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素人
宋安安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不得立刻掐死自己这帮愚蠢的粉丝。
要是换做从前，周酒还和她在同一个经纪人手下时，随便p一个假的截图发出去，就能把没有团队也没有粉丝护的她狠狠踩在脚底。
可是如今很明显行不通，以星策方才的态度，再贸然造假，怕是会硬刚到底。
此时化妆间内，宋安安半点梳妆打扮的心情都没有，握着平板看热搜的手控制不住在抖。边上工作人员没一个敢吭声，全都缩在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被这难伺候的大小姐脾气波及。
经纪人沉着脸，也确实没想到这出。
四年来，周酒被她压在手下，任由捏圆搓扁，拉踩同框搞热度充当宋安安走红的垫脚石，她一手遮天，操作得几乎得心应手，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狼狈局面，以至于忘记了周酒已经不再是掌中物，不再像过去那么好掌控，丝毫没有防备，才被打得个措手不及。
她沉思片刻，想起先前圈内那些传言，压低嗓音提醒宋安安：“方便的话，给你姐姐打个电话？裴总出面的话，星策那边就不敢像现在这样硬刚了……”
宋安安那暴躁的脾气一下收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旁人不易察觉的心虚。
她和宋佳妮的关系其实并不算亲近。
印象中，宋佳妮从很小开始，便比她们这些同辈孩子要早熟得多，没有孩童的稚气和玩心，安静自律听话懂事，眼里只有努力和进步，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优秀却高高在上。
比起宋佳妮，小时候她倒更喜欢黏着另一个姐姐，俩姐妹几乎没有一块玩耍过。
经纪人在一旁低声怂恿，宋安安咬着下唇，不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推脱，最后还是给宋佳妮打了电话。
那头许久才接起，话音有些虚弱，宋安安嘘寒问暖一番后，忐忑地将今天的事给姐姐说了，央求道：“姐……你就帮帮我吧……以裴总对你的感情，你帮我和他说一声，星策那边肯定就好解决了。”
以裴淮之对她的感情……
宋佳妮躺在空荡荡的病房里，睨着输液瓶，眼神里没了光，却又仍旧不甘，半晌缓缓道：“知道了，我替你和他说就是了，你也是，以你现在娱乐圈的知名度，和她较什么劲，裴……淮之他很忙的，也没那么多心思天天管这档子事。”
宋安安一听姐姐松口，话音都雀跃许多：“哎呀姐，还不是因为那女的总仗着自己长得有几分像你，赖在裴总身边死缠烂打这么久，我就是看不惯，想替你出口气，不过现在好啦，你总算回国了，裴总有了你，不可能会再多看她一眼，以后就没她嚣张的份了。”
宋佳妮含糊地嗯了声，挂断电话后，看着手机通讯录里，仅有的王齐飞的工作号码，犹豫片刻还是按下了拨通键。
许久过去，并未被人接起，女人呼吸停滞一瞬。
裴淮之那样清冷薄情又高高在上的男人，哪里是凭死缠烂打就能跟在身边那么多年的……
和宋佳妮通过气后，宋安安这边公关的胆子明显大了许多，明面上虽没有公开回应，背地里却下发了不少水军，敲着键盘带起了周酒的节奏。
先是跟着网友的风，一块吹捧周酒刚换的“新爸爸”厉害，紧接着开始扭转风向。
“新爸爸”这么牛逼，没准今天这出官宣从一开始便是处心积虑的炒作，节目组很有可能早就被星策花大价钱收买，给出的那张图根本不是原图，毕竟原图里的周酒美得有些过分，可大家以前又不是没见过她有多丑。
很快有人认同：“确实，我们不瞎，周酒哪有这么好看，而且她以前骚操作就多……”
“这是换了新公司，更加猖狂起来了？”
“所以新爸爸干嘛花大价钱捧这么一个臭名昭著的过气艺人？”
“噗……还能有什么原因，潜规则呗，估计是新爸爸的小情人，特别关照咯。”
……
谈判桌上，气氛压抑得喘不过气，裴淮之沉着张脸，漫不经心地往对方面前一坐，正眼都没瞧人一眼，时不时扫一眼手机，以为他没有在听，却又总能适时开口，揪住关键。
早先便听闻巷深国际裴淮之清冷傲慢手段狠，如今亲眼见，更是骇人，明明对面这位这么多年在上流圈也是有头有脸，可到了裴淮之面前，还是不自觉正襟危坐，半辈子积攒的谈判技巧一个没用上，见裴淮之脸色一黑，又紧张地主动往下降了一个百分点。
男人不置可否，瞧了眼手机上的新闻，面色瞬间又沉了沉，心不在焉道：“再降三个点，我只给你这么多。”
对方也不管吃了多少亏，忙答：“行行行，您说了算。”随后落荒而逃。
王齐飞站在一旁，瞥见裴淮之手机里那“新爸爸”“小情人”的字样，忍俊不禁。
裴淮之紧了紧后槽牙，看得出来气得不轻：“马上去查这个星策和周酒到底什么关系。”
王齐飞：“好的。”
热搜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当事人周酒正在研究给马修蹄子能赚多少钱，对再次上热搜毫不知情。
她刚刚打扫完新家卫生，悠闲地给自己泡了碗面，等待之余，顺手刷起了短视频。
最先刷到的是美国女人沉浸式收纳，随后又是出租房翻新大改造，她下意识打量起自己的新住处。
二十来平的单身公寓，是星策这两天给她腾出来的员工宿舍，不大，甚至还不如她先前在翡落湾时的浴室宽敞，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一个人住足矣，至少比前些天租住的十人间青旅好多了，干净，小区安保也不错，还不用花钱。
周酒心满意足地继续往下翻，紧接着便是个修马蹄视频。视频中，工人拿着扁铲和锤子，对着马蹄就是猛凿，周酒秀气的眉心微皱，不自觉咬着手指头思考，这马到底疼不疼？
她一连刷了好几个，最后都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这门技术，开始思考她要是去修马蹄，是不是也能补贴点家用，万一星策之后反应过来，嫌她黑历史多，把她开了，她也能另谋出路。
周酒越刷越上瘾，从修马蹄，到赶海，看见别人挖蛏子，她也蠢蠢欲动，奶奶家是个靠海小渔村，她从小在海边长大，上手应该不难。
等到宋安安带着团队在网上苦战好几轮之后，周酒甚至已经在短视频里熟练掌握了挖掘机挖地技巧，想着等到一轮游淘汰后，没准能去试试。
时间一晃而过，周酒差点忘了马上得去录制现场。
她胡乱找出个双肩包，随意往里头塞了套换洗衣物，背上便匆匆出了门。
一路上，她使出了毕生的劲小跑，终于在公交关门的一瞬间，挤了上去。
小姑娘握紧把手，窃喜了下。
事实上，星策准备了专车，只是周酒出道四年一切都靠自己解决，压根不知道还有这待遇。
几分钟之后，她收到梁小卉的信息：“小祖宗，我到你家楼下啦，快来。”
周酒：“？我已经快到电视台门口了！”
梁小卉：“？？你怎么过去的？”
周酒理所当然：“公交啊。”
梁小卉差点没抑制住内心的狂喜，给她发了个照片：“所以这热搜上说的公交车美女真的是你！！”
周酒一脸懵逼地点开热搜。
【！！在公交上遇到个仙女，长这么好看的仙女居然也要来坐公交吗！！】
照片里，周酒黑长微卷的头发倾泻而下，脸蛋因跑着追车而微微泛粉，除此之外清汤寡水连口红都没抹，穿着一身圆滚滚羽绒服，背着个小书包被人群挤在中央，唇角微微上扬。
【卧槽！这不比热搜上什么宋安安好看得多？】
【在车上的我告诉大家，这天仙她还是素颜……】
【！！！素颜白到发光！我感觉得把血抽干才能有她一半白。】
【简直是女娲的优秀毕业设计！】
【我老婆笑得好甜啊，在笑什么呢？】
【长这么好看，换我嘴能笑咧……】
【实话告诉大家，美女笑是因为终于挤上了公交。】
【噗！什么可爱穷鬼！】
【等等，我怎么越看越觉得这美女有点像那张生图里的周酒啊……】
【？？有病吧，连素人的热度都要来蹭？】
【嘶……我看了下，我这趟公交，好像真有一站是电视台……】
周酒靓女无语：？这也能上热搜？！不是说热搜很贵吗？她才花了一块钱公交费也能上？？
梁小卉此刻还沉浸在挖到摇钱树的喜悦中，半晌后回过神：“现在有个问题，咱们的单人官宣照没法拍了。”
周酒：“？”
大概就是，节目组要求艺人们在赶赴录制现场前，拍摄一张正在路上时的照片，配文：演员xxx，正在连接中，进行二次宣传。
梁小卉给她转了几个已经发过宣传的艺人微博，几乎每个艺人的照片，都是在公司的豪华保姆车上，盛装出镜。
周酒：“那我们就不发了吧？”
正好能给她压压热度，省得莫名其妙乱上热搜。
梁小卉似乎掌握了和周酒的沟通技巧：“那可不行，会扣钱的，而且……你不发，网友就觉得你耍大牌，到时候又会把你骂上热搜。”
周酒立刻怂了，咬着唇想了半天。
酒酒还能睡v：演员周酒，正在连接中——
等到网友们看到那张配图时，一瞬间安静了。
下一秒，全网又炸了。
【周酒这张配图？！是刚刚那张公交车照没错吧？！】
【卧槽居然真的是她？！】
【我信星策没有花钱买通节目组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周酒那张原图也没p过！】
【噗，没敢说，星策其实就是个小公司，连艺人上班专车都买不起，哪来的钱买通那么红的节目组。】
【宋安安粉的脏水泼得太过了，还小情人，哪个大佬舍得让小情人坐公交上班？真是小情人，撒撒娇不就能坐玛莎拉蒂上哭哭了？】
【确实，安粉酸人家美女长得好看，手段还真黑。】
【重新看了眼那张双人原图，说个笑话，宋安安身材吊打半个娱乐圈。】
【说个笑话，我们安安是来给节目组带热度的，谢谢，有被带到，这种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带热度效果，真的不要太好！！我一个不追综艺的都想去看节目了哈哈哈。】
彼时巷深国际高层会议室内，人人都察觉出今天的裴总似乎相当不在状态。
男人沉着脸一声未吭，像是对什么都不满意，又像是根本没在听。
结束时，他略显烦躁地扯松领带，王齐飞拿着手机上前，俯首低语：“裴总，宋佳妮小姐刚刚给我打来了电话——”
还未等他说完，裴淮之便蹙起眉头，似乎很不耐烦，压根没心思听。
王齐飞见状收了声，细思片刻，当即转换话题：“裴总，小姐那边……”
他提到周酒时，并没有指名道姓，然而裴淮之却理所当然觉得是她，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掀了掀眼皮。
“小姐和星策没有什么不正当关系。”，王齐飞拿出方才在热搜上看到的照片，递到裴淮之面前，“而且……小姐似乎过得不太好。”
上节目还得挤公交，要知道这小金丝雀先前还未飞出金屋时，再不济出门都是千万起步的座驾，偶尔还有裴淮之亲自接送。
这落差，确实连王齐飞都觉得没法接受。
裴淮之扬了扬眉峰，装作不在意地瞥了眼手机上的照片，喉结不自觉滚动，轻嗤了下，淡声道：“不让她吃吃这苦头，还真以为外边能比家里好。”
还新爸爸，再找一百个爸爸，也不如他裴淮之一个。
王齐飞试探性地提了句：“裴总……要不还是和小姐联系一下，把人接回来吧……？”
男人垂眸，忍不住再次扫了眼周酒那张甜笑的照片，而后又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随手拿起桌上的杯盏，漫不经心走到落地窗旁的吧台前，留下一个高傲的背影，不置可否。
王齐飞在他身边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就是默许的意思，抿唇忍笑，立刻给周酒拨了电话。
此时周酒刚从公交下来，小跑到电视台门口时，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赫然出现了“王齐飞”三个大字。
一时间，周酒都有些恍惚，明明才离开翡落湾离开裴淮之没多久，如今看到这三个字，竟已觉得陌生。
她接了起来：“王助理？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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