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8章 西市（续）

　　众官员来到监斩台口纷纷下马，众人簇拥着张延龄上了监斩台，一番谦让之后，纷纷落座。

　　张延龄执意没有坐在中间的位置上，而是坐在东侧。一名身材瘦弱身着黑色长袍戴着帽子的年轻人在张延龄身旁落座，众人不知他的身份，张延龄也没有做过多的介绍。

　　兵马陆续到位，将整个行刑区警戒的水泄不通。众百姓被隔绝在二十步外的绳索之外，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监斩台上，他们知道，今日的好戏很快就要开场了。

　　“王爷，时候差不多了。请王爷示下，咱们是否该开始了。”刑部尚书刘璟是主监斩官，他起身行礼问道。

　　众人看向张延龄，张延龄微笑道：“今日你们是监斩官，一切照程序进行便是，问我作甚？我只是来当门神的。诸位大人，自行其是，不必问我。”

　　刘璟笑着点头，转向徐光祚洪钟等人道：“诸位，那咱们便开始吧。”

　　徐光祚洪钟张子麟纷纷点头。刘璟点头，整顿衣冠离座来到监斩台口，扫视一圈广场上黑压压的百姓，拱了拱手大声开口说话。

　　“诸位大明百姓，请肃静。今日是大快人心之日。杨廷和及其党羽弑君作乱，草菅我大明边军将士性命等案经三法司三堂会审，现已全部查明，证据确凿。我大明出了大逆不道穷凶极恶之臣，实乃我大明之不幸。幸而有靖海王力挽狂澜，擒获诸贼，平息乱局，又是我朝廷之大幸。杨党诸人，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依照我大明会典律条，当严惩不怠。杨党诸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安民心。今日我等在此对杨党按律执行刑罚，朝廷在此处决杨廷和及其党羽，以昭显朝廷威严，伸张正义，告慰皇上英灵，告慰被杨党残害的大明臣子，军民百姓的亡灵。”

　　众百姓听着刘璟说话，他们当然已经从朝廷告示之中知晓了案情。今日广场上有众多河套战死的将士们的家属，也有京城之乱中遭到祸害的百姓。许多百姓愤怒的叫嚷起来，许多人痛苦流涕，叫喊着死去的亲人的名字。今日他们来此，便是要目睹仇人被正法，以告慰亲人的亡灵。

　　刘璟说罢，拱了拱手回身归座。洪钟站起身来，手持卷宗，大声喝道：“午时已到，开始行刑。来人，押第一批犯人三十名上台。”

　　台侧一名将领大声应诺。洪钟大声念道：“押人犯左恩之，张少堂，马正山，卢大志，张秀文，杨廷仪，杨廷平，杨廷简，杨廷中，杨慎，杨醇，杨恒，黄氏，蒋氏，包大年，费采，费懋中，曹自在……上刑场。”

　　洪钟一口气念出三十个名字，士兵们从帷幕之中将念到名字的人押解出来，押上刑台。

　　这些人之中有的是朝中官员，有的是被牵涉的家眷。比如杨廷仪，杨廷平等人便是杨廷和的兄弟，杨慎杨醇则是杨廷和的儿子，黄氏是杨廷和的夫人。费采是费宏的弟弟，费懋中则是费宏的独子。

　　这些人中许多人都并未参与这场大乱，有的甚至还规劝阻拦过。但这时候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杨廷和等人犯下的罪行太大，株连亲眷族人是肯定的。所谓株连，便是这么残酷。不光是在大明，也不知历朝历代有多少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杀了。由此可见，家训家教的重要性。及时清理门户，大义灭亲有时候也是保护家族的重要手段。

　　三十名犯人被押上行刑台，五花大绑的他们跪在地上，有的面色惨白，有的喃喃咒骂，有的大声哭叫。但命运已经注定。

　　三十名身着红色绸衣的行刑手走上台来，在死刑犯身后站定。手中鬼头刀闪闪发亮，刀柄上的红绸在寒风中飞舞。

　　“将人犯验明正身。”刘璟大声下令。

　　众行刑手大声吆喝着，伸手将人犯背后插着的亡命牌扯出丢到一旁，端起旁边小桌上的一碗酒喝了一口，噗地一声喷在刀刃上。之后将犯人的头摁在木桩上。高高举起了鬼头刀悬在空中。

　　“行刑！”刘璟将令签投掷于地，沉声断喝。

　　刀光闪烁，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下一刻，鲜血飞溅，三十颗人头落地，满地乱滚，场面血腥之极。

　　场下百姓发出一阵轰然之声，不少人转头掩目，不敢细看。不少人却兴奋之极，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时刻。看着人头滚滚的场面，激动的气息咻咻，心情澎湃。

　　张延龄见惯了血腥场面，这种场面自然不算什么。但身旁坐着的瘦弱的年轻人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

　　张延龄转头看去，女扮男装的凯瑟琳正低着头捂着嘴巴身子颤抖。

　　张延龄低声道：“你还好么？要不我命人送你回去吧。我早说了，这场面你不该来。”

　　“我不，我能挺得住。上帝保佑，呃……”凯瑟琳打着干呕道。

　　张延龄叹了口气，转过头来。他知道凯瑟琳是绝对不肯离开的，说了也没用。

　　场上，行刑手们擦拭着鬼头刀站立，检查着刀刃。作为专业杀人者，一刀断头是基本功，刀口位置是否正确在刀刃上便可看出来。若是没能从颈椎中间的位置砍下去，而是砍到了骨头上，刀刃便会有缺口，这便是一次失败的砍头。

　　收尸的士兵迅速上台，将尸体和首级抬下去装入棺材之中。有杂役抬着大水桶上来，十几桶水冲在木台上，将血迹冲散。

　　“押第二批三十名犯人上来行刑！”洪钟展开卷宗，用朱砂笔一边勾着人名，一边大声念道：“毛不难，蒋冕，李冲之，曹大用，钱富贵，李耀祖，杨廷宣，钟氏，马氏……”

　　洪钟冷冽的声音在寒风中更显冰冷，就像是索命的判官一般，所有被念到名字的犯人都手脚瘫软，浑身无力。有人当场昏迷了过去。但不管是清醒着，还是昏迷着，都被兵士们或架或拖押上刑台，迎接他们的宿命。

　　午时到未时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所有一百九十三名被判斩立决的犯人尽数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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