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0章 凌迟（续）

　　贵爷拿起了一柄锋利的尖刀，走到杨廷和面前，低声道：“杨首辅，不用怕，小人会小心伺候的。对了，杨首辅要喝酒么？如果要喝酒的话，有好处，也有坏处。喝了酒虽然可以让伤口不那么疼，但是喝了酒之后血会流的快些，酒意褪去之后，伤口会很疼，会多一些痛苦。依着小人的经验，还是不喝的好。”

　　杨廷和呜呜有声，贵爷点头道：“好，那便不喝。小人也怕你血流的快了，会坚持不到三天。杨首辅是善解人意之人，知道这是小人最后一次操刀，咱们都想要个完美的结局。多谢了。”

　　杨廷和头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贵自说自话。他当然想喝酒减轻痛苦，血流的快些，早些死去也正合心意，省的受三天凌迟的苦楚。但是，此时此刻，轮不到他做主。这才叫生不如死，这才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心在意些，莫堕了老子的名头，莫断送了你们的饭碗。开刀。”

　　李贵对着徒弟们大声吆喝着，猛然间出手如电，尖刀探出，没有人看清楚他的动作，只见他已经在杨廷和的左胸上切下了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薄如蝉翼的肉片。在鲜血流出来之前，李贵左手探出，一张用急救散和油脂调和的铜钱大小的狗皮膏药便贴在了伤口上。

　　贵爷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又快又准，手法快如闪电，哪里像个年过七旬的老人。正如卖油翁滴油入孔，不洒分毫一般，行行出状元。看起来花哨无比，总结起来四个字：唯手熟尔。

　　贵爷为了练手艺，多少个寒暑日夜的苦练，死在他手下的作为试验品的猪羊不知多少只，练就了快准狠的刀法。为了避免犯人流血而死，又自己调制了止血膏药作为辅助。这便是职业精神，比之绝大多数人不知敬业多少倍。

　　令人眼花缭乱的下刀还在继续，左胸，右胸，左腿，右腿，左臂，右臂……，贵爷一口气割了十刀，这才收刀而立。身旁木桩上的瓷碗边缘，十片指甲盖大小的肉片贴在瓷片上面。

　　贵爷拿起碗来向着百姓展示，那大小一致，宛如花瓣一般。台下彩声如雷，叫好连天。许多人已经忘了这是杀人现场，这是一场凌迟犯人的残酷的行刑，而把这当成了一场令人愉悦的表演。确实，贵爷的动作行云流水，出刀收刀之间利刃在指尖跳跃翻腾，绝对是一场个人技艺的表演。

　　相比较而言，他的那些徒弟们的动作便生硬的多，也笨拙的多了。被凌迟的江斌等人口中发出惨叫之声，多少影响了观感。但杨廷和却没有哼一声。这可不是杨廷和硬气，而是贵爷的出刀让他感受不到太大的痛苦。浅浅的伤口，及时的止血上药，自然能够忍受的。

　　这便是贵爷的高明之处，凌迟三日，刀口必须由浅到深。上千刀而人不死，那是最高境界。一开始最重要，否则是无论如何坚持不到第三天的。那便是一场失败的行刑了。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有仇家欲食犯人肉者，于台口处交银。一片十两。仅许十片。想要的从速。”贵爷大声叫道。

　　这是凌迟行刑手的特权，可将前十片犯人肉标价兜售，作为行刑手的额外报酬，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人肉可为药引，但一般没人买犯人肉为药引。但是被凌迟之人一般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害人不浅，且仇家甚众。仇家之中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者不乏其人。当初刘谨的肉便供不应求，杨廷和比之刘谨更加的罪大恶极，害人更多。所以是不愁没人要的。即便和当年刘谨的肉相比，价钱贵了十倍。贵爷是明白这一点的。

　　果然，台口处百姓踊跃，上百人争相叫嚷求购，乱作一团。最后，十人竞价以五十两一片将这十片杨廷和的肉买走。其中便包括大学士梁储、三边总制杨一清、保国公朱晖等人的家属。都是被杨廷和害死的朝中重臣的家眷，对杨廷和恨之入骨。另外还有许许多多阵亡将士的家眷，在京城之乱中被残害的百姓们。但苦于价格过高，只能作罢。

　　从午后到黄昏，第一天过去。杨廷和身上多了三百六十处刀口。他依然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但是第一天便没有挨过去的是费宏和毛澄。两名贵爷的徒弟下刀不慎，刀口深浅不一，让两人流血太多，导致三百刀没到，便气绝身亡。

　　当晚，贵爷便将两名徒弟逐出了师门，凌迟第一天便杀死了人，这样的徒弟丢人现眼，坏了自己的名头。

　　第二天过去，三百六十刀下去。杨廷和依旧活着。他的身上已经布满了伤口，但均不致命。他依旧痛苦的活着。

　　第二天死的是曹元胡祖光两人。七百刀后，两人流血过多而死。贵爷虽然叹息遗憾，但也知道，徒弟们已经尽力了，算是个合格的凌迟行刑手了。

　　第三天上午，江斌在第八百三十二刀之后咽了气。这三天时间，江斌每挨一刀便骂一句杨廷和，杨廷和的祖宗十八代都被他骂了个遍。咽气之前，还嘶哑着喉咙痛骂杨廷和。只是已经发不出太大的声音，杨廷和也听不见了。

　　杨廷和撑到了第三天结束，他当然想早些死，可是贵爷的手艺太好，他想死死不了。硬生生的挨了一千零八十刀也没有咽气，到最后的时刻，他眼珠子没了，耳朵没了，鼻子没了，身上的肉几乎被切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了，但他依旧在喘息。

　　贵爷对杨廷和感激不已，钦佩有加。虽然这个人是罪大恶极的逆贼，犯下了滔天罪行。但他是个合格的犯人，坚持到了最后，保住了自己最后的荣耀。

　　所以，在出最后一刀的时候，贵爷恭恭敬敬的向杨廷和做了个揖，然后一刀割断了杨廷和的喉咙，结束了他的痛苦，也结束了杨廷和罪恶的人生。

　　当晚，京城之中炮竹烟花升腾，锣鼓喧闹灯火闪烁。与其说人们在庆祝杨廷和等一干逆贼之死，不如说人们在期待一个新的开始，希望从此之后，大明不再有痛苦和灾难。

　　多年以后，人们谈及杨廷和的时候，总是不免感叹良多，但最终会加上一句：杨廷和是自大明成化年之后，第一个坚持到最后的凌迟犯，这厮还是有些硬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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