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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6章 雪中短兵


  得知费曜正率领骑兵往西疾行,埋伏在白荡林一带的丁奉立刻召集全军将士,高声道:“魏军即刻将至白荡桥,成败在此一举,诸位当随我奋起一战!”

  言毕,丁奉毫不犹豫地卸下了铠甲,甚至脱去了上衣,在寒风之中露出了一身极其雄壮且多有伤疤的肌肉。

  汉军将士见此情景,无不脸色大变。在前排统率蛮兵的熊哲连忙说道:“将军何必如此!”

  “为了尽快赶到白荡桥,铠甲在身反而碍事!与魏军决战,只需头盔即可!”大雪之中,丁奉强忍着刺骨的严寒,坚定的声音充满了力量,“全军听令,脱去上衣铠甲!”

  听到这条命令,许多将士的脸上皆露出犹豫,毕竟他们都是血肉之躯,也会畏惧这天寒地冻。然而,熊哲却是毫不犹豫地高声叫道:“丁将军自出南阳,用兵有方,屡破魏贼,更夺下长安!我等还有何疑虑!”

  熊哲话音未落,一身衣甲已然脱下,同样露出赤条条的上身。与此同时,队伍中的一千蛮兵也陆续效仿。有这么多人带头,其余将士也不再抗拒。甚至连那些新降汉军的魏卒也跟着大部队一同脱去衣甲,这种战斗方式确实看上去疯狂,在往日魏军之中前所未见。

  正如熊哲所言,丁奉此番离开关索独自统兵,确实展现出极强的统帅能力与个人武勇,也凭着辉煌的战绩赢得了全军将士的信任。

  “好!”看到这清一色赤膊上阵,许多还在瑟瑟发抖的汉军将士,丁奉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大笑道,“诸位若是觉得寒冷难耐,便全力随我奔向白荡桥!”

  就这样,丁奉带着两千汉军一路往北狂奔,终于在魏军渡桥过半时抵达白荡桥,人人大汗淋漓,便是在风雪中也只觉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放声咆哮。费曜看到汉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气势宛如排山倒海一般,喊声震彻天际,顿时着急地大叫道:“速速上马迎战!”

  魏军震惊之余,也急忙纷纷上马,然而汉军卸掉衣甲后,冲锋的速度更胜以往,疾奔如飞,转眼便距离魏军不足二三十步。丁奉见魏军尚未完全上马,便看准机会,高喝道:“前队将士,投掷手戟!”

  号令一出,以丁奉为首的四百蛮军将士齐刷刷地将环首刀夹在左腋,然后取出腰间的手戟,用尽全力往半空中抛出。虽然此刻空中北风依旧呼啸不止,但汉军奋起一击,仍旧让这些手戟顶着强风,落入魏军骑兵阵中。

  费曜为了尽快阻截汉军,所有骑兵皆未曾穿戴重铠,马匹同样没有甲具护身,外加翻身上马时难以躲避防御。在一片惨呼马鸣声中,许多士卒、战马先后被手戟刺中,扑翻在地。

  而且魏军本来正聚众过桥,队伍没有散开,而摔翻的战马体积庞大,撞在旁边骑兵身上,瞬间造成了更大的混乱。丁奉则趁势带着前队的四百将士,持刀挽盾,杀入魏军阵中。

  骑兵如果不能跑起来冲刺,便无法发挥其机动性和冲击力,何况费曜的魏军眼下队形大乱,战斗力自然大打折扣。丁奉身先士卒,奋起冲到一名惊慌失措的魏军骑兵面前,右手的快刀电光般挥去,将那魏兵的右腿砍去一截,瞬间跌下马来。

  “随我杀!!!”

  听到耳旁痛彻心扉的惨叫声,丁奉战意如虹,连声咆哮,环首刀左右劈砍,管他面前是人是马,尽皆砍翻在地。蛮军将士本是悍勇精兵,看到丁奉这般英勇,皆是士气大增,宛如虎入羊群,一路痛击魏军,揪下魏兵,砍翻马腿,所过之处尽皆披靡。

  “速速放箭反击!!!”

  费曜看到汉军这般勇不可挡,不由得气急败坏。这些汉军将士虽然速度极快,但是没有衣甲护身,兵刃轻轻一碰就能让他们重伤。白荡桥东的骑兵中尚有许多弓弩手,正好可以射杀汉军。

  魏军中尚未受到攻击的弓弩手一面调转马头远离汉军,一面掏出弓弩准备放箭。就在这时,汉军之中又响起一声高喝:“中军将士,全力投掷手戟!”

  早在开战之前,丁奉便叮嘱熊哲,一旦他率前军杀入魏军阵中,中军将士便可用手戟发起下一波远攻。而熊哲当年也是刘备账下的白毦兵,从军十余年,经验可谓丰富至极。听到费曜传令放箭反击,熊哲便急忙命士卒用手戟发起攻击。

  中军的一千二百名汉军将士中,蛮军将士占了将近一半,对抛掷手戟十分熟练。而手戟的射程虽近,但速度更快于弓弩。只见空中如银叶交加一般,手戟四处飞舞,魏军又是一片哀嚎响起。许多魏兵为了躲避汉军的攻击,转马而走时,却因为四周混乱进退不得,急躁之下,又让战马受惊,乱叫乱撞,更是一阵人仰马翻。手持双刀的汉军将士杀入魏军阵中,左右劈砍,转眼让魏军死伤惨重。

  就在这时,白荡桥上喊声渐近。原来是方才渡河的一千魏军骑兵,眼见汉军来袭,也急忙骑着战马回来支援。熊哲想起丁奉开战前的叮嘱,急忙带着中军之中四百名持刀挽盾的蛮军将士,调转方向往白荡桥而去。眼看魏军前队已渡过白荡桥,熊哲急忙扭头高喝一声:“后军将士,全力投掷手戟!”

  汉军后队的四百士卒中尚有不少魏军降卒,投掷手戟力道不足。不过汉魏交战之处本就距离白荡桥不远,对于他们来说倒也足够。汉军第三波手戟掷出,方才踏过白荡桥的魏军骑兵便响起一片哀嚎,战马扑倒、士卒坠地者不计其数。

  熊哲则挥舞双刀,带兵冲上前去,连人带马,只顾乱砍,便是伤卒也照砍不误,转眼便杀得白荡桥边一片死尸。汉军死战不退,将近千魏军骑兵堵在桥头,前进不得。他们皆是魏军前队冲锋将士,手持长矛、盾牌,未曾携带弓弩,只能用长矛远处刺击,一时间难以击退汉军。

  乱军之中,丁奉虽然杀得兴起,但还记得邓艾的建议,用言语扰乱魏军的斗志,只见他一面奋勇杀敌,一面高喝道:“大汉已夺取长安乃至京兆,将士家眷皆在汉军营中!我军今日若败,其必性命不保!魏军将士若顾虑家眷,何不投降!”

  “早早投降,保全家眷!”两千汉军将士同样记得开战前丁奉的叮嘱,此刻齐声高呼,一时间声如雷霆。

  而京兆身为雍州第一大郡,确实有不少魏兵出身于此地。听到汉军这般说,许多魏兵皆是错愕不已。虽然费曜一直没有向他们透露长安沦陷的消息,但汉军能够出现在这白荡桥,众魏兵都觉得事情恐怕比想象中的不简单。如果真像汉军这般说,那么他们的家眷此刻都在汉军手里做了人质。

  这个时候,新降汉军的魏兵也发挥出了独特的价值。一些正欲与汉军交战的魏兵,震惊地看到同乡后,更是对汉军所言之事深信不疑,顿时斗志大减,往后退去。更有甚者,干脆趁乱纵马往东而逃,若是长安真的在汉军手里,那便投降保全家眷。

  白荡桥东面的三千魏军本就仓促应战,又被扰乱了斗志,此刻面对人数只有一半的汉军,竟逐渐招架不住。就在这时,白荡桥上的魏军又传来了一阵骚乱惊呼。

  原来,方才在武功,张翼将八百骑兵先后带到武功城下,却留了两百士卒在渭水南岸。而这两百人另有大事要做,他们在邓艾的带领下,按照先前定下的计划,将组成浮桥的百余艘木筏、船只,沿着渭水顺流快下,然后转入杜水,正遇上熊哲与众蛮兵将魏军骑卒堵在白荡桥上。

  “靠上去,放箭!”邓艾立刻一声令下,两百士卒赶紧奋力划船,将船只逼近白荡桥。离桥不足四十步时,两百士卒纷纷掏出准备许久的弓弩,顶着北风,对着桥上乱箭齐发。桥上的魏军骑卒并无弓弩还击,只好用盾牌、长矛格挡遮蔽,并往桥西退去。

  然而邓艾又命汉军只顾射击魏军坐骑,一众战马体积庞大,加上桥上拥挤,难以躲避,很快便多有中箭。只听桥上响起一声声马鸣,许多战马吃痛后不是高高立起,便是四处乱撞,将马背上的魏兵掀了下来,踩踏而死。

  然而如此混乱之下,白荡桥却支撑不住一群战马的蹦跶,桥面逐渐响起“咔咔”之声。最终,伴随着几声巨响,白荡桥瞬间坍塌了数段,来不及逃走的两百余名魏军骑兵,尽皆摔入杜水之中,瞬间被冰凉刺骨的河水冻得尖叫不止,转眼一片溺水者。

  “桥,桥终究是断了……”邓艾脸上的神情却是喜忧参半,但他还是果断喝令道,“继,继续放箭,休要走了魏军!”

  落入水中的魏兵旦夕将亡,不必去管。船筏上的汉军将士仍是箭矢连发,射得魏军慌忙退出白荡桥,往西奔逃。只是很快,西面马蹄声大作,正是张翼带着一千八百名汉军骑兵疾驰而来。

  “速,速搭浮桥!”眼看张翼将至,邓艾急命两百汉军停止射箭,将百余艘船筏一字排开,搭起一座连同杜水两岸的浮桥。汉军早就打探清楚,杜水作为渭水支流,宽度远不如渭水,这些船筏搭建浮桥已然足够。

  然而最让邓艾担心的,却是跟在张翼后面、紧追不舍的姜维与那两千魏军骑兵。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着实低估了姜维的随机应变,这么快便放弃城内伏击,杀出武都……

  看来桥西汉军想要全身而退,已是难上加难……

  就在桥西风云突变之际,桥东的激战依旧持续。费曜在马上目睹白荡桥断裂,知道姜维无法率兵前来援救,心中顿时凉了大半。此刻桥东魏军看到汉军又来援兵,更减斗志,已经抵挡不住汉军的猛烈攻击,许多士卒四散奔逃,费曜也只有不甘地大叫道:“速往北撤!”

  骑兵的机动性终究远胜于步卒,魏军真心要撤,汉军如何拦得住。然而费曜话音未落,忽有一人顶着盾牌,迎着四周魏军的攻击,箭步冲锋而来,口中暴喝一声:“费曜休走!丁奉在此!”

  丁奉今日不知砍死多少敌兵战马,只杀得浑身血污,环首刀砍缺,就地捡起魏军遗弃之刀,前后更换三把。身披两处创伤,所幸只伤及皮肉,尚能坚持得住。他深知擒贼先擒王,自听到费曜声音后,便立刻沿着声音的方向率兵冲杀过去,终于看到费曜本人。他身旁的蛮军将士皆是齐心协力,抵挡拦路魏兵,为丁奉开路。

  眼看丁奉来势汹汹,费曜只恐逃之不及,又见丁奉盾牌残破,便把心一横,大叫道:“你便是丁奉竖子!今日我便与你拼了!”

  此番丁奉率兵夺长安、杀曹爽,又击杀鲜于辅、占了杜县,可谓连战连胜。也因为丁奉的出现,让费曜不得不率军东援,错失了亲手围杀魏延的机会。这些姑且不算,今日费曜带着两倍于汉军的兵力,竟被丁奉杀得几乎溃败,这让费曜对丁奉更为恨之入骨。眼下既然碰上,费曜便想趁此机会,阵斩丁奉,既是出口恶气,也是为了击溃汉军士气,或能扭转战局。

  一念至此,费曜立刻挺起长矛,带着身边亲兵,纵马直冲丁奉而去。两人相距不过十余步,丁奉深知若让费曜的战马冲刺起来,自己也难以抵挡。眼看二人只剩五步之遥,丁奉猛地一咬牙,左手突然攀住盾牌的边缘,接着左臂暴起,将手中的盾牌全力掷向费曜。

  费曜只觉眼前一花,急欲挥矛抵挡,却已是不及。那盾牌不偏不倚地砸在费曜胯下坐骑的额上,那马吃痛,顿时长鸣一声,高高站立起来,险些把费曜掀下马来。身后众亲兵皆是一惊,也下意识地勒住了战马,以免马匹受惊慌乱。

  而丁奉则趁此机会,全速冲刺到费曜马前。伴随着一声怒吼,丁奉右手的环首刀电光般地刺出!

  而费曜也不愧是魏军宿将,坐骑的混乱并未让他手足无措。眼看丁奉杀到面前,费曜也是咆哮一声,不惜一切地双手刺出长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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