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等跟其他村民集合时,就有村民循着叶长天走过的路捡了一些树枝,好在乔青青有所准备,捡到一半就没有捡了。
“长天哥的力气真大啊,我好羡慕。”
“别羡慕啦,你力气也不小啦,今天砍了真多,这柴都有你人高了哈哈。”
“嘿嘿,我得多弄一点给秀丽家送去嘛。”
“走了哈别掉队”叶长天深吸一口气,扎马腿、弯腰,直接将树扛起来支在右边肩膀。
这么一扛,树都比他整个人的两倍还粗,可他就是能扛着往前走。
“好厉害。”邵盛安再次感叹。
六子笑嘻嘻“长天哥从小就是大力士啦,我听我大哥说小的时候长天哥打遍天下无敌手,附近几个村子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女儿跟他一样,力气也大得不得了,才六岁就能扛得动那么大一块石头”
“真是天赋异禀。”
路上,叶长天换过几回手,轻而易举地将树从右边换到左边肩膀,再从左边换到右边,中途只停下来休息过两次。
回到村子时天色微亮,叶长天将柴火丢到地上,先点名。
“好了人都齐的,回家去吧记得把柴火收拾好,别让家里小孩子玩火,玩镜子和玻璃”
“知道了长天哥,你每次都说我早就记住了。”
叶长天踹了六子一脚“妈的你以为老子耐烦每次都说嘛,我爸让的好了滚滚滚”说完将木头扛起来往家的方向走。
乔青青他们跟在他身后,目送他敲开家里的院门,将木头都扛进去。
乔诵芝他们已经起床,正不安地等待他们两人归家。远远听见动静,他们就迎了出来,邵父赶紧帮忙卸货,邵母拿毛巾给他们擦汗,乔诵芝给他们递水杯,邵盛飞高大的身体在乔诵芝身后蹦跶,要将自己手头的面包给他们吃。
“谢谢大哥。”乔青青接过,分了一个给邵盛安,邵盛飞就欢喜得咧嘴笑了。
两人被称得上众星拱月的态度迎进帐篷里,帐篷里闷热,乔诵芝打开风扇。
“你们换衣服,我和飞飞先出去。”她把邵盛飞带出去了,等乔青青夫妻俩换好衣服才端着早饭进来。
“亲家母四点就起来熬粥了,你们喝一碗吧。”乔诵芝心疼地看着他们,“是不是很累你们的脸色好难看,家里不缺木头,怎么弄这么多回来。”
捡起他们换下来的衣服放进盆里,她翻了一下“肩膀的衣服都被磨破了,你们的肩膀没事吧”
乔青青笑着摇头,她和丈夫在换衣服的时候顺便上过药了“没事的,那里的林子特别大,我看了就挪不开眼,妈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这么贪心,肯定要多砍一点带回来。”
“妈,那片林子特别远,去的时候走了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走了快两个小时,这么远的路途肯定不能只简单带一点木头,村长儿子也说了,那地方去一次少一次,可能下一回去的时候林子就没了,也建议我们在量力而行的前提下多弄一点柴火回来。”
“下次我也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乔青青没跟她妈纠结这个话题,口头上应好,转移话题“粥挺好喝的,妈,你们吃了吗”
“还没呢,你们没回来我们也没有胃口。”
乔青青看向邵盛安,他立刻站起来“那就一起吃吧,我把我爸妈喊进来。”
邵父不肯停下劈柴的任务,让邵母进帐篷去吃。
“我干完再吃,去吧去吧”他不停挥手,避开邵盛安剁砍柴刀的手,“哎呀别烦我,我很快就劈好了。”
邵盛安无奈只好作罢。
邵父劈柴劈得衣服全湿透了,邵母和乔诵芝一起洗衣服,洗掉汗臭味后将衣服挂起来晾,太阳升起不久衣服就彻底干透了,邵母又急匆匆地将衣服收进来。
“我来缝吧。”乔诵芝已经准备好针线
邵母将晒得干硬的衣服揉软一点,忧愁道“这才晒了一个小时衣服就这么干,我都怕衣服会被晒得脆脆的,搓一下就会碎。”
闻言乔诵芝笑了,她接过衣服,将衣服反过来开始缝肩膀上的破损“放心吧,破了我们就补,不能补了就换新的,家里衣服够穿的。”
邵母说出自己的观察“亲家母,我觉得如果换新衣服了,也得弄一点补丁在上面,我看村子里好多人的衣服都是这样的,我们不能穿太新的,太扎眼了。”
吃惊于单纯的邵母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乔诵芝惊讶后就是感慨,为了这个家,每个人都在努力着。于是她认真点头,肯定了邵母的主意“还是你想得周到,财不外露,回头我们跟青青和盛安提一句。”邵母就露出很高兴的模样,“能帮上忙就好”
这一趟带回来的柴够用很久了,但之后的日子里,每隔两三天,乔青青总是能看见叶长天带着另一波村民夜里出门去砍柴。
“叶村长应该是把儿子当下一任村长在培养。”邵盛安说。
“叶村长后继有人。”乔青青收回视线,穿好鞋站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把箱子给我。”邵盛安跟上。
一个星期前,乔青青在六子的带路下,去他家里给他姐姐把脉。
六子的姐姐怀相不好,身体营养不良,加上胎位不正,临近产期了整个人起色特别差。乔青青不会接生,只能从补身体角度出发,给六子的姐姐开了些对孕妇有益的补药。本来是开中药的,但熬煮中药用水太多了,六子姐姐不肯,于是最后乔青青开了中成药。
刚才六子飞奔过来,说他姐姐前两天就开始发动看,可是两天过去还是生不出来,希望她能够过去搭把手。
两人很快赶到六子家,刚进门就听见六子的姐姐在声音嘶哑痛苦大喊。
“乔姐,我姐姐、你一定帮帮忙救我姐姐”六子恳求。
“我会尽力的。”乔青青接过箱子推门进房间。
六子姐姐胎位不正,好婆这两天尽毕生功力帮她正胎位,胎位终于正过来了,她却没有力气生了,连叫声都变得虚弱起来。
“芳啊,你先憋一口气,我让你生的时候你再用力。”好婆听见动静回头看见乔青青,打量她,“你就是村里新来的医生啊阿芳的身体好了很多,多亏了你的药,不然的话这两天生产阿芳肯定受不了,我手头早就没有药了,唉”
“好婆你好,我叫乔青青,称不上是医生,就是有一点经验。”她打开箱子拿出拿出针来,先给叶芳扎几针。
“我是真的不会接生,好婆,还是得靠你。”
好婆惊讶地发现叶芳的痛苦好像减轻了,神情也放松了一下。她也松了一口气“不会接生没事的,你这一手就很够用了,我们娘仨一起努力,一定能行的”
邵盛安在院子里也很紧张,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妻子这几年来多么努力,这一次如果青青帮不上忙,她该多失望。
“邵哥,你坐,你坐啊。”六子搬个椅子给他坐,他只好坐下来。
六子蹲在他身边,他的父母和姐夫都紧张地站在房间外面,沉默之中,他闷声说“其实我很不高兴我姐姐这个时候怀孕,可是我爸妈和姐夫都很高兴,我知道他们为什么高兴,我姐结婚四年了还没有孩子可是我真的高兴不起来,其实我也爱我姐的孩子,我是真的爱我外甥的,可是我”他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邵盛安回神,想了想安慰他“你姐姐会平安生产的,你不要害怕。”
六子用手捂着嘴巴“我真的好害怕,我姐那么瘦,可是肚子那么大,两天了都没有生下来,我好害怕”
屋里又传来尖利的惨叫声,六子发抖,忍不住抓住邵盛安的手臂,瞪着眼睛看向房间。
叶芳生产了两天一夜,中途力竭晕过去几次次,好婆是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乔青青来了之后用针灸和药吊住她的精神,为她补充体力。
“快了看到头了”
见状,乔青青给叶芳含上参片。
折腾到天亮,叶芳才生下一个男婴,估摸着有七斤多,也不知道四肢这么瘦的叶芳,在物资匮乏的末世是怎么将孩子养得这么大的。
“谢谢谢谢”叶芳的丈夫跪下对好婆和乔青青磕头,哭着冲进房间里看老婆孩子。
好婆年纪大了,此时精神颓靡,六子的母亲忙带她到房里休息。
“我们也回家吧。”邵盛安给乔青青擦汗。他见乔青青神情不好,心下一个咯噔,但他见六子一家欢喜的模样,没敢问出来。
“你回家吧,我大概得再留一会儿。”乔青青疲惫地说,她送邵盛安出门,邵盛安在门口忍不住问“他姐姐不太好吗“
“如果这两天能顺利”
邵盛安倒吸一口凉气“那我还是留下来吧。”
“你回家去吧,别跟着熬,去吧”
乔青青坚持让他回去,邵盛安只好回去了,不过半个小时后又回来,带着家里的饭。
“妈说怕你做事饿得快,早上就煮了干饭,你吃点吧。”
六子家没有心思做饭,等叶芳生产后才开始做,乔青青背着人吃了点巧克力,此时的确饿得心里发慌。
看见乔青青在吃饭,六子心里很过意不去,忙去跟他爸妈说。
“哎哟这是我的错,让恩人来帮忙都吃不上饭”六子他妈赶紧去翻斗柜,拿出一个牛肉罐头,“给乔医生拿去,叶山发的肉罐头很好吃的。”在现在也算得上一份好礼了。
看着六子跑出去的背影,六子他妈跟丈夫商量“得给好婆和乔医生送两份好的谢礼啊,我刚才听芳芳说,她吃了乔医生好多的药,还尝到了人参的味道,这时候人参不好找啊,为着芳芳生孩子这事我们提前几个月开始找,愣是没能换到。”
六子他爸叹气“你都说人参难得了,重要时候能保命的,人家手里有也不舍得换出来。好婆接生的报酬有定例,现在没有鸡蛋,就给她送十斤米,乔医生他们是从外面来的,听说只带了一辆三轮车和几个背包的物资,也给她送十斤米吧。”
六子他妈犹豫“跟好婆一样多,可以吗”
“就这么办吧,如果不是乔医生,芳芳早就没有力气生了。”
“哎好,知道了。”
“我去我哥家一趟,你看着点厨房。”
知道丈夫是要去借粮食,六子他妈点头。
后来,叶家的饭做好了,六子给乔青青盛了满满一大碗。
“我已经不饿了,你们吃吧。”
“乔姐,你吃一点吧,我妈烧的饭可好吃了,还有锅巴呢”
“那我吃一点锅巴吧,这么一大碗我真的吃不下。”
她拿着一块锅巴慢慢啃着,斟酌着跟六子说了些他姐的情况。
“就怕会大出血,现在大出血的话基本我已经给你姐用药了,等一下我会再给她扎几针,你们家人得时刻关注她的情况。”
六子缓了很久才吸收乔青青话里的意思,他的眼泪掉下来,哽咽道“我,我,那我去跟我妈说。”
三个小时后,叶芳出现了明显的血崩症状,好婆应付不了,她都多少年没有在家里帮人接生了就是在三十年前大家都习惯在家里生孩子时,遇到这种情况她也是让产妇家人送人去医院的
乔青青尽全力挽救叶芳,但最后还是没能止住血。
叶芳走的时候,六子全家都大声痛哭,新生儿也在父亲的怀里发出猫儿似的哭声。
好婆撑着床站稳,眼中带泪。
叶村长得到消息赶过来,叹气“尽快给芳芳办后事吧。”不然的话这种天气之下,不一会儿尸体就该臭了。
乔青青和邵盛安回家了,她身上都是血,好在白天路上少有人外出,不然的话一定会吓到路人。
回到家后她先换衣服,邵盛安让她拿水出来洗澡。
见乔青青看他,他低声说“没事的,你洗澡后暂时别出门,别人不知道你洗澡了。”
于是她洗了个澡,邵盛安去给她洗衣服,那桶洗澡水被泼到装土的大桶里。
她的心情实在不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的生命在她面前流逝,叶芳求生的眼神好像还近在眼前。叶芳说不出话来了,只用眼神看乔青青,恳求着青青救她的命。她还有父母弟弟,还有丈夫孩子,她不想走。
但叶芳还是走了。
“你尽力了就好,世事无常啊。”乔诵芝安慰她。
乔青青抱住她妈,低声说“妈,你生我的时候是不是也很痛苦”
“傻孩子,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痛”乔诵芝摸她的头,温柔地说,“可是妈很高兴你做我的女儿,你爷爷奶奶有些重男轻女,我怀你的时候他们总念叨着你是个男娃,我偏不信,夜里摸肚子,喊妈的乖女儿哦,你就会踢我的肚子,我多期待你的到来啊,生你的时候护士说恭喜我生了个女儿,我就觉得什么痛都值得了。”
乔青青红了眼睛“我也很高兴妈妈是我的妈妈。”
享受着女儿的撒娇,乔诵芝眼角堆满了细纹,她哄女儿“所以你不要难过,叶芳她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还将孩子生下来,她很勇敢,孩子健康平安,她走的时候肯定安心。”
“不。”乔青青摇头,“那她的父母怎么办,我和盛安走的时候,六子的爸妈哭得很伤心。”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完美的选择,青青,那是她的选择。”
叶芳的丧事当天就办完了,她的父母弟弟丈夫送走了她,就葬在附近的山上,听说他们村的人死去后都会葬在那里。
办完丧事,傍晚时六子来送米。乔青青不收,六子着急了“乔姐你一定要收啊。”
她摇头“我收木头吧,你有时间就给我家送一点,不用着急的。这些米你拿回去熬米糊给你外甥吃,现在条件不好,不要亏着孩子。”她顿了顿,“虽然米糊跟奶粉比营养不够,但也算好东西了。”至少孩子吃得下。
六子嘴唇动了动,想起家里嗷嗷哭的外甥,眼泪又止不住。
“走吧,我送你回家去。”邵盛安揽他的肩膀,提起米袋带他回去。
很快,邵盛安就回来了,还带来了新消息。
“村口又来了好多人,我看了一眼都是车。”
邵母惊讶“都是车”
“嗯,人很多,应该是一起结伴来秋叶村避难的。”
“那太好了,这里真的很安全还有物资发,希望花城的人也能到这里来。”乔诵芝看向乔青青,“你说他们能知道这个地方吗”
乔青青肯定点头“一定能的。”
同一时间,花城。
王家欣正跟王家乐抱头痛哭。失踪了数月的王家乐终于找到家人,王家欣激动大哭“你怎么才回来,奶奶没了,奶奶没了啊她一直想你,你怎么才回来呜呜呜我也好想你啊哥,我只剩下你一个最亲的亲人了,哥啊”
王家乐也抑制不住悲伤,和妹妹一起痛哭。
悲伤后,王家乐擦眼泪,环视一圈家人,走过去抱住哭泣的妻子周灵和儿子,转头对家人们说“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要走了。”
“去哪里”堂叔忙问。
“我是从xx区那边回来的,当时我的冲锋舟被抢了水退后我要回来,可是外面太臭了,好多人出去后就生病了,我就想再等一等,那里一天比一天乱,到处都在抢东西,然后有一天有军人来了,他们保护我们,前一阵他们得到消息,说要建立幸存者基地了。”
家人们发出惊喜的呼声,王叔忙问“消息真的假的现在通讯不好,消息怎么得来的”
王家乐解释“报信的人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吗就是从未来的幸存者基地”
堂叔热泪盈眶“真的吗那我们这就能去了吗有车接我们吗”
王家乐摇头“叔,我们得自己去,听说那边人手也不足,现在气温这么高,开车对车损耗太大了报信的人原先也是开车出来的,听说路上车轮已经换无可换,他们就抛下车徒步来花城。”
“辛苦了,这也太辛苦了,那我们自己也能走的,只要能安定下来有地方住,走几步路算什么。”王叔又问什么时候出发。
“应该要再等一等,这不是才通知到图书馆这里吗肯定要将花城的避难所都通知到位,到时候大家一起出发的。”王家乐抱紧妻儿,庆幸他跟着过来了,他找到了家人
“那我老公呢陈炳刚呢王家乐我老公呢”
陈炳刚老婆从旁边冲出来大声质问“你回来了那我老公呢”
王家乐松开妻儿,转身面向她,欢喜的神情被伤感替代“陈叔他后来生病,熬了十几天就没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说的”陈炳刚老婆晕了过去。
她的儿媳妇郑秀仪将她抱起来,先跟王家乐道歉“我妈情绪太激动态度不好,对不起。”
王家乐忙摆手“不要这么说,千万别这么说。”
“再一个,我要谢谢你带来了我公公的消息,我婆婆她一直在等,一直在等”郑秀仪朝王家人露出一个悲伤中带着冷静的笑容,“你们运气好,真好啊。”然后和孩子一起将婆婆扶走了。
市政大楼顶层,于靖深站在窗外看着这座荒废的城市,眼中忍不住有些湿意。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对秘书说“尽快将通知发下去,最晚十天后我们就会出发。”
等秘书出去后,他回到办公桌前,拿出自制的日历,看着上面圈出来的几个圈,神情莫辨“他们应该都到了吧。”放下日历,他环顾着这偌大办公室,最后实现落在墙上那一块块牌匾上,他握紧拳头,闭上眼睛。
十五天后,庞大绵延的队伍在黑暗中前进着,不停有人染病倒下,不停有新人加入。染病的人被隔离在队伍里的军卡上,军医给他们做简单的处理,药物缺乏,只能喂一点点抗生素。
队伍里气氛凝重,大家互相不交流不沟通,避免过多接触,队伍里最多声音就是咳嗽声和呕吐声,以及成群的老鼠从脚下蹿过时众人的惊呼声。
孩子被父母背在胸前,戴着简易的口罩,大眼睛彷徨地看着漆黑的夜色。
某层楼某间房间里躺了一地的尸体,最后一具尸体倒地,凶手毫不在意地将刀在尸体上擦干净,听见外面的动静,他凑在窗边看
直到漫长的队伍远去,他才嗤笑一声甩下窗帘,开始搜刮房子。
有人融进灯光中,有人选择继续坠于黑暗,每个人都会做出自己的选择,走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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