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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第二百八十三章


等晴嫣回过神来后,  发现自己手中已经没有杯盏了,而站在她右手边的阿玛则正抿着唇回味喝下去的金鸡纳霜的药水滋味,她阿玛的嘴巴动一下,  相应的长在下颌上的胡子就跟着颤一下。

        晴嫣看着自己的右手还保持着端杯盏的动作,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皇贵妃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纳兰明珠、福全、张英、王掞可太知道说什么了!

        他们也被索额图这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给惊到了,  忙跑到索额图跟前,胤礽也眼巴巴地看着索额图的脸,  张口询问道:

        “姥爷,你觉得怎么样啊?”

        御帐中的众人听到太子的话也都将目光从索额图手的杯盏上移到了索额图的脸上。

        索额图低头瞄了瞄他右手里的白瓷茶盏,  看到茶盏底部还残留些少量的褐色药水,连着砸吧了两下嘴,才抬起头看着众人回答道:

        “药水喝起来倒是没有感觉到反胃和恶心,  初入口时味苦,后味却带有些淡淡的回甘,有些不太像咱平常喝的那种药汤子啊。”

        晴嫣听到她阿玛这还要像是品酒一样认真评价金鸡纳霜的滋味,  颇有些哭笑不得地伸手将索额图手里的空杯盏拿了过来,  开口道:

        “阿玛,  这是西药肯定和中药的口味是不一样的啊。”

        “白晋你再刮下来点儿粉末,让老夫也来尝一尝。”

        纳兰明珠听完索额图的话,  也捋起袖子走到了桌子边,  索额图都给皇上试药了,那他必然也是要尝试的!

        等纳兰明珠喝了与索额图药量差不多的金鸡纳霜药水后,  张英、王掞也跟着试了药。

        随军出征的满汉四大臣都喝了药水。

        张太医也低头用右手食指沾了些白晋刮下来的金鸡纳霜粉末放进嘴里尝了尝、品了品,又喝了一些金鸡纳霜的药水才抬起头对着皇贵妃说道:

        “娘娘,现在营地里也有一小部分士兵感染疟疾了,  微臣这就和白大人一起拿着金鸡纳霜让那些患病的士兵们服用,若是一个时辰后,士兵们身上的症状减轻了,我们再给皇上服药。”

        晴燕点了点头,答应了。

        只有健康人服用了金鸡纳霜后身体没有出现异样,疟疾病人服用了金鸡纳霜后病痛可以减轻,才能证明这种西药真得对身体无害且对疟疾有奇效,一国之君的身体与一国国运息息相关,入口的东西再小心对待也不为过。

        等张太医和白晋拿着一块金鸡纳霜匆匆离开御帐后,御帐的众人也都各自找地方坐下等待了。

        晴嫣搬了一把雕花椅子放在御帐门口,仰起头就能看见悬挂在夜空中的皎洁明月和灿烂繁星。

        月亮又圆又大,星星也很璀璨,仿佛一伸手就能够摘到了一样。

        她将身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大草原上吹来的凉爽夜风,听着藏在草地中昆虫的鸣叫声,静静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

        胤禔和胤礽兄弟俩知道自己身上脏,也没有坐在软榻上,而是各自搬了一把椅子挨着床边坐下,眼睛眨也不眨地守着他们汗阿玛。

        福全、索额图等人也都静静地坐在桌子边。

        站在床边的梁九功也寻摸了一个地方靠在柜子上闭目养神。

        白天的时候他们还都在为皇上的病情担忧,各个着急的不得了,裕亲王急得嘴角都冒泡了。

        如今晚上等到了千里迢迢跑来送药的皇贵妃,虽然眼下皇上还没有服药,但是在场众人都觉得像是找到了靠山和主心骨一样,全都不吭声默默地享受着这短暂的平静。

        御帐中的自鸣钟表盘里的指针缓慢转动着,等到时针指到“十一”到达整点时,立马发出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坐在御帐门口的晴嫣随即睁开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来,果然就透过周围的亮光,看到张太医和白晋脸上挂着激动不已的笑容,一前一后地快速往御帐这边跑。

        “张太医,那些士兵们服用了金鸡纳霜后效果怎么样啊?”

        晴嫣顺手将自己的椅子往后挪了挪,以免挡着路,就拽着张太医的衣袖急声询问道。

        众人听到皇贵妃的声音也都晃了晃脑袋将涌上来的困意给尽数驱散,纷纷从椅子上站起来,齐齐将视线给移到了前后脚冲进来的张太医和白晋身上。

        “娘娘,这金鸡纳霜确实是治疗疟疾的神药啊!”

        张太医显然是被震撼到了,他兴高采烈连说带比划地给在场众人讲道:

        “那些原本脸色蜡黄,上吐下泄,打冷颤打得浑身瘫软的士兵们,喝下药水不久后就感觉身子暖和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就不打冷颤了,如今身体强壮的士兵们都已经能够扶着墙站起来了。”

        “西药竟然这么厉害?”

        王掞听到这远远超出他预料的话,一时之间惊讶的连着拽下来了好几根胡子。

        这西药的效果未免也太立竿见影了吧,他们平时喝的苦药汤子可是见效很慢的啊!

        晴嫣看到站在张太医身后的白晋听到张太医对金鸡纳霜赞不绝口的话后,脊背不由就挺直了,眼中也迸发出了自豪的光彩。

        她阿玛的眼里更是冒着亮光,整张脸都写着:“回京后赫舍里一族一定也要屯这种神药!”

        连张英、王掞、福全、杰书、费扬古脸上都露出了相同的神情。

        晴嫣心里不由咯噔跳了一下,虽然她也承认西药见效很快,但是中药是老祖宗传承千年留下来的好东西,是华夏的文化瑰宝,她可是万万不想看见因为此事,未来的大清人全都一股脑的钻入西药的研究里,从而忽视了中药的发展,忙笑着出声解惑道:

        “早些年本宫在京郊骑马玩耍时,曾经偶遇过一个会说汉语的西洋大夫,本宫就是从他口里知道有金鸡纳霜这种治疗疟疾的神药的,不过他飘洋过海来到我们大清不是为了推广他们西药的,反而是来向咱学习中医的治病方法以及中药的炮制方法的。”

        众人听到皇贵妃这话都又纷纷将目光给转到了晴嫣身上。

        索额图不自觉地就骄傲地把胸膛挺了起来,瞧瞧她闺女多有出息,出去玩儿还能长见识!

        站在他身旁的纳兰明珠。刚好用眼角余光瞥见了索额图脸上那炫女傻兮兮的笑容和眼角眉梢冒出来的自豪之意,不由嘴角狠狠抽了抽,把脸给撇到一旁不去看了。

        晴嫣没瞧见这俩老对手、死对头的微小动作,而是伸手指着桌面盒子中剩下的块金鸡纳霜继续往下道:

        “那个西洋大夫给本宫说,西药的特点本就是见效快,但却治标不治本,中药虽然发挥药性的时间长,但是几包中药下去,却能慢慢调养病人的身体把病根给去了,对于先前从未服用过西药的人来说,他们的身体还尚且没有对西药产生抗药性,因此等西药进入体内后,就会发出来非常快的作用。”

        胤礽听到姨母这话,也是一脸所悟地点着头道:

        “看来中药和西药都有优点有缺点,若是两者能结合起来就最好了。”

        胤禔也用手挠着脑袋说道:“不过咱还是得想办法看看我们的中药能不能治疗疟疾啊,这金鸡纳霜多贵啊,怎么可能让大清所有患疟疾的人都能吃上这稀有的西药呢。”

        索额图等人听到皇贵妃、大阿哥、太子殿下的话,也都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张太医更是被大阿哥的话给重新点燃了斗志。

        身为医者,他潜心研究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治疗疟疾的方法,如今疟疾之症却被一种看起来就平平无奇的褐色药块给打败了,虽然他嘴上夸赞金鸡纳霜好用,但是心底其实还是有些失落的。

        听完皇贵妃人的话,他决定等到皇上身体康复后,他就继续去自己的营帐里试验那些还没有用完的蒿草,还有一种黄花蒿没用呢!营地里还有很多疟疾病人等着他治病呢!他坚信老祖宗留下来的医书是没有骗人的!

        站在张太医身后的白晋仿佛都能瞧见从张太医身上散发出来了,那险些化形的勃勃斗志,看着皇贵妃言两语的就把众人刚刚产生的对西药的无上崇拜给打破了,白晋简直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万两黄金一样!心中虽然失望,不过他还是牢牢记着自己此行的最大目的的,忙伸手从怀里掏出自己精致的小银刀对着皇贵妃和胤礽说道:

        “娘娘,太子殿下,要不微臣现在就给皇上调药水吧?”

        晴嫣扭头瞥了一眼自鸣钟发现已经到子时刻了,就点了点头将桌面上倒扣着的最后一个茶盏给翻了起来,示意白晋走过来冲药粉。

        白晋几步走到桌子旁,就用左手从木盒子中拿起了一块新的金鸡纳霜,又用握在右手里的银刀小心翼翼地将金鸡纳霜的药粉刮在空茶盏里,刮够成人的药量后,他才拎起桌面上温热的茶壶往杯盏中加入了适量的温水。

        这个过程看着简单但却是一点儿都不容易的,比如刮下来多少药粉、添多少水都是有定量的,张太医站在白晋的左手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白晋的动作,将每个细节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娘娘,微臣把药水调好了,可以给皇上服用了。”

        白晋将手中的茶盏递给皇贵妃。

        晴嫣接过后用小银勺子轻轻拨动了两下,转身走到床边对着梁九功抬了抬下巴。

        梁九功忙心领神会地将康熙的上半身给扶了起来。

        白晋紧张地两手交握,心脏“砰砰砰”直跳,他明白自己后半辈子的仕途和幸福生活全压在皇贵妃手里的药碗上了。

        正当白晋幻想着等皇上康复后,对他予以重用的美好画面时,梁九功焦急的话就打破了他的美梦。

        ”娘娘,这可咋办啊,皇上他这是不是感觉到入口的药味道不对,所以不愿意吞咽着喝啊。”

        白晋闻言忙从几个大臣的缝隙中钻过去走到床前,看着皇贵妃喂到皇上嘴边的药水压根儿就没能进皇上嘴里,反而全都顺着嘴角流到了下巴上,梁九功手里明黄色的帕子擦都擦不及了,不由有些傻眼儿了。

        费扬古也着急地拍手道:

        “哎呀,皇上咋能不喝呢,这再好的药喝不到肚子里那不就是白搭吗?”

        晴嫣也没想到最后的意外竟然出现在了康熙身上,她拧着一双秀眉看了看康熙的嘴又低头看了看碗里褐色的药水,转头冲着胤礽喊道:

        “来,保成你端着药碗。”

        “哦,好。”

        胤礽愣了一下忙点头接过姨母手里的药碗。

        晴嫣抿了抿唇示意梁九功往旁边站一站,然后立刻抬起右手捏着康熙的下巴,微微用力就将康熙紧闭的牙关给撬开了,又用左手捏着康熙的鼻子,言简意赅地对着外甥喊道:

        “药不烫嘴,保成你直接给你汗阿玛灌进去。”

        胤礽闻言一呆,看到他汗阿玛无意识想要闭上嘴,但却偏偏挣脱不了他姨母的手,竟然拧着一双浓眉,俊朗的面容上显露出了一抹委屈的神情。

        一向勇猛的汗阿玛怎么在姨母手里显的这般娇弱啊?

        罪过啊,罪过啊!

        胤礽忙晃了晃头,将脑袋中冒出来的乱七八糟念头全给打消了,才一勺一勺的把药水给“硬灌”进了他汗阿玛被“硬撬”开的嘴里。

        等一碗药终于见底了,晴嫣一扭头就看到身后众人脸上颇为难以琢磨的表情。

        她不由困惑地生出了满脑袋的问号。

        索额图有些一言难尽的瞥了一眼自己满头雾水的爱女,他闺女连对待皇上都敢像是对待稚龄孩童一样,不愿意喝药就撬开嘴,捏着鼻子往里灌,这种十年如一日虎了吧唧的性子,他怎么会觉得他闺女可能在宫里被其他人给欺负呢?

        站在他身旁的纳兰明珠也笑着低语道:

        “看来愚庵生病喝不进去药时,赫舍里福晋也是这样给愚庵喂药的啊。”

        索额图尴尬的笑了笑不说话,又狠狠瞪了自己闺女一眼。

        晴嫣没搞懂自己阿玛为什么要瞪她,现在她只想赶紧去御帐外喊后勤人员给她找个空营帐、烧些热水洗洗澡,她骑了一天的马从京城赶到前线,穿在铠甲内的里衣都被汗水给浸透了,浑身黏黏糊糊,难受的不行。

        正当晴嫣打算抬脚往外走时,御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瞬几个穿着铠甲的斥候就握着手里锋利的大刀焦灼不已地走了进来。

        福全扭头瞧见自己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也忙转身迎了上去。

        “怎么了?”

        “王爷,大事不好了,卑职们奉您的命令,前去刺探敌军的军情,在距离此处八十多里外的地方瞧见他们大军正浩浩荡荡地举着火把翻山,满山都是亮光,他们一点儿都没有隐藏的意思,卑职们怀疑他们这是没有耐心了,打算今夜前来偷袭我军,与我们进行决战了!”

        领头的斥候顶着满头大汗,脸色通红地对着裕亲王抱拳哑声道。

        “什么?”

        听到这话,在场除了今夜才赶来的晴嫣、  胤禔、胤礽和白晋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外,其余人全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脸色极其不好看。

        晴嫣看着自己阿玛脸上毫不掩饰的急色,不由困惑地开口询问道:“阿玛,这是怎么了?”

        索额图转头看了一眼自己闺女,用手揪着下巴上的胡子摇头叹息道:

        “娘娘,您有所不知,我们刚刚来到前线不久,佟大人就被敌人的火铳给差点伤着了心脏,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摔断了两根肋骨,现在还躺在营帐里起不来床呢,后来皇上命令费扬古将军接了佟大人主将的位置,我们破了敌军骆驼阵那日还大胜了呢,可实在是没想到晚上返回营地皇上就病倒了。”

        福全也苦笑着往下接话道:

        “我们怕皇上的病情会动摇刚刚提升起来的士气都决定先对外瞒着这个消息了,哪成想敌军不知道从何处知道了皇上患疟疾的消息,这几天下来他们不和我们正面开战,每次两军碰上,他们敌军就站在对面冲我军嚷嚷着皇上病入膏肓、不久就要龙驭归天的事情,多次下来军心就乱了,等到士兵的队伍中也开始两两地爆发疟疾之症后,皇上患疟疾的消息就彻底捂不住了,敌军现在还又增添了近万的援军,人数方面也已经和我军不相上下了。”

        即使福全没挑明,晴嫣、胤礽、胤禔、白晋四人也听明白了如今局势的危急。

        现在敌军士气高昂,清军在疟疾病痛的折磨中和皇上重病的双重打击下,士气已经很低迷了,原本还有的十万大军的人数优势在敌军援兵到来后也没有了,两军差别悬殊,这场注定要输掉的战争还怎么打啊!

        晴嫣耐心听完这话,敛眉深思了片刻就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容蜡黄的康熙又看了一眼福全用绷带挂在胸前的左胳膊。

        左胳膊骨折的裕亲王别说上阵杀敌了,连战马都骑不稳了,福全这种状态是断断不能领兵的。

        晴嫣就拧着秀眉,用贝齿咬了咬下唇道:

        “裕亲王,你们现在去组织大军吧,告诉我军皇上已经身体康复了,到时会亲自骑战马与敌军作战的。”

        听到晴嫣这话众人先是一愣,瞥见皇贵妃身上同样明黄色的铠甲后全都反应过来皇贵妃的意思了,皇贵妃和皇上的铠甲除了镶嵌在上面的铆钉颜色不一样外,乍一看确实很像,而且皇贵妃的个子高挑,坐在高高的战马上只要不开口说话,离得远的士兵谁能瞧出来这不是皇上啊!

        众人还没有开口说话,索额图立马着急了,忙几步走到晴嫣跟前看着自己这个从来没有让他省过心的闺女,皱眉严肃地大声道:

        “娘娘您凤体金贵,怎么能够上前线呢!刀剑无眼,您这万一要是被敌军给伤着了怎么办啊!”

        “唉,是啊,娘娘您这身份上战场也的确是不合适啊。”

        张英和王掞家里的小姑娘也都在北五所上学,他们俩都认为他们是汉人中少有的开明之人了,也没有认为女子只能困于后宅这种狭隘的想法,但是听到皇贵妃这石破天惊的话,还是忍不住齐声开口反驳道。

        裕亲王福全、康亲王杰书、乌拉那拉·费扬古和纳兰明珠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神情,也是不赞同的。

        待在床边的胤礽和胤禔也相互对视一眼,但他俩辈分小,现在也不懂带兵打仗的事情,压根儿就没有开口说话的资格,都抿着唇没有吭声。

        站在御帐门口的几个斥候们也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不着痕迹地抬头瞧了一眼皇贵妃娇艳如花的俏脸,齐齐脸色发红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晴嫣知道她这话说出口必定会遭人反驳的,她等着身旁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将反驳的话给尽数说完后,才用纤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不紧不慢地出声道:

        “如今皇上还没睁开眼睛,佟大人卧病在床,裕亲王的左胳膊骨折,难道军中还有别的人能担任主将吗?”

        众人闻言都难堪地面面相觑,眼下的窘境可不就是无将可用嘛!费扬古将军和康亲王杰书虽然不像裕亲王那般伤得那么明显,但是腰上、胸上、腿上也都是伤口,个主将没有一个是健康的。

        晴嫣看着众人紧抿着唇,不说话,又继续铿锵有力地往下大声道:

        “本宫的力气大得能够左右手各拎着百斤的重物也能行走如风,鞭子挥动起来也能像是铁棍子一样发出烈烈风声,骑术精湛可以站在马头上与敌人交手,本宫除了是女儿身之外有哪一点比不上你们的?你们能做到的事情本宫也能做到!但是本宫徒手碎大石这种本事你们想学也学不会!”

        “如今大敌当前,敌人怕是临近破晓时分就要冲到我们眼皮子底下开战了,尔等不想着赶紧将大军给组织起来抄起兵器进行御敌,还有时间在这里磨磨唧唧地与本宫探讨女子究竟能不能上阵杀敌,古有替父出征的花木兰,难道如今本宫就不可以代夫上前线了?还是大家已经想好了,既然此役打赢的机会渺茫,干脆就破罐子破摔,直接洗干净脖子等待着敌军到来像是宰猪一般对我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咱一个不落地全都把命给交代在这茫茫大草原上别回京城看望你们的父母子女了!”

        听到皇贵妃这话,在场的所有男人无论年纪大小都觉得无形中被狠狠抽了一耳光一样,甚至是站在床边一边瞧着自鸣钟上的时间,一边观察皇上脸色的梁九功也觉得脸上发烫。

        索额图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娘娘,战场上死伤无数,血糊拉碴的,胳膊、腿乱飞的场景太多了,奴才主要是怕您看到这种景象后吓着了。”

        晴嫣知道她阿玛心疼她,初衷也是为她好,但还是摇头笑道:

        “那若是我们此战打败了,本宫、太子、皇上、大阿哥皆在这营地里,被敌军一俘虏,别说本宫会被侮辱了,大清的君王和储君也全都要被敌军给杀掉祭旗了,到那时大清就亡国了!现在除了本宫代替皇上出征外,已经没有其他可以选择的方案了,都到这一步了,本宫宁愿战死沙场,也绝不会留在这营地里白白等待着给敌军们侮辱!”

        看到皇贵妃都将话给说到这个地步了,索额图的眼里快速滑过一抹泪光,垂下脑袋不吭声了,站在他身旁的纳兰明珠也不由在心里感叹:“生女当如皇贵妃啊!索额图这老匹夫儿子们都生的歪瓜裂枣的、一个一个的都脑子平庸、不成器,倒是好运气地生了个铁骨铮铮的好女儿啊!”

        福全、杰书、费扬古也脸色涨红地对着晴嫣俯身道:

        “奴才恳请娘娘代替皇上骑在皇上的战马上杀敌!”

        晴嫣用手摸了摸缠在腰间的金丝长鞭,对着众人点头笑道:

        “那就留张太医、白晋、梁九功和保成、保清兄弟俩待在御帐里看顾皇上,我们抓紧时间去别的营帐里商量一下作战的战术吧,等天亮之后肯定有一场恶战,成败就看此役了!”

        “娘娘请跟奴才过来,奴才的营帐里有沙盘。”

        福全伸出右胳膊做出“请”的姿态,转头对着晴嫣低语道。

        晴嫣颔了颔首就跟上了裕亲王的步子。

        杰书、费扬古、张英、索额图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都跟着走了上去。

        等到斥候们也离开后。

        梁九功用手里明黄色的帕子擦了擦康熙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眼圈泛红地对着康熙低声说道:

        “万岁爷啊,您快点儿睁开眼吧,娘娘都代替您上战场杀敌了,您再不清醒的话,敌军可就要冲到我们营地里撒野了啊。”

        康熙像是听到梁九功的话了,放在锦被中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动了动,但是很遗憾因为锦被的遮盖,没有一个人瞧见这一幕。

        张太医转头瞥了一眼自鸣钟发现皇上已经服药了两刻多钟了,不由紧张地转头看着站在身旁的白晋询问道:

        “白大人,皇上大概会什么时候清醒啊。”

        白晋心里也紧张的不行啊,生怕治不好皇上,自己的命也要留在这大草原上了!

        他也瞥了一眼自鸣钟,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嗓音微哑地说道:

        “皇上的病情严重,估计最快也得等天亮才能睁眼吧。”

        胤礽听到两人的对话,也抿着唇看了一眼自鸣钟发现已经快要到子时末了,距离破晓只剩下两个多时辰了。

        ……

        “嘟嘟嘟——”紧急的号角声和“咚咚咚——”沉闷的战鼓声相继响起来时,深夜大草原的恬静也被彻底给打破了。

        待在御帐中的胤礽、胤禔兄弟俩原本还因为看到他们汗阿玛不打冷颤了,还因为感到热开始无意识地用脚蹬身上的锦被而高兴呢,听到外面传来的号角声和战鼓声,心脏一颤,忙抬脚转身匆匆跑了出去。

        掀开帐子,入眼就看到外面营地里的士兵们全都匆匆忙忙地握着兵器以最快的速度往前面汇集。

        胤礽扭头看了一眼东方亮起的红光,嗓音沙哑地低语道:

        “大哥,看来姨母要上战场了。”

        胤禔“砰”的一下子将攥起来的右拳头狠狠地打在了身后支撑御帐的柱子上,手背上瞬间就撞出了一片血津津的青紫,万分遗憾地哑声道:

        “唉,保成,倘若爷早生几年,那么现在肯定就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杀敌了!”

        胤礽很能理解他大哥郁闷的心情,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想到:若是他大哥真得早生了几年,怕是现如今就和前面的哥哥姐姐们一样,长不大就早早夭折了……

        这个时候御帐里突然传来了梁九功微微带着哽咽的惊喜声音:

        “呜呜呜呜呜,皇上,您终于醒了!”

        兄弟俩听到这话,双眼一亮忙转身跑进了御帐内。

        康熙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御帐顶部图案繁复的花纹,感受到御帐内舒适宜人的温度后,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然,不知今夕是何夕了,想起梦中大雪纷飞的紫禁城,更是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皇上,皇上,万岁爷,万岁爷!”

        围在床边的梁九功、白晋、张太医看着皇上眼里的悲伤和茫然,全都愣住了,忙开口喊道。

        “汗阿玛!”

        “汗阿玛,你终于醒了!”

        听到耳畔处传来的熟悉少年音,康熙一怔猛地转头往外看。

        梁九功、白晋和张太医也忙有眼色的往旁边移动,给太子殿下和大阿哥腾出来了位置。

        待康熙看到穿着杏黄色铠甲的宝贝儿子和宝蓝色铠甲的憨直大儿子后,眼泪“唰”的一下子就夺眶而出,嘴巴开开合合地无声动了动,随后就忍着小刀割喉咙的痛意,紧紧抓着胤礽的手,悲痛欲绝地哑声喊道:

        “保成啊!朕的保成啊!”

        “老天呐!汗阿玛你这是怎么了?”

        胤禔看着他汗阿玛抓着自己太子二弟的手就哑声痛哭,猛男落泪,直接把他给吓傻了。

        别说兄弟俩被康熙的动作给惊到了,连梁九功、白晋和张太医也全都被哭泣的康熙给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站在床边的梁九功更是眨了眨红彤彤的眼睛,实在是难掩心中的震撼,除了皇上年幼之时,皇上曾这么无力地痛哭过,他都多少年没有瞧见皇上如此失态的模样了,老天爷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张太医看到眼前这想也不敢想的惊人场面,也忙扭过了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白晋。

        白晋也立马领会了张太医目光里想表达的意思,忙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态,有些手足无措地结结巴巴说道:

        “张,张太医,微臣,微臣也不明白皇上这是怎么了啊,微臣敢保证金鸡纳霜绝对不会带来这种控制不住流眼泪的后遗症的,您之前不也看到那些服药的疟疾士兵们了吗?他们可都是很正常的,没有一个放声痛哭的。”

        胤礽从小就是被康熙带大的,可以说父子俩之间的默契度是很高的。

        他清楚地看到了他汗阿玛瞧见自己时瞳孔紧缩,眼底里的心疼和惋惜的模样,他才最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完全不理解他好端端地站在这儿,自己汗阿玛为什么要心疼他?为什么要惋惜他呢?

        可胤礽知道如今情况的危急,只好尴尬地伸出右手像是哄哭闹的双胞胎一样轻轻拍拍他汗阿玛的后背,哑声安慰道:

        “汗阿玛您是不是做噩梦了?您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敌军要发起总攻了,姨母已经代替您上阵杀敌了。”

        “什么?你姨母也来前线了?”

        康熙听到宝贝儿子的话,瞬间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看胤礽又看看胤禔。

        兄弟俩齐齐点头,胤禔哑声道:

        “汗阿玛,您重病患疟疾的消息传到紫禁城后,乌库玛嬷都吓得直接昏厥了,宫里头好多娘娘都被吓哭了,皇额娘恰好知道一种能够治疗疟疾的西药就让乌库玛嬷将当值的传教士们全都喊到了慈宁宫里,白晋的好友手中有这种神奇的西药,白晋匆匆出宫拿到药后又急促地赶回慈宁宫,等乌库玛嬷晚上把药送到储秀宫后,第二天皇额娘就带着我们兄弟俩跟着运粮车马不停蹄地赶来给您送药了。”

        “昨夜我们赶到御帐后,又是一番折腾着试药才把那能治疗疟疾的金鸡纳霜给喂进了你的嘴里。”

        康熙听完大儿子的解释,细长的丹凤眼都惊讶地瞪圆了。

        白晋也找准时机忙转身走到桌子处将桌面上盛放着金鸡纳霜的木盒子拿到了康熙跟前。

        康熙瞄了一眼盒子里那褐色的药块,才低头用手揉着自己发疼的额头捋着梦里梦外的事情。

        “皇上您现在觉得身体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啊?”

        张太医担忧皇上脑子出问题了,微微俯下身子观察康熙的脸色,声音关切地询问道。

        康熙听到张太医的话也将长着薄茧子的大手放了下来,直起身子动动胳膊,抬抬腿,发现四肢都很灵活,就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和下巴哑着嗓子道:

        “朕觉得身子轻快了不少,但是喉咙很疼,下巴也像是快要碎掉一样的痛。”

        听到康熙这话,众人忍不住把目光全都移到了康熙的下巴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那上面有微红的手指印。

        想起昨夜皇贵妃那暴力的灌药方式,张太医不由轻咳了两声移开视线道:

        “皇上,微臣待会儿给您煎一碗清热败火润嗓子的药,您喝了之后喉咙就不痛了,下巴上待会儿抹掉清凉阵痛的药膏,过不了多久也会好的。”

        康熙轻咳了两声,点了点头。

        若是往日他神智清醒时,怕是就能发现张太医这话中的蹊跷了,清凉阵痛的药膏是外敷的伤药,他是患得疫病又不是受的外伤!为什么要往下巴上涂抹药膏呢?

        可是显然刚刚清醒的康熙,脑子还很混沌,思维也很缓慢。

        像是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了,康熙才又想起刚才宝贝儿子说他爱妃代替他上战场杀敌的事情了。

        他立马又将自己细长的丹凤眼给瞪圆了,双眼齐齐瞳孔地震地看着站在床边的两个大儿子,难以置信地开口询问道:

        “保成,刚刚你说什么?你姨母代替朕跑到战场上冲锋陷阵与敌军交战了?”

        兄弟俩看着现在他们双眼瞪圆的汗阿玛,都有些心累,觉得他们汗阿玛病了一场,如今好不容易醒来了,怎么感觉有点儿傻乎乎的呢?

        没等胤礽开口,胤禔就点头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太子二弟的话:

        “是啊,汗阿玛,敌军今天发起总攻了,半夜他们就从他们大营那边翻过山脉跑来了。”

        “天空刚破晓时,战鼓打响,号角也吹响了,皇额娘就领军去与他们干仗了,想来现在两军已经碰面打到一起了。”

        “宫妃去战场上杀敌?这不是胡闹的吗!”

        康熙这下可是受到大刺激了,剧烈低头咳嗽了几声后,立马将盖在他身上的锦被全都踹开,挣扎着就要下地,可是他在床上昏迷了多天,身上早就没力气了,双脚一接触地面就“砰”地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张太医和梁九功忙手忙脚乱地扶着康熙的胳膊,重新将康熙给搀扶到了床上。

        胤礽看到他汗阿玛脸上着急不已的神色,以及恨不得马上骑着战马冲到前线上的姿态,忍不住头疼地扶额规劝道:

        “汗阿玛,您现在还是别乱动,别添乱了,您就相信姨母的本事吧!孤问您,您有姨母力气大吗?您可以双手拎着百斤的东西还健步如飞吗?您能站在马头上与敌军做战吗?您可以把鞭子给挥舞成铁棍子,发出来烈烈风声吗?如果以上的条件您都做不到,您还是安安生生地坐在床上,等姨母杀敌回来吧!”

        康熙听完胤礽一口气说出来的一长串话,再度将他细长的丹凤眼给瞪圆了,看起来颇为傻里傻气的。他抿了抿唇,嘴巴开开合合半天竟然都说不出来一句能反驳的话,他宝贝儿子说得确实没错啊,以上的几个条件他确实没一个能达到的呀。

        “朕竟然不如朕的皇贵妃能干?”

        已经十岁出头,活了小半辈子的康熙意识到这点儿后,不由眨了眨细长的丹凤眼“砰”的一下子又重新倒回了床上,看着头顶御帐上繁复的精致花纹,像是个夫君常年打仗不在家,独守空闺的小娇妻一样闭上眼睛深深自闭,不想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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