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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绢帛


枪口灼热,微微发颤。

司徒零一连开了数枪,直到手枪脱壳才堪堪停止。

众人望向射击位置,竟是那贡台上两副画卷的其中一幅。

刚刚所有人都在注意供桌上的摆放,被司徒零这般一闹,又都开始仔细瞧看起那供奉画卷来。

由于画卷年头太久,哪怕轻轻卷起估计都会掉渣,此刻左侧那幅被司徒零打得千疮百孔,哗啦啦散落成了一地渣滓,料想是再难复原了。

张守鱼很后悔刚刚没仔细看,他隐约只记得那应该是个女子,穿着红色的古代结婚喜服,脸蛋描摹得异常精致,不过更具体的就不记得了。

拐子常惋惜地来到画卷残骸处,啧啧连声的不断叹气。

“秦朝以“红妆翠眉”为美,秦女喜好将眼线画的长而浓,使眼睛呈现明显的丹凤眼形状。女性喜欢浓艳,偏好橘色妆容,刚刚画卷上的女子完全符合,唉,这要是弄出去了......”

拐子常很显然想说什么,不过碍于司徒零的身份,踟躇半晌还是没有发作,毕竟这瘸子向来也不是吵吵嚷嚷的性格。

“司徒副官,你知不知道这是先秦时候留下来的绢帛,你打碎了一整套将军宅子!”

杨彪恨得咬牙切齿,可司徒零却毫无悔意,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杨彪。

本还想继续发难的杨彪忽然语塞,他望着司徒零此刻的面庞,一时间竟升腾起一丝怯意。

张守鱼也发现了司徒零的古怪,此时此刻的司徒零,眼神怨毒到足够杀人!

“司徒副官,你怎么了?”

张守鱼仗着胆子上前问了一嘴。

不得不说他面子还算够,即便司徒零已经失去理智,却没对张守鱼太过放肆。

“没事了。”

司徒零轻轻撂下两个字,随后自己走到一旁的角落席地而坐,将整个身子淹没在没有光线的阴影里。

“行了,先别管他了,还能保留一副便是好事。”

乾二爷继续做了和事老,他招呼汉阳造取下另一幅绢帛画卷,估计是防着司徒零再发疯给毁了。

汉阳造将绢帛画小心取下,画卷足有两米多长,汉阳造招呼刘大勋帮忙,二人各执一角,将其递到乾二爷面前。

“得亏是绢帛画,若是后期的纸质画卷,恐怕到现在啥都留不下了。”

乾二爷望着画卷满脸珍惜,对于盗墓贼来说,没什么比价值连城的文物更能令他们着迷的了。

“绢帛?”

张守鱼也凑了过来,细细端详仅存的一张长卷。

不管进不进盗墓行当,张守鱼都想好好学学这些知识,毕竟这种机会实在难得。

“不错,古时候没有纸张时,一般都会用绢帛作画。”

乾二爷双眼迷离,很显然看得痴了。

“真是精美啊,你们瞅瞅,这竟然是双丝绢啊!”

“双丝?”

张守鱼不明所以,汉阳造也貌似不懂,唯有拐子常闻言瞪大了眼珠。

“晋唐以前的绢帛明器,老朽还从未遇到过双丝绢的,全部都是单丝,隋代展子虔《游春图》卷,用的绢是单丝。唐代周昉《挥扇仕女图》用的是双丝,不过那是唐代后作了,这双丝秦绢......其价值不可估量!”

此话一出口,众人全都像打了鸡血般兴奋。

“奶奶的,还好炸了洞口,果真好东西都在下面啊!”

杨彪哈哈大笑,只不过相比于他的浮于表面,乾二爷明显看重的不是这些。

张守鱼和乾二爷交流颇多,他明白乾二爷的心思。

这老叟已经大半截身子入土,就像他自己说得那样,之所以还未收山继续下墓,其实是为了河神龛。

乾二爷早就想洗手不干了,无奈河神龛里后继无人,需要有人来撑场面。

虽说汉阳造这几年锋芒毕露,但在学识涵养方面却经验欠缺,比之乾二爷不晓得差了多少,如此是不堪大任的。

除此之外,河神龛里的后起之秀也青黄不接,其余三大派却风生水起。

特别是祖玄门投靠了直隶军阀,更是对其余三大派虎视眈眈,这些年间明争暗斗,不晓得抢走了河神龛多少营生。

加之眼下时节风云变幻,局势动荡不堪,乾二爷可谓操碎了心,又哪敢松懈一二。

因此像张守鱼这种人才,自然是河神龛做梦都想吸纳的。

只可惜道士心中无财路,张守鱼虽敬重乾二爷,却也不想因此而束缚自身。

张守鱼望着乾二爷皱纹堆叠的老脸,不由得又想起自家师父,一时间心里微微有些心酸。

望着他不断喝骂提点汉阳造,张守鱼晓得这是因为什么。

小时候张镇山也总拿鞭子抽着自己背道经,每日强迫自己卜卦练习火符。

张镇山总爱说一句话。

师父老了,你得学得快点。

收束情绪,张守鱼重重舒了一口气,继续跟大家一起观摩那张绢帛。

仅存的这张绢帛画像上是一位男子,姿态和刚刚被打碎的女子画像完全映衬。

不过不同于女子画像的橘红色调,男子的装束完全是黑色烫金,看起来阴郁沉稳,威严而不可侵犯。

画像中男子胸前佩戴着一只大花,花的色泽亦是黑色,色泽纯粹,能看出类似成婚的感觉,不过结合着供桌上的摆设一起瞧看,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离奇。

“秦朝以黑色为尊,男子地位尊崇者方可穿黑,足见此人来头不小,你们瞅瞅这绢帛的成色,过了这么多年,也不晓得是如何保持的,五官依旧清晰可辨......”

乾二爷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其余看着画卷的人,也渐渐都沉默下来。

张守鱼也看出了端倪,他仔细将画卷上那副画看了半晌,随后转身跟大家一起看向司徒零。

“司徒施主,俺要是没看错的话,这画上的家伙......跟你好像啊!”

正如张守鱼刚刚所言那般,这诡异供桌上供奉的男子画像,其描摹眉眼和司徒零别无二致!

先有司徒氏墓碑和阴兵借道,现在又蹦出个一模一样的画像!

“司徒副官,我觉得咱们既然一起下墓,我们还是你邀请来的,你是不是该跟我们解释解释了?难不成你们家的男子基因这么强大吗?”

杨彪没好气的朝司徒零吼了一嘴。

“不然呢,你以为我会是秦朝人?”

一直窝在阴影里的司徒零,此刻已经再次恢复了往日的从容镇静。

像他这种城府深邃之辈,很懂得隐匿自己的真实情绪,而这也恰恰是张守鱼好奇心的根源。

“司徒施主,俺想听你说说这两张画卷的事。”

张守鱼还特地指了指被打碎那一张。

“没啥说的,她长得像一个人,我很厌恶的人,我看着不顺眼,一时冲动就把它毁了。”

司徒零缓缓从阴影里走出。

他的三七分头早已失去油光,不过被他再次整理得颇为齐整。

“像一个人?”

杨彪步步紧逼。

即便司徒零很有涵养,在提到这方面时依旧面色阴翳。

张守鱼能看出他很不想说,本想着不再逼迫,可眼下关心这事的可不知他一个。

“我爸的女人。”

“哦?那不就是你老娘嘛?”

“他不是我妈!”

砰!

杨彪话音刚落,一颗子弹瞬息划过他的侧脸,灼热的气浪将他半边脸刮得生疼!

“妈的,不是就不是,你又发疯做啥子!”

杨彪也瞬间来了脾气,骂骂咧咧就要上前搞事,汉阳造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揽住,几个把式就把他治得服服帖帖了。

很显然司徒零心里有事,说刚刚那句话时,他的眼眶一直在泛着血红。

张守鱼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他实在是猜不透,到底是司徒零当真有伤心事,还是他想故意借此来转移大家对自身的怀疑。

如果是后者,那只能说此子城府已歹毒如渊,危险程度不可揣测!

“我不会坑害大家,你们也别再逼问我了,我的家事是私事,也不方便跟大家透漏太多。”

司徒零重重抹了两把脸,随后将金丝眼镜再次戴好。

“我最后重申一次,我们司徒家的人......的确长得蛮像,可我也仅仅只见过我爸,还有那个女人,我也是刚知道她和这绢帛画如此相像,至于其缘故......我是真不知道,而不是无可奉告。”

场面一时间陷入沉寂。

司徒零已经把话说死,一时间也不再有人继续追问。

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没人会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没人会读懂一颗玲珑的心。

“还是看看周遭吧,不要放过任何有价值的明货。”

李娅开口打了圆场。

的确,除了供桌之外,溶洞里的确还有一些架子,上面脏兮兮满是腌臜,估计是完全腐朽的竹简一类物事。

众人略显扫兴的开始查看四周,乾二爷盯着供桌又瞅了好久,随后喃喃着转身看向张守鱼。

“张道长,这里没有牌位,不过从年份来看,很有可能这画卷中人就是司徒玄策......张道长,张道长?”

乾二爷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张守鱼没有回话,此刻的他挺直腰杆,表情微微凝滞,再次陷入和当初瞧见阴兵借道时一样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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