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人造时事
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儿，肯定是不能和任正飞继续愉快的约饭了。
如果将媒体记者们比作是苍蝇，那么现在的李阳绝对就是一坨香喷喷的狗屎。
别说是任正飞，就连倪广南都跟李阳打了招呼之后，先行离开了五洲大酒店。
没办法，有了今天李阳这么一闹腾，实现准备好的发布会肯定是召开不了了——但凡是跟李阳搭边儿，肯定会被记者们询问关于打人的问题。
这还开个毛线？
为了避免李阳再搞什么事情，交流会的主办领导特地安排了人将滞留在五洲大酒店内的记者们都劝走了。
这还不算，为了防止有暗藏在酒店附近的记者蹲守，在张处长的安排下，李阳更是被安排到了酒店楼上的一个套房里住了一晚上。
直到第二天七点多，在酒店里睡了一宿的李阳才揉着脖子，跟张克明一起回到了四合院。
赶上周六，司盈没去上班。
一大早，裹着棉大衣刚刚买早餐回来的司盈看到院子中的李阳和张克明，顿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被司盈盯的发毛，李阳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没发觉有什么异样之后，他才皱着眉头瞪了过去。
“李阳，最近你挺暴躁的嘛。我听说你昨晚上在交流会上打人了？”
京城的人怎么这样？
人和人之间就没有电边界感了么，就不能给别人留一点隐私了？
这特么才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就已经传到司盈这个普通公务员耳朵里了？
“你怎么知道的？”
面对李阳的询问，司盈扬了扬手中包油条的报纸。
“都上报了，说是你昨晚和宋茹华在交流会上吵起来了，然后你出手给人打了。看到这个新闻之后，我还想回来给你打个电话呢。昨晚上你没回来，我还以为你打输了进医院什么的了，现在看来，还可以的嘛。没吃亏？”
李阳一时无语。
他就说刚才司盈的目光怎么那么怪异。
敢情是在观察自己脸上有没有伤呢啊！
无奈一笑，李阳将司盈手中的油条和豆浆接了过来，道：“那是肯定的啊，那宋茹华多大岁数，我多大岁数？论起做生意也好，身手也好，他哪儿是我的对手？你是没看到我昨晚上的神勇，一言不合我直接暴起，一个右鞭腿，一个左正蹬，顺便还给他面门啪啪啪来了五拳！那狗日的当场就让我给KO了，要不是现场的记者太多，说什么我也得给他来个锁喉绞杀。”
大言不惭的吹着牛逼，李阳直接将司盈的早餐塞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看那份儿还冒着热气的油条被李阳一口就干掉了一半，司盈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一旁的张克明。
后者一个哆嗦，秒懂了她的意思，颠颠的就跑出了大门重新买早餐去了。
目送着张克明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司盈勾着嘴角看向了李阳：“说说吧，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我知道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这么做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叼着油条，李阳眉头一挑。
这女人，直觉太准了。
而且可能是因为职业的关系，总能够一眼看穿表象。
亏得自己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是什么体制内的领导。要不然身边有这么一个女人，怕是自己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得想办法干掉她，而不是想办法睡了她。
“司处，您这是审问我呢？”
略疑迟疑，李阳嘿嘿一笑说到。
“就算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吧，反正今天也不上班，无聊的很。权当是听听八卦，了解一下你们这些有钱人的内幕呗。”
扬了扬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豆浆，司盈淡淡一笑。即便身上穿着的是单位配发的深蓝色棉服，也显得格外俏丽。
李阳笑着摇了摇头，将剩下的油条塞进了嘴里，拍了拍油乎乎的双手，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个宋茹华当了我的道罢了，这个人现在靠着他那个软件园的项目的，到处招摇撞骗，跑马圈地，把本身应该倾注在正儿八经软件信息产业上面的资源和政策都拉到他那托普旗下了，占着茅坑不拉屎，看他来气。”
“看他来气，并不意味着非得在大众面前动手。这个理由可有些太苍白了。”
司盈显然不太满意李阳的回答，随手将手中的热豆浆插了管，当着李阳的面小口小口的啜了起来。
“……故意的是吧？”
看着她那张冷脸，被油条噎的有点难受的李阳有点气急败坏：“嗨，本来不想跟你说的。宋茹华之所以能得到这么多的政府支持，说白了跟他自己的能力一点不搭噶。主要就是当下的软件产业概念大热，占了高新产业的名头，而他提出的那个软件园，对于地方政府来说无疑是一个能够提升政绩的好项目。地方上不管他们那个软件园能不能搞起来，只知道将托普招商引资过去，就跟稳稳的赚一波政绩。这事儿跟你说了，你也管不了。从目前来说，不论是托普的行为，还是说地方政府的行为，从程序上都没有问题。所以跟你说了也是白说。我之所以当众给了宋茹华一拳，其实就是想把事情闹大了，让媒体关注这个企业，让宋茹华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肆无忌惮。不然的话，再让他这么圈几年的地，炒几年的概念，那咱们国内的软件产业，可就真的被动了。”
听完了李阳的苦水，司盈垂下了眼帘。
“所以说，目前的托普，就是一个利用了地方政府急于求成的心理，占用了大量资源，却注定搞不出来成果的骗子公司？你打他，也就是想着借此影响力，让社会对托普有个监督，以防过多的资源被浪费？”
“可以这么理解吧。”
李阳摊了摊手。
看着他满脸无所谓的样子，司盈抿起了嘴角。
“但是这样做，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甚至于……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你可能还会被媒体口诛笔伐，当成是企业家中的流氓看待了。毕竟昨天动手的人是你，而且宋茹华还在交流会上给你扣了个屎盆子。”
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凭借有利还是无利拍评价对错，不是么？
感受到了司盈的担忧，李阳微笑着耸了耸肩膀。
看着他满脸不在乎的样子，司盈笑着摇了摇头。
“不出意外的话，你要走了吧？”
“嗯。”
李阳点了点头。
“昨晚上，商务部那面给我来了个严正警告，让我未来一段时间消消停停的，不能再搞幺蛾子了。其实动手之前我就想好了，这京城这段时间肯定是不能再呆了，反正赵天成也已经在省里搞定了产业园区的地铺和手续，我也该回去东北那面了。”
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司盈暗暗的点了点头。
正如李阳所说，这事儿她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也无力插手。
托普，宋茹华，以及各个和托普合作的地方政府，其实在程序上都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论是低价给地也好，还是给负责开发软件园项目的托普银行贷款也罢，都符合当下的招商引资政策。
这也算是这个时代的一个怪诞现象——明明政府招商引资是为了让外来的企业为地方贡献税收和就业，却往往给了远超企业价值的地皮，以及扶持政策和银行贷款。
看似是地方政府做出了经济成绩，但其实这些东西给任何一个企业，哪怕是当地的企业，做出来的成绩也查不到哪儿去。
哪怕是在当下，也有很多的社会人士对这种倒贴式的招商引资提出了异议。
可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似乎成为了各地政府统一的观念，越是离他们远的企业，越是不了解的企业，就越能成为招商引资的香饽饽。
时代特色，没地方说去。
默默的将手中的豆浆递给了李阳，看着他一口气将还有些烫嘴的豆浆喝下大半，司盈突然感觉有些脸热。
刚才正在想着事情，她忘了那杯豆浆刚才自己已经喝过……
而李阳此时……正在吸着的，就是她刚刚用过的吸管。
“脸红什么？太冷了？”
看到司盈突然莫名其妙的就红了脸，李阳挑了挑下巴问到。
“没……”
司盈到底是司盈，迅速的调整了一下情绪，便抬起了头来：“其实这件事情，我或许是可以帮得上忙的。”
“哦？”
李阳神色一动，乐道：“怎么帮？”
“按照你说的，从目前来看，托普和托普合作的那些地方政府，在程序上都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我听你说的，关于托普目前的经营方式，觉得这个公司其实很危险。就和之前的德龙唐万鑫差不多，这个宋茹华也是在炒作概念，不断的从各地政府手中拿到地皮，然后对外面宣称新的软件园项目，以此来抬高公司的股价。这其实也是一个变相的击鼓传花。只是运用了金融手段做外衣，而且宋茹华没有像唐万鑫那样，利用自己的融资平台自我操作股价——至少我们现在没有看到类似的迹象，对吧。”
李阳点了点头，司盈虽然说的并不完全准确，但是目前的托普大致上就是这么个情况。
“你知道95年的无锡邓斌案么？”
突然听到司盈提起这个，李阳眉头一皱。
这个案子，他是听过的。
他刚穿越回来那会，这个案子的余波还没有过去，一度成为社会的热议新闻。
甚至造成的轰动比当初沈泰福还要强烈。
可以说，无锡邓斌是改开之后第一个，也是规模最大的非法集资案了。
大致的情况，就是一个被工厂辞退的无锡妇女邓斌，从90年到94年7月短短的四年多时间里，共非法集资32亿元。集资数额之巨，涉案人员之多，造成危害之重，为建国以来所罕见。
这娘们天生一张利嘴，再加上好赌的天性和利益驱使，早在做工人期间就玩过集资游戏。
早在78年，邓斌在工厂当绕线工时，就到处炫耀自己的丈夫是海员，可以买到自行车、彩电等紧俏货。在当时物品极缺的情况下，众人经不住邓斌的诱使，纷纷拿出钱来让她代买。钱到手了，邓斌却迟迟没有买来，实在逼急了，就将别人的钱贴上，到市面上高价买些货物应对。窟窿越补越大，邓斌因此被开除出厂。
然而，不安分的邓斌并没有就此吸取教训，反而更加执著于集资之道。做几笔小生意未果后，邓斌决定继续代买紧俏货。钱到手后，买不到货时只能故伎重演，向更多的人集资来堵窟窿。邓斌因此多次被人告发，进过派出所，写过悔过书，但她想的是把教训变成“经验”。凭着巧舌如簧和强烈的金钱欲望，这个貌似平常的女人，在十多年后，终于将集资游戏玩到“炉火纯青”。
85年那会，邓斌来到深圳，在做生意过程中先后搭上了无锡县金城湾开发总公司、深圳中兴公司、北京兴隆实业总公司等公司领导的关系，凭借这些靠山和“智囊”人物，邓斌先后被聘为工贸公司副经理、中兴公司驻无锡联络处负责人、中光公司总经理助理兼无锡办事处主任。
到了八九年，邓斌以金城湾工贸公司的名义，与深圳四维电脑设备有限公司签订联营协议。协议规定，四维公司出资152万元，交与邓斌经营2000台空调压缩机生意，期限为27天，到期返还本利161万元，折合年利率高达78.96％！这是邓斌非法集资的第一笔业务。从此之后，邓斌到处宣称生产出口一次性注射器、医用手套、丝素膏等产品盈利很大，只要有资金找上门来，邓斌就依葫芦画瓢，与人签订联营协议，每笔资金规定的年利率都在60％以上。
1991年8月8日，无锡新兴工贸联合公司正式开业。总经理邓斌大摆宴席，给每位嘉宾288元红包，一时轰动无锡。此时邓斌已经集资达3.86亿元，造成亏欠数千万元。为了填补资金漏洞，邓斌很快把关系网从无锡铺到北京。故事越说越圆，窟窿越补越大，但邓斌并不担心，因为面对外界的质疑，已经有一批能人帮她澄清：新兴不是长城公司，邓斌也不是沈太福。在邓斌的活动下，截至1994年5月，直接与新兴公司签订集资协议的一级集资者就有7个省市的368个单位和31名个人。至于二级、三级集资者更是数不胜数。
最疯狂的时候，邓斌平均每个月都不少于8000万元进账。到1994年事发时，集资总额已经达到32.15亿元！
当时邓斌被抓之后，很多无锡当地的村镇都崩溃了。
有的镇子，甚至一半的家庭都参加过郑斌的集资。
“你是说……让托普……”
听到司盈提起这个人，李阳神色一震。
“没错，这种公司，只要轻轻一推，就会走向庞氏骗局。”
司盈淡淡一笑，人畜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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