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 狂轰滥炸

　　飓风暴雨之夜的航行危险之极，随着风暴的加大，浪潮也更加的凶猛，说是惊涛骇浪也不为过。

　　浪头如山，有时候甚至高过了铁甲船船身。巨浪如山崩一般拍打在甲板上，溅起漫天水幕，如同鞭子一般抽打在甲板上的众人身上。

　　好在铁甲战船的甲板上的站位设置有固定绳索的安全拉环。平日风平浪静之时这些固定在甲板上的精钢拉环藏匿于凹槽之中。但现在，它们绝对派上了用场。以粗牛皮绳索制作的安全带扣在拉环上，拴在士兵们的腰间皮扣上，可以有效的保障兵士们的安全。若没有这些安全措施，大浪扑来，甲板上的兵士们将会席卷到大海之中，更别说操作船只了。

　　但即便如此，还是险象环生，危险频频发生。

　　铁甲战船也接受了极大的考验，两艘战船的后桅在惊涛骇浪之中折断，宁夏号的船楼被巨浪拍碎半边，船舱进水。水龙队迅速抽水排空，才避免了因为进水而导致的船只失去平衡的危险。

　　所有的铁甲战船的甲板上除了固定的主炮和撸桨之外，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席卷一空。大量设施被破坏，大批来不及搬运回舱，用粗大绳网固定的物资被卷入海中。

　　即便如此，在星辰号的带领下，十艘大船还是穿越如崇山峻岭一般的惊涛骇浪，借助风力和海浪之力顽强前进。

　　到了后半夜，风力小了一些，浪潮也小了一些。虽然依旧暴雨如注，但是和之前的情形相比较，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所有人都明白，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船队已经脱离了飓风中心最为凶险的位置，到达了中心之外的区域。那已经是脱离了随时可能繁复的危险，进入到相对可以更容易操控船只的区域了。

　　张延龄站在船厅之中，回首看向来时的方向。那里依旧电闪雷鸣，漆黑一片，犹如地狱一般。很难想象，无敌舰队是从那里冲出来的。自己的决定确实冒险，但自己相信铁甲战船的抗浪能力。事实证明，铁甲战船确实挺过来了。

　　“现在几时了？”张延龄沉声问道。

　　“回禀国公爷，丑时一刻。”陈式一在旁沉声应道。

　　“丑时……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往东南航行了四个时辰左右了。我们出发的位置，位于科伦坡港东南一百多里，以我们现在的速度，一个时辰后，当抵达科伦坡港了。”张延龄沉声道。

　　“当是如此。”陈式一道。

　　张延龄转向一名手捧罗盘的亲卫，问道：“我们的航行确认了么？”

　　那亲卫大声道：“禀报国公爷，航向西北六十度。正对科伦坡港海湾入口。”

　　张延龄点头道：“好，陈式一，传令各船，保持航向。半个时辰后，全体灯火管制，全速逼近科伦坡港。星辰号、辽远、大同、延绥四船从正面突入进攻。宁夏、江浙号封锁港口西侧，轰击岸上炮台、宣府号封锁东侧港口，解决岸上炮台火力点。抵进之后，三颗焰火弹为进攻信号，全力攻击，不留任何后手。天亮之前，我要看到科伦坡港口之中，没有一艘敌船。”

　　铁甲战船升起了另一面副帆，船只航行的速度更快。半个时辰后，铁甲战船的将士们已经可以在甲板看到北侧起伏的陆地的轮廓，并且已经能够看到科伦坡海港陆地阑珊的灯光了。

　　星辰号船舱和船厅里的灯火熄灭了。然后所有铁甲战船上的灯火都全部熄灭。所有的战船都隐没在黑暗之中，映衬着黯淡的天光，可以看到它们如传说中大海上的幽灵船一般，在狂风暴雨之中朝着科伦坡港无声的突进。

　　船舱之中，所有的火炮都已经装弹完毕，炮手们抓着头顶上的铁链稳住身形，等待命令。

　　外边风雨交加，雨水冰冷，气温甚至有些寒冷。但是船舱里却闷热无比，所有的炮手都一个个额头和身上全是汗，汗水顺着身体如虫子一般的爬行，痒酥酥，黏糊糊的让人难受之极。但是没有一个人擦拭汗水，他们都聚精会神的等待着命令。

　　一刻钟后，七艘铁甲战船驶入了科伦坡港口马蹄形的入口。正如之前张隐说的那样，在这样的暴风骤雨之夜，佛郎机国十三艘战船以及锡兰国海军的八艘战船本来都是在港口外海二十余里处摆好阵型等待大明舰队的抵达的。但是飓风袭来，他们全部回到了港口码头旁停靠避风。绝大部分的船员都上岸躲进了军营之中。

　　港口东西两侧的岸边，本有数座灯塔和大量炮台守卫。但在这样的夜晚，他们也压根没有警觉和发现敌船的到来。七艘铁甲战船如同幽灵一般的滑入马蹄形港口之中，并且很快便摆好了阵型。

　　七艘战船相聚里许横亘在港口内，港口内风浪已经很小，战船姿态稳定，像是历经风雨洗礼之后归来的饱经风霜的巨人，神态平和的抖落身上的风霜，举起了手中硕大的武器。

　　所有的船舱侧面的炮孔无声打开，像是打开了一个个黑洞洞的释放猛兽的洞口。

　　炮手推动火炮，火炮在铁轨上滑动，发出沉闷而刺耳的声响。一个个硕大的炮筒探出了头，如同一个个毫无感情的黑洞洞的眼睛，直视着外边的黑暗。

　　咔咔咔！炮座被固定装置卡在铁轨上固定的声音此起彼伏。

　　“目标……正前方一千八百步……角度正北……仰角四十。”

　　号令手大声发出号令，各炮炮长此起彼伏的大声重复着。

　　“……正前方一千八百步……角度正北……仰角四十。开花弹一枚……”

　　炮口迅速调整着，很快便全部稳定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四下里突然陷入了安静。唯有海面的风雨声和波涛声以及士兵们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咻咻咻，三枚红色焰火弹冲天而起，红的的光芒照亮了黎明前漆黑的雨夜，在海面的波涛倒映之下，反射出一片诡异的红色。仿佛海水也变成了红色一般。如血一般的红色。

　　下一刻，犹如天崩地裂一般，七艘战舰近一百五十门舰炮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怒吼。喷薄的火焰在海面上组成一道火焰的围墙。火焰照亮了雨幕，同时也将港口外侧的海面照的雪亮，映照出硕大如怪兽一般的铁甲战船的身影。

　　前方一里半之外的，聚拢在港口码头便停靠的一片黑乎乎的敌军战船也在片刻之后被炮弹的火光照亮。开花弹爆炸的火光甚为夸张，犹如一个大火球在敌船上炸裂。倒是实心弹低调，带着低沉的轰鸣声穿透木制船身，击碎单薄的船板，在实心弹的火光之中，崩裂出漫天的木屑和碎片。

　　“轰轰轰！”炮声轰鸣不绝于耳。船舱内的炮手机械的将一枚又一枚的子炮装弹，然后轰射出去。无需考虑消耗，无需考虑其他。

　　这一整夜所经历的颠簸和恐惧，飓风海涛所带来的所有恐怖的情绪，都在这一刻随着一发发炮弹全部发泄了出去。

　　如此多的火炮齐射的声音，比天上的炸雷还要响亮。盖住了所有的天地间的声响，惊醒了在飓风之夜沉睡的科伦坡港口以及整个城市里酣睡的人们的美梦。

　　科伦坡港口在极短的时间里，化为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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