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6章 烈火

　　浇上油脂的干草和柴薪着火的速度惊人。前一刻还是一团火球，下一刻便是一片火海。火焰爆裂飞腾，很快引燃了周边数辆堆满柴薪的大车。

　　一群兵士试图灭火，但很快他们便发现周边全是起火点，根本没法熄灭。而且他们灭火的方式非但没能灭火，反而助长了火势的蔓延。他们是用手中兵刃和木棍之类的东西拍打火焰，结果导致火星四溅，随风飘散到周围的车辆上，引发了周边车辆上的火势。

　　兵士们发一声喊，飞奔逃离，以免被大火包围。大火迅速形成了气候，火焰冲天而去，直有数丈之高。剧烈燃烧的柴薪形成了火龙卷，火星随着向上的空气往天空窜出，然后天女散花一般的飘散到周边，引燃周边的车辆。

　　杨廷和他们太想火攻成功了，所以搜集了数量庞大的柴薪石炭等物，各种大小车辆数量也太多，正阳门外大街上挤得满满的，车挨着车在一起。这给大火的蔓延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火一起，基本上便没有扑灭的可能了。

　　兵士们只来得及鸹噪着将南侧百余辆柴薪车辆推开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移走车辆了，因为大火已经蔓延上百辆大车，火焰的灼烧和顺着北风吹向南侧街道上浓烟已经让人无法靠近，无法疏散车辆了。

　　所有人只得慌乱朝道路两边的坊间街市之中钻，根本不敢留在火场周边。因为大火已经烧上了天，长达百余步的柴薪车辆堆积之处已经成了一处火海炼狱一般的所在。火焰起码有十几丈高，烧的方圆数十丈范围内空气灼热，人若靠近，连呼吸都极为困难。

　　大火的威力不仅仅是火焰灼烧的危险，火势过大，周围空气会被抽干。若是密闭空间，即便没有被烧死，也会造成窒息。若城墙两侧堆满柴薪，燃起大火的话，城墙上人即便不被烧死烤死，也会窒息而亡。这其实也是一种极大的危险。

　　此刻街道上燃起的大火，便迅速抽干两侧的空气，使得两侧街巷之中骤然冷风激荡，像是起了一场剧烈的风暴一般。刮得落叶飘飞，布幔招牌呼啦啦作响。再加上不远处的撩天大火，场面堪比末日来临一般恐怖。

　　火焰快速弥漫，路旁房舍已经起火，树木开始燃烧。街道两旁民坊中的商铺宅子也开始起火。疏散到街巷中的柴薪大车起到了引火的作用。

　　百姓们冲出家门，拖儿带女的开始逃离，很快塞满了街巷之中，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

　　不远处的楼顶上，杨廷和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说不出话来。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后方柴薪会起火。眼见大火燃起，杨廷和迅速意识到这是张延龄搞得手脚。

　　在下方指挥堆薪进攻的曹元面无人色的飞奔上了楼顶，杨廷和劈头喝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敌人捣鬼？”

　　曹元哭丧着脸叫道：“有人从城墙上飞下来，点燃了后方柴薪，引起大火。这下完了，这下全完了。”

　　杨廷和厉声道：“快让薛涵朱震等人抵前，以柴薪封堵城门。我怀疑张延龄等人要突围。”

　　曹元叫道：“首辅大人，百姓们都在逃跑，兵马无法被大火阻隔，街巷中全是人，他们过不来。”

　　杨廷和喝道：“薛涵这蠢货，杀过来便是。不能耽搁。”

　　曹元吓了一跳，心道：你可真够狠的，屠杀百姓么？那以后还洗的清么？

　　杨廷和喝骂道：“还不去？张延龄他们冲出来，我们都得死。”

　　曹元连声应诺，带人快步而去。

　　杨廷和气的喃喃大骂，跺脚看着后方火势，又看向正阳门方向，焦躁不已。

　　费宏在旁低声道：“首辅大人，咱们得离开这里了。后面的房舍起火了。若张延龄他们冲出来，这里可不安全。咱们快走吧。”

　　杨廷和已经完全失态了，正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费宏的鼻子骂道：“走？往哪里走？我们还有退路么？张延龄若是突围成功，你我都要人头落地。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因人成事者，而且还会把事情搞砸了的废物。”

　　费宏气的要命，却也不敢反驳，垂首站在一旁不语。心中暗暗怒骂，同时也后悔不迭。当初自己不该听信杨廷和的鬼话，不该跟着他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当初河套兵败，自己勇于担责便是了，不该为了掩饰失败而跟着杨廷和干下隐瞒救援，截杀仇钺的勾当。犯下了滔天罪行，以至于无法回头。

　　杨廷和这厮野心勃勃，不择手段。坊间流传的皇上被谋害的事情十之八九跟他有关。自己不但犯下了大错，而且更弑君之人为伍，怕是要遗臭万年了。

　　正阳门城楼南部街道上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北侧堆薪工作正在进行。西大营指挥使周昂不知为何南侧率先点火，忙命人登高眺望。

　　不久后弄清了原委，原来是街道上的柴薪起火，并非城墙下点火。得知这个情形，曹昂惊愕之极，大骂不已。

　　曹昂反应倒是迅速，他迅速意识到这是城头兵马在搞破坏，很有可能趁乱突围。为避免自己这一侧遭到同样的破坏，他果断下令。

　　“所有柴薪车全部推出去，不必按照计划堆放，城门左近全部堆满，立刻点火。”

　　命令下达，一万多兵马立刻将剩下的千余辆车薪迅速推向前方，胡乱堆在正阳门城楼北侧左近，也不管什么顺序，也不必贴近城墙了。

　　之后，曹昂一声令下，数百名弓箭手射出火箭，将北城墙外所有柴薪尽数引燃。

　　片刻之后，北城墙大火燃起，冲天烈焰迅速蹿升，直冲天际。

　　虽然已经是胡乱堆放的柴薪，甚至有的距离城墙还有百步距离，但是当大火燃起之时，城墙上的空气立刻变得灼热无比。浓烟滚滚直冲城墙上方。

　　这种情形下，城墙上根本不可能立足，若坚守城墙上，必然无幸。

　　随着北城墙大火的燃起，城墙上最后留守的百余名士兵迅速撤离，飞快沿着之字形马道阶梯来到瓮城之中。

　　南侧瓮城之中，八千多兵马拥挤在一起，人挨人，人挤人。虽然人多，但是他们雅雀无声，静静的站在那里，神情严肃的握着兵刃。

　　外边风火之声呼呼轰鸣，嘈杂叫喊声四起，但这一切似乎跟他们无关一般。他们在静待命令。

　　“起闸门！”张延龄站在瓮城城墙上高声下令。

　　‘轰隆隆’之声大作，机轴转动，瓮城三道城门洞千斤闸缓缓升起。一股焦灼的空气夹杂着尘土落叶冲了进来，所有兵士都被吹得头发飞起，眯上了眼睛。

　　“为了大明！杀！”张延龄厉声吼道。

　　“杀！”霍世鉴高声吼叫，高举长刀冲了出去。他身后，三千士兵如潮水一般奔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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