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昏暗的场内, 只有播放着影片的幕布上还在反射着光。影院里静悄悄的，冷冷清清，只有正中间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
他留着一头黑色长发, 虽然面有佛相, 身穿袈裟, 但眼角眉梢都隐含一丝戾气。
他正在专注地看着影片。
一个高挑的女人从阴影里走出, 坐到了他的身边。
“夏油君。”她问：“这就是你的一生吗？”
没错，影院内电影里播放的内容，正是夏油杰短暂的一生。就像是传说中，死者在灵魂脱离躯体的刹那，会用以回顾一生记忆的走马灯。
幕布上的夏油杰在一个普通人的家庭诞生，却觉醒了潜力巨大的【咒灵操术】。他就像是每一个期待着自己被赋予救世责任的青少年，用这特殊的力量与邪恶的咒灵战斗, 在被发掘进入东京咒术高专后更是快速晋级成为了少有的特级咒术师。
然后, 他的命运在那个夏日里急转而下，像一辆不断加速却脱轨的列车，冲破了栅栏走上了一条通往悬崖的绝路。
“杰君, 你觉得这是一部好电影吗？”坐在一旁的玛奇玛突然问道。
夏油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又转过头去，没有回答。
反正他现在已经死了——应该吧？
玛奇玛并不在意他的反应, 自顾自说下去：“这个世界上烂电影太多, 好电影太少了。不过, 一部电影里, 只要有一个画面能够打动人, 就值得铭记。”
她顿了顿, 问：“杰君觉得, 自己的人生是一部好电影吗？”
“哈？”夏油杰嗤笑了一声。
他的人生……不，是他所见证的这个世界，真是烂透了。
他本想是这么说的。但是画面突然播放出了美美子和菜菜子这对姐妹。
那是他在人生信念崩塌，摒弃了“强者应该保护弱者”的争论后，被他打心底里视作最后的家人的两个女孩。可以说，她们的身上寄托了他的“大义”。
“杰君的理想究竟是什么呢？”玛奇玛接着问。
“建立一个没有咒灵诞生的，只属于咒术师的乐园。”夏油杰终于开口了，态度很冷静。
“可是，杰君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诞生咒灵，又为什么会出现咒术师呢？”
“当然是因为那些该死的卑劣的普通人！”夏油杰愤恨地说道。
“不对哦。我听说，如果咒术师死亡的话，那么死前的恐惧，欲望，执念……会让他们成为比普通咒灵还要强大的怨灵呢。”玛奇玛说：“杰君认为，这个世界上，是先出现了咒灵，还是先出现了咒术师呢？”
这就好比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夏油杰答不出来，最后说：“愚者杀之。”[1]
玛奇玛的表情始终如一的平静，看不出她对夏油杰的答案是否满意。她接着说：“在我看来，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处于不平等的境遇之中。强者支配弱者，弱者服从强者。杰君也是这么想的吧？”
夏油杰不发一言。
“听悟君说，他以前很讨厌‘杰君’的正论。”玛奇玛的话让夏油杰的脸皮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电影里顺势放起了那个画面。
扎着丸子头的男生说：“强者应该保护弱者。”
“错了，错了！”夏油杰反驳着从前的自己：“那些人，根本就不值得保护。”幕布上的画面随着他的话语，又变成了害死了理子妹妹却高兴鼓掌的盘星教教众，变成了关押着美美子和菜菜子两个小女孩的愚昧村民。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哦。”玛奇玛奇怪地附和了他的话：“但是，杰君不认为，‘强者保护弱者’，也是一种支配吗？”
“因为强大的武力，所以可以随意地欺压他人；拥有慑人的语言，就能够操控他人跟随自己的想法……这些都是不平等的支配关系。”玛奇玛难得皱起了眉：“我很讨厌呢，这样不平等的世界。可是杰君，你却因为要为他人反抗这‘不公正’的世界，让自己成为了‘不公’。”
夏油杰抿紧了嘴巴。哈，都是些听腻了的话。
“而我想要创造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大家都可以像家人一样，温暖地拥抱在一起。”玛奇玛推进了进度条。
幕布上的时间在飞逝，很快就来到了夏油杰死亡的那一刻。
夏油杰坐在位子上，握紧了扶手，表情却还忍着一变不变。但他的视线很快就忍不住随着五条悟的到来而移动，然后，他睁大了眼睛。
美美子，菜菜子，两个女孩一起扑进了玛奇玛的怀抱。他们的眼神里，满是信赖与尊重，仿佛那是她们的天神，她们的家园。而这种眼神，他只在姐妹俩注视着自己时才看到过。
“杰君，你怎么想呢？”
夏油杰破防了。
玛奇玛牵住了他的手，他没有挣脱，甚至都没有试图挣脱。
“和我一起来创造这样平等而幸福的世界吧。”
他的耳边响起了自己的声音：“我……把一切都献给玛奇玛。”
不知名的郊野，有一个行迹可疑的男人在这里徘徊，似乎在寻找什么。
大约过了一刻钟之后，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穿着传统的和服，仔细辨认一番的话，会有人认出，这是总监会一派的某位二级咒术师。他因为下半年的任务途中受了重伤，还没恢复好，头上动手术所留下的缝合线都未消失。所以在这次的“百鬼夜行”里，这位咒术师留守在外围，只负责清理落单的低级咒灵。
今天是他的休息日，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又是来做什么呢。
他站定在一块有着新翻泥土痕迹的土地前，上面栽了一颗小树。显然，这是一处新的坟墓。
咒术师伸出手，将咒力凝聚在指间。单纯的咒力释放是每一个咒术师掌握咒术的基础，而这位在咒力操控方面的精细化程度，恐怕有几十年的功力了。
他的咒力均匀输出，方向稳定，很快就如同强力吹风机一般，把新填进去的土屑吹起。
小树倒下，坑洞被重新掀起。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下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咒术师：？？？
他可是十分确定，五条悟把夏油杰的尸体埋在了这里，而不是按照传统给处理过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五条悟早就有了预防别人的念头，特意做了这么一个障眼法，来迷惑想要得到尸体的人？
他有这样的心计吗？
咒术师不可置信地再次翻找起来。
树上，一只乌鸦扇了扇翅膀，然后“啊——啊——”叫着地飞走了。
千里之外的半空时，玛奇玛睁开了眼。
“咦，居然真的会有小偷呢。”她的脸上带着一贯的微笑。
藤本月看了看角色面板，玛奇玛的角色卡上多了一条锁链，而在她的下级卡位上出现了一个新的角色。
人物：夏油杰
能力：咒灵操术
状态：已死亡
备注：此角色可在【玛奇玛】使用【支配】后出现
藤本月：好耶！免费的角色卡万岁！
“百鬼夜行”的风波很快就过去了。起码在官方盖棺定论之后，关于此事的商讨就被麻烦的善后给冲淡了许多。咒术人手损失惨重，一半的参战人员都需要养伤。而政府则是在忙着修复公共设施和其他建筑，以免将此事一拖再拖，耽误了新年的商机。
没错，再过一天，就是新年了。
新年之际，咒灵的诞生速度也慢了下来。大家都忙着过年，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玛奇玛在办公室开了个年终短会，在最后说“散会”的时候，办公室里欢呼声一片。
终于放假了。
玛奇玛提议：“新年的话，大家要不要一起去神社参拜呢？”
“一起吗？真是难得啊。”
这个提议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不过，关于去哪里参拜的争议，直到晚上下班前尚未结束。
最后在早川秋的建议下，大家决定一起去天满宫。
“毕竟我们还是学校嘛。”姬野笑嘻嘻地揉了揉电次和帕瓦的脑袋。“电次和帕瓦可要加油啊。”
一旁的吉田宽文和蕾塞通过了文化课的晋级考试，春季学期直接参加二年级的考核，算是跳级成功，马上就能在明年成为三年级的学长学姐了。
虽说藤本月可以全身心地操控每一张角色卡，但他没有那么多精力，大部分时候都是让马甲们自由活动，属于半托管状态，只有紧急情况才会上号登录亲自过问。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法在电次和帕瓦这种精力过于充沛，思维过于异常的角色上保持上课每一分钟都认真听讲，更不要说在一团碎片化的纷杂信息里找到并推导出正确答案了。
他有试图“代考”，但很不幸，他失败了。一带二，实在带不动。他又自认为自己是个守序玩家，做不出作弊这种事。
藤本月哀叹了一声，就跑回到了玛奇玛的身上。
“那么，今天大家可要好好准备一下。”玛奇玛说：“我们明天就出发，初诣的人可是很多的。”
至于服装，则是一个月之前就备下了。甚至连在外卧底的东山小红和暴力恶魔，也有这么一份玛奇玛赠送的新年礼物。
此时，五条宅内，五条悟正在给乙骨忧太发消息。
“忧太，要不要一起去新年参拜。”
他们同为菅原道真的后人，这行此举若是换个人，恐怕就要联想到“两大特级咒术师暗地里联合，咒术界势力再度变换”。
但是五条悟的目的很纯粹。他只是从旁人那里听说了，天满宫那里会很“热闹”。
乙骨忧太最后被缠着答应了。
五条悟把手机一抛，扔在了床上。
“真是……令人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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