上来看是看不出来区别的,都很“厚实”,鼓鼓囊囊的,但是棉花冬衣是真厚实,芦花冬衣就是样子物,看起来“暖和”但一点都不保暖,穿了和没穿没什么两样,鞭子一抽打,填充在衣服夹层里的芦花就乱飞。
在众人眼里看来,皇贵妃似乎很喜欢蒙古少女献上来的洁白哈达,一直低着头用手在抚摸。
坐在皇贵妃斜后面的康熙不高兴了,看看自己爱妃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哈达”,而那蒙古贵女脸色红的像番柿,咬着下唇羞答答的偷瞄着他的爱妃,两个人之间门的气氛怎么看起来那么暧昧?
康熙的一双浓眉紧紧皱了起来,用右手敲打着面前的矮桌,脑子里突兀地滑过一句“大草原上的百合花盛开了”。
晴嫣不知道身后的康熙在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什么,她摸了几下脖子中的“哈达”,八成确定这就是上辈子和平年代里的羊毛线围巾了,正想询问眼前的蒙古少女这羊毛线围巾她是怎么做出来时,哪成想晴嫣刚刚抬起头,就看到面前的漂亮蒙古少女隔着俩人之间门的矮桌,将一双白皙柔嫩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肩头上,晴嫣一懵还没有想明白少女这是要干什么呢,下一瞬就看到少女踮起脚尖,一张漂亮的鹅蛋脸在自己眼前放大,随后“吧唧”一声右侧脸颊处传来了一片温热柔软的触感。
“砰!”“啪嗒!”“咣当!”
一片筷子落地、酒盏脱手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康熙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就黑了。
晴嫣的身子也一僵,当场脑子宕机,满脑袋都刷着”我,我,我被一个漂亮的蒙古少女给亲了!!!”的弹幕。
蒙古少女羞答答地看着皇贵妃,看到皇贵妃瞪大眼睛,傻乎乎地瞧着她,这样子看来一点儿都不像驰骋沙场的彪悍女将军,反而像她养在蒙古包里的波斯猫,蒙古少女没忍住又点起脚尖“吧唧”在晴嫣左脸颊对称的位置上也亲了一口,脸色红红地丢下一句:
“皇贵妃娘娘,您真可爱,我心悦您!”
说完这话,不顾皇贵妃的反应,蒙古少女苏日娜就羞涩的低头捂着脸跑到外圈了。
她的声音不算小,起码坐在内圈的众人基本上都听到了。
“砰”的一下,车臣亲王手一软,牢牢捏在手里的酒盏也落地了,回想起来小女儿总是念叨着女儿家香香软软,比臭男人们好上一万倍,他“啪”的一下子重重将右手给盖在自己脸上,简直是后悔死了!他就应该让大孙女来给皇上跳舞献哈达,为什么要挑古怪的小女儿啊!
车臣亲王的崩溃,胤礽、胤禔兄弟俩不知道,但是他们哥俩知道自己汗阿玛是要炸了。
他俩也被苏日娜大胆的动作给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但是姨母/皇额娘在宫里就很受其他娘娘们的喜爱,安妃、宜妃、宣嫔更是将储秀宫当成了她们的第二个宫室,兄弟俩早就接受姨母/皇额娘出奇好的女人缘了,但是他们汗阿玛不知道这一点啊!
胤礽、胤禔微微转过头看向他们身后的汗阿玛,瞧见他们汗阿玛紧紧捏着手里的银酒盏,脸色黑的和锅底灰有一拼了,兄弟俩都不由紧张地吞了口唾沫。
坐在正南面的福全、杰书等人也被苏日娜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给搞懵逼了,条件反射地转向了索额图,怎么都没想到这蒙古少女不是冲着皇上去的,而是冲着皇贵妃去的!
在大庭广众之下给皇贵妃送“哈达”,亲皇贵妃的脸,还羞涩的对皇贵妃说“她心悦她”,这是明晃晃的示爱吧?
索额图看到同僚们将视线齐齐转到了他身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啊,只好端起手里的酒盏对着同僚们做了个举杯的动作,但心里却很得意,瞧瞧她女儿的魅力比皇上都大,真是男女通吃啊!
“哎?等等,你等等,你回来本宫有话给你说。”
等到晴嫣终于从她被少女亲了两口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后,看到那个蒙古少女已经跑到外圈的席位盘腿坐下了,实在是哭笑不得地冲着那个漂亮的少女招手喊道。
康熙看到自己爱妃不仅不生气,还言笑晏晏地招手把那个胆大的少女给喊回来,脸色更黑了。
胤礽、胤禔兄弟俩也发现了他们汗阿玛的脸色变化,若用比喻来形容的话,就是他们汗阿玛刚刚黑成锅底灰的脸,已经升级成墨水那般黑了。
胤禔眼尖地瞧见他们汗阿玛捏在手里的银质酒盏都微微变形了,眼皮子重重一跳,忙轻咳两声将自己太子二弟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他们汗阿玛的笑话是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就有危险了!
胤礽听到自己大哥的轻咳声,也从善如流的将头给转回来,与胤禔一样又拎起酒壶往酒盏中倒了一杯温热的羊奶喝着压惊。
刚刚才盘腿坐下的少女万万没想到皇贵妃竟然会喊她,忙从自己的坐垫上站起来,一路小跑的重新从桌子间门的缝隙中跑到了内圈里。
康熙的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爱妃看到青春靓丽的少女朝着她跑来时,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不知怎得心里酸酸的,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脸,觉得亲征的这些日子里风吹日晒的,他皮肤有些糙了,瞧见那胆大包天的少女跑到自己爱妃跟前,自己爱妃打算开口与少女说话了,康熙忙插嘴淡声开口询问道:
“你是谁家的闺女啊,这草原女郎的确和大清女子不一样啊,真是活泼啊。”
蒙古少女听到康熙的话,正打算开口。
坐在西边席位上的车臣亲王就忙从坐垫上站了起来,将右手举起来放在心口的位置对着康熙微微俯身回答道:
“回皇上的话,这少女是小王的那不成器的小女儿,今年十五岁了,名字叫苏日娜。”
“哦,那她可有婚配啊?”
康熙将已经变形的银酒盏放在矮桌一角,语气中辨不出喜怒的继续询问道。
车臣亲王闻言眼中瞬间门迸发出一抹喜色,难不成皇上看到自己小女儿与皇贵妃相处的这般融洽,有意将苏日娜收到自己后宫里了?
他忙压下心头上涌上来的激动对着康熙大声回答道:
“回皇上的话,小王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女婿人选,因此还没有给苏日娜找婆家呢。”
“哦,那这样吧”,康熙抬起骨节分明的右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微微敛眉思考了一会儿后,就将目光给移到了内圈东边的席位上,看着漠南蒙古阿霸垓部巫|尔锦噶喇普郡王笑着温声询问道:
“巫|尔锦噶喇普郡王,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你的嫡次子今年也是十五、十六岁了吧?”
巫|尔锦噶喇普郡王怎么都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喊他,忙按着矮桌从坐垫上起身,恭敬地对着康熙俯身答道:
“皇上您的记性真好,小王的嫡次子今年刚好十六岁整。”
“那刚好,不如今日朕就下旨为你们两个部落赐婚,漠北、漠南蒙古合该是一家亲才对,不知你们两个做长辈的意下如何啊?”
听到康熙这话,巫|尔锦噶喇普郡王像是后世那些偶然间门买了一次彩票就中了头等奖的人一样,忙高兴地俯身谢恩,他一个漠南的郡王能与漠北的亲王结成亲家,这显然是大赚特赚了啊!
车臣亲王听到这桩联姻,脑袋都炸成空白了,但他也知道皇上说出口的话就是圣旨,那是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的,也只好昧着良心,强颜欢笑的冲着坐在主位上的康熙领旨谢恩了。
“苏日娜多谢皇上的赐婚。”
苏日娜也乖巧地冲着康熙俯身行了一礼,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不成婚的,反正她也不喜欢臭烘烘的臭男人,到时候嫁给一个家世比她差的男人,她俩到时候各玩各的就行。
晴嫣没想到康熙为了让漠南蒙古和漠北蒙古加强联系,竟然一上来就给人家小姑娘赐婚了,但看着小姑娘脸上没有露出来什么失望、沮丧或者不开心的表情,她才笑着用右手举起自己脖子上缠的“哈达”,温声询问道:
“苏日娜,这不是哈达吧?这是什么啊?”
听到皇贵妃的话,在场众人更加惊讶了,万万没想到这个事情竟然还没有结束,都将看好戏的目光移到了皇贵妃手里的白色长布条上。
刚刚才从联姻的事情中缓过劲儿的车臣亲王听到皇贵妃这好奇的问话,心脏“咯噔”重重跳了一下,赶忙眯着眼睛往皇贵妃手里的白色长布条上望,当他看到那在火光照耀下,长布条上散发出来的银光后,车臣亲王立刻觉得眼前一黑,知道这小兔崽女是真得没有给皇贵妃献哈达,而献的是她用那低贱的羊毛捣鼓出来的破布片啊!
向尊贵的客人献上哈达可是他们蒙古人对客人表达自己敬意的礼节啊!这小兔崽女究竟是怎么敢在这种事情上胡来呢?
车臣亲王的一颗心已经凉了半截了,伸出右手端起矮桌上的银质酒盏一口气将里面的酒水给饮尽,满脑子都充斥着“完了”两字,他以后也别再做与皇上联姻的美梦了,皇上若是不因为小兔崽女办出来的混帐事情迁怒自己,他就阿弥陀佛了!
苏日娜听到晴嫣这话,心里也有些慌乱了,但她瞧不出来皇贵妃这究竟是不是生气了,不自觉地将两只手的食指对着互相戳,抿了抿唇对着晴嫣张口解释道:
“皇贵妃娘娘,请您不要介意,苏日娜献给您的长布条的确不是哈达,而是苏日娜熬夜为您亲手编织的脖巾,脖巾的下端还绣着您的芳名呢。”
苏日娜脸色通红,眼神游移地说道,心里则发出来了土拨鼠尖叫:啊!皇贵妃娘娘怎么这么好看啊!皮肤好白!好嫩!好香!好滑啊!
“脖巾?”
晴嫣听到这个古怪的名字不由秀眉微拧的反问道。
“对,脖巾就是往脖子上缠的布巾。”
苏日娜举起胳膊照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一下,继续往下解释道:
“皇贵妃娘娘,请您不要因为这条脖巾是羊毛做的就嫌弃它,它缠在脖子上可暖和了,冬日下雪您把它缠在脖子上在户外骑马都不冷呢,苏日娜特意挑选了小羊羔的绒毛给您编织的,它一点儿都不毛糙,非常的柔软保暖。”
听到果然如自己料想的那般,这胆大包天的小兔崽女竟然真得将她平时用那低贱的羊毛捣鼓出来的乱七八糟的布巾当成哈达送给皇贵妃了,车臣亲王觉得自己眼前的篝火都开始扭曲了,恨不得当场昏厥过去,可他又怕这个动作会被皇上当成大不敬,只好将右手伸到桌子下面死死地捏着自己肚子上的肥肉来使自己保持清醒。
坐在内圈的众位漠南蒙古、漠北蒙古的王公贵族们也听清了苏日娜的话,他们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献哈达是礼节啊,众人都默契地将目光给移到了西边席位的车臣亲王身上,看到车臣亲王那满脸憋屈的模样又都齐齐将目光给收了回来,谁家没有一个不成器的小兔崽子或者小兔崽女呢?他们整日不是在坑爹就是走在坑爹的路上!
坐在皇贵妃身后的康熙将斜前方两个女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简直都要气笑了。
他眯着眼打量着苏日娜,觉得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心机也实在是太重了,编织一根脖巾就算了,还非要在前面加上一些描述词“熬夜”、“亲手编织”、“绣上皇贵妃的芳名”。
这种事情他早八百年前都干过了!皇贵妃的粉玉桃花钗都是他熬夜亲手雕刻的,只是没有刻上名字而已!
晴嫣不知道身后有个黑脸汉子在乱吃飞醋。
她摸着手里的长布条笑着询问道:
“这个东西本宫很喜欢,你只做了这个,这个,脖巾对吗?”
“对啊,皇贵妃娘娘您不知道这个脖巾制作起来其实很不容易的,羊毛上面有味道,臣女得让人把它们仔细清洗干净再晒干,然后把它们搓成很粗的羊毛线,按照羊毛毯的那种编织方法,一根线压一根线的编织出来。”
晴嫣点了点头,用手指往长布条上顶了顶,果然发现了上面像是竹筐子表面的那种编织花纹。
“苏日娜,本宫有一个想法啊,你说若是编织出来了一大块布,然后将布给裁成衣服的形状,再拿针线将布片给封起来,会不会就是一件非常暖和的羊毛衣呢?”
“把羊毛做成衣服?”
苏日娜纳闷的轻声反问道。
晴嫣点了点头。
她一个连真正毛衣都没有见过的人,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织毛衣啊,只能希望这话能给眼前聪明的蒙古少女带来些创造的灵感。
苏日娜看着晴嫣手里的脖巾发起了呆,过了一小会儿后,突然灵光一闪:
“皇贵妃娘娘,臣女有些明白您的意思了,臣女回去后定会多多研究毛线衣的编织方法,等到未来您再来蒙古了,臣女一定会给您亲手做一件毛线衣的。”
晴嫣颔了颔首,对着少女笑道:
“本宫也对这羊毛做衣服的事情非常感兴趣,你若是有什么好想法或者新进展了,都可以往京城里给本宫送信的。”
苏日娜听到这话更高兴了,寻思着这岂不就是和皇贵妃当上笔友了?
她忙欣喜不已地点了点头,又微微俯身行了一礼就脸蛋羞红的跑走了。
众人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没有太在意,在场的人大多都是老少爷们,没有一个人针头线脑这种东西感兴趣的。
大家看着皇贵妃娘娘不断地用手抚摸脖巾非常喜欢的样子,漠南蒙古一些心思灵活的王公贵族也开始动脑筋,打算等到宴会结束后,回家让手巧的女奴们也试试将羊毛做成布匹的法子。
康熙看到那个蒙古少女离开了,自己的爱妃也没将目光移到他身上,凤目沉沉的抿了抿薄唇。
等这个小插曲结束后,宴会就继续往下进行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六米多高的篝火燃尽了。
头顶上皎洁明月已经移到正上方了,宴会才结束。
戌时末,等所有的客人都离开后。
晴嫣先一步洗完澡披散着黑发坐在御帐的床榻上打量着手中的围巾,她的画技都烂的一塌糊涂,更别提做手工了。
但是手里这条围巾确实编织的非常漂亮,晴嫣瞧见围巾的下端除了绣着自己的名字外,还绣着象征吉祥寓意的格桑花。
等到康熙洗完澡穿着明黄色寝衣走进来时,就看到晴嫣仍旧将那条围巾挂在脖子上,不停地抚摸。
想起那个蒙古少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着自己爱妃的脸颊亲了两口,还高调的当众示爱。
没错就是示爱!
康熙就气得胸口发闷,迈着大步子走上前,对着皇贵妃阴阳怪气地笑道:
“皇贵妃娘娘真是会遭人惦记啊,连十五岁的少女都不放过。”
晴嫣听到康熙这阴阳怪气的话,不由一呆,错愕地抬起头看他,她总觉得康熙这话咋听咋那么酸呢?
她轻咳了两声,忽略掉那股子淡淡的尴尬,从床上站起来立马比康熙高了半个身子,将缠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一圈一圈地缠在了康熙的脖子上。
康熙正准备开口,待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温热感觉后,立刻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晴嫣笑道:
“皇上是不是也反应过来了?这个羊毛做成的东西是保暖神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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