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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枯慰夏思


燕熙拿起帕子,  不必凑在鼻尖,他身体里“荣”的燥意便显而易见地被拂平了。

        他将帕子放在袖袋里。

        这种距离,这种浓度,  已然是最近最浓的一次了。

        “枯”的药香对“荣”有致命的吸引力,  一旦闻上,体会到健康人的平静,  就会想要更多“枯”的安抚。

        燕熙才走出几步,便意识到身体对血帕子的贪恋。

        就像一直被禁止吃零食的孩子,好不容易讨到了糖,却只拿在手上不给吃,实在太痛苦了。

        人的本性就是会想舔上一口。

        燕熙比孩子们还可怜,  他煎熬了五年,  陡然给他一口糖,  身体叫嚣得厉害。

        想要。

        想要更多。

        然而,他的意志是清醒的。

        燕熙蹙着眉停在月下。

        那方帕子在他袖袋里像是烫手山竽,燕熙一时不知该拿它如何是好。

        久旱逢甘雨,  燕熙自嘲地笑道:“燕熙,你也有今天。”

        他两辈子的年龄加起来,  也不过是个才二十三岁的年青人,放在现代也不过是刚大学毕业。他再如何克制自省,到底还是有些少年心性。

        毕竟只是想要多闻一些,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他无可奈何地取出那方帕子,  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不会给你洗澡,会对你好的。”

        然后,  燕熙把帕子放进了衣襟,  心口,  离他鼻子最近的隐秘位置。

        -

        宣宅。

        燕熙这夜回家,总算不用喝清心汤了。

        他站在小院里,吹着夜风,五年来第一次感受到初夏的惬意。

        他粲然对着圆月露出笑意,自己泡了壶茶,坐在小院的破旧小桌旁,轻快地唤道:“卫持风。”

        卫持风现身在墙头。

        燕熙倒出一杯茶,眉目柔和地说:“你带人去一趟幽州废陵,把龚琼所说神机案里被掉包的神机火器运到莱州去,把飞龙神机图送到老师那里。”

        卫持风跳下墙头,懒洋洋地说:“殿下是使唤下官上瘾了?”

        燕熙心情好,并不介意对方的怠慢,吟吟微笑说:“此事事关重大,不得有误,你去才护得住这批宝贝。”

        卫持风软硬不吃地说:“殿下怕是弄错了,下官并非你的下属。”

        燕熙有些可惜地说:“那又怎样?可本王是你的任务。若本王不配合你,总叫你跟丢了,你如何向父皇汇报?”

        卫持风略站直了说:“殿下威胁下官?”

        燕熙莞尔道:“倒不如说是主动示好。本王是信得过你,把你当自己人,才把最紧要的任务交给你。”

        卫持风不给情面地说:“殿下说笑了。下官只听陛下的,可不替别人卖命。”

        燕熙瞧了眼圆月,衣襟里血帕子的药香将他情绪安抚得十分平和,他竟不觉冒犯,反而忍俊不禁说:“若本王有重谢呢?”

        卫持风见识过燕熙的喜怒无常。这个年纪最小的皇子,可以上一秒让人如沐春风,下一秒就取人性命。按照往日的经验,这个小殿下下一刻就要变脸了。

        可今日是燕熙先开口相求,卫持风便有恃无恐,他说:“我卫持风虽然落魄,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驱使的。当年姜家送上门的黄金美人和许诺的官职,我都看不上,不知小殿下有什么好东西,能叫下官动心?”

        燕熙优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杯在鼻尖下闻那热气。已经有五年的夏天,他不敢喝热水了,今日一闻,久违地觉出热腾腾的茶香格外清新。

        他笑吟吟地说:“你妻儿在五年前不明不白被害,我将许你替他们辩明冤屈。除此之外,念你这五年护卫有功

        ,未来我的近卫首领,非你莫属。”

        卫持风嗤笑一声:“小殿下好大的海口。我等了五年,都没人能替我做主的事,小殿下敢替我做主?”

        燕熙抿了一口热茶,身体不仅没像往日那样遇热淌汗,反而感到十分舒适。

        他略低了头,离那血帕子更近了,闻着那药味,眉目不由更加舒展,话音也就格外柔和:“因为本王知道,只有我可能替你做主。否则以卫同知的野心,怎肯隐姓埋名跟着我五年?”

        燕熙顿了顿,不自觉又笑了,嫣然道:“你也知道,其他皇子若是登基,背后都有四姓权贵的掌握。只有本王,可以打破四姓来替你做主。”

        卫持风却在那引人神思荡漾的笑容中冷下脸来。

        他看燕熙今日笑得格外多,且比平日明显和煦。可是,他听到的燕熙说的每个字,都是直切要害,毫不手软。

        卫持风被燕熙掩在笑意下的犀利用词惊得心头颤动,他稳着声音说:“小殿下厉害啊。不声不响地把我的底都查透了。可是,如今小殿下只是一个两字郡王,想要我卖命,拿什么给我担保?”

        “我父皇病了,对么?”燕熙和风细雨地说,“我瞧你近来时常不知去向,是我父皇身体有异,你心生异动了吧?”

        卫持风脊背发凉,心惊肉跳地辨识燕熙那笑意中的隐喻,冷面说:“小殿下实在令人刮目相看。我只当是我监视你,不想,你也监视我。”

        燕熙又轻轻抿了一口热茶,他的身体好愉悦,声音便微妙地动听:“想来我父皇病的不是很重,否则以我当前的处境,你早就另谋高就了。我那六个哥哥皆不是省油的灯,我父皇虽说对朝堂无法完全掌握,但后廷之事还是由他说了算的。卫持风,你是个聪明人,当前你我尚在同一条船上,眼下乘风破浪正当时,不想和我一起看看接下来的好戏吗?”

        卫持风肃然道:“小殿下太自信了,什么都没有,就想拉我下水?”

        “只要你一天不走,我就有自信,你不敢走。”燕熙将茶杯压在桌面上,陡然敛了笑意说,“你若今日不听我差遣,明日便滚罢。”

        卫持风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他五指微微张,这是要动手的前奏。

        燕熙坦然与他对视。

        燕熙是坐着的,卫持风是站着的,若是动手,燕熙失了先手。

        但燕熙就那么无所谓地瞧着对方,他轻轻摸着杯沿,感受那温和的热度。

        他的目光是冷的,嘴角勾的笑却是暖的。

        卫持风在这危险的对峙中,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说:“成交。”

        燕熙举杯,隔空与他行了一个碰杯的动作,而后爽快地将杯中水饮尽,畅快地说:“往后,你务必给本王记住了,我令你之事,不可禀告父皇。另外,我处理龚琼有关之事,也莫要对父皇多说一个字。”

        “小殿下如此有主张。”卫持风经过方才的惊险,已经不意外燕熙还会提出更加惊人的要求,他了然如今对这个小殿下只能有求必应,于是利索地说:“下官真是对小殿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往后小殿下之安排,卑职一个字也不会对外说的。”

        燕熙命令:“很好。你即刻启程。”

        “正有此意。”  卫持风道,“如今在靖都里,能近身殿下的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殿下已然不需要卑职的护卫,我也该给自己找些新活干了。否则哪天没有价值了,小殿下怕是不肯浪费粮食养闲人。”

        燕熙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自己又斟了一杯茶,对卫持见摆手送别。

        卫持风行礼退走。

        走出两步,又回身问出心中不解:“小殿下既然猜知陛下身体不适,为何不进宫问安?”

        燕熙:“现在是我不肯见父皇么?分明是父皇不肯召见我。既

        然父皇一切皆有安排,我恭顺听旨行事,有何不对不孝之处么?”

        卫持风道:“陛下是您血脉至亲,您当真不在意么?”

        燕熙哼笑一声道:“我在意啊,身为皇子,怎敢不在意父皇躬安。”

        卫持风自然听得懂燕熙的阴阳怪气,他本该爽快走人,可近日见燕熙种种杀伐果断,实在叫他心惊肉跳。

        他自问对人对事已是极致功利,不想燕熙比他还要冷情刻薄,他忍不住还是说:“小殿下会有在意之人吗?”

        燕熙随口温柔地说:“会有的。”

        卫持风知道燕熙这样说,只是御下之道。

        可今日的小殿下笑得实在好看,他竟然觉得可以相信几分。

        他不由也染了笑,最后问:“小殿下,您今日很高兴?”

        燕熙含了一晚上的笑意,闻言缓缓盛放。

        他在月色下如同纯美的月神,盈笑倾身,胸口正好压在手腕上,他感受着衣襟里的血帕子,开怀一笑说:“是啊。”

        -

        三日后,幽州的前朝废陵被一伙盗墓贼挖榻了好几处,夜里一场大火把废陵烧得面目全非。

        又三日后,一队人运着神机火器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莱州。

        这一日是“莱州王”之国之日。燕熙忍了六日不见商白珩,今天一早,终于回了皇陵。

        -

        皇陵西苑,前院。

        “南嫣姐姐!”燕灵儿扑到淳于南嫣怀里。

        淳于南嫣轻抚着燕灵儿的头发,款款笑道:“公主殿下又长高了。箭法还学着么?课业怎么样?”

        燕灵儿骄傲说:“本公主哪样不行?”

        淳于南嫣扶着她肩头,配合地认真点头说:“公主天资聪颖,学什么都一点就通。南嫣好生钦佩公主殿下啊。”

        燕灵儿被逗得很满意,咯咯伏在淳于南嫣肩头,亲密地靠着笑。

        淳于南嫣垂眸瞧着燕灵儿的侧颜,笑意嫣然。

        -

        这些年淳于南嫣,时常来看燕灵儿。

        一开始大家都对这个“太子妃”的来访有些尴尬。可淳于南嫣举止大方,行事坦荡,来皇陵从未主动接近过燕熙,倒是像大姐姐那样关心着没了母亲的小公主。

        可以说,燕灵儿有关女子成长的秘事,都是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照拂着经历的。

        经年累月下来,连燕熙也真心敬着淳于南嫣。

        -

        “南嫣姐姐,我绣了个香囊,赏你。”燕灵儿献宝似地掏出个宝贝,她有些害羞,刻意扬着下巴高傲地说。

        淳于南嫣如获至宝般接过香囊,她整个人都盈着笑意,微诧道:“灵儿不是不愿学女红么?怎么还绣东西了?”

        燕灵儿嗔道:“本公主专门学来绣东西给你的,怎么,你敢不喜欢?”

        “公主亲手所制,南嫣自然是喜不自胜。”淳于南嫣笑弯了眼,自然而然地牵起燕灵儿的手,举在光下却瞧见那细白可爱的指腹上几处针眼,低眉敛目道,“只是公主金枝玉叶,不可伤了身体发肤。”

        燕灵儿总被淳于南嫣捧在手心哄着,对于对方突然的变冷,她敏感地发觉了,有些不知所措,嘟嘴道:“姐姐你凶我。”

        淳于南嫣叹了口气,抬眸时已在眼中换上了笑意:“南嫣怎舍得凶你,现嫣只是心疼公主受伤。公主是大家的掌上明珠,更要爱惜自己。”

        淳于南嫣的语气是那么温柔,抚慰了燕灵儿的无措,燕灵儿也柔了声,问:“本宫也是姐姐的掌上明珠吗?”

        淳于南嫣盯着她瞧了许久,才慢声说:“公主是南嫣的无上至宝。”

        -

        两人就这样又和好了,一起往燕灵儿的闺房去。

        走到在内院门,淳于南嫣见着站在檐下的商白珩。

        对方径直望着她,显然是专为等她而来。

        “公主先到屋里等我,我与先生有话要说。”淳于南嫣温声与燕灵儿解释,又嘱咐莲馨要给燕灵儿手指上药。

        如此一番,终于送走公主,她于几步外站定,行礼道:“南嫣见过商先生。”

        商白珩回了一礼:“淳于小姐客气了。不才有些问题想不明白,万望解惑。”

        “南嫣久等先生垂询,”淳于南嫣从容地站定了,微微勾出笑意,“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燕熙到了皇陵,望安见着他,笑容满面地一一报告了皇陵这几日之事,然后禀报道:“淳于小姐今日来了,说有要事与殿下相商。”

        “知道了。她是在灵儿院里么?有说要谈什么事么……”燕熙想到淳于南嫣专挑了“燕熙”之国之日来,顿时明白了,接着说:“我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我先去找她,再去检视之国仪仗。”

        燕熙快步走去,方拐出一道旧廊,便听那边一男一女的对话。

        -

        “不瞒商先生,我从记事起,便知自己是太子妃人选。”淳于南嫣明目张胆地说,“自小家人便要我学《女训》《女诫》等书,我将这些书翻遍了,却寻不到一个答案。”

        商白珩略不解,身蹙了眉说:“淳于小姐所问为何?”

        廊道那侧,燕熙不由顿住了步子,心想:这两人平日里只是点头之交,竟能凑到一处说话?

        这边,淳于南嫣说:“这些书满篇在教我要对父、对夫、对兄恭顺,我曾以为恭顺是为博得依靠,有了依靠,便能得自在。我想问先生,若我有朝一日当真为中宫,作为大靖最尊贵的女儿,我能得自在么?”

        商白珩谨慎地未答。

        淳于南嫣轻笑一声:“算命先生说我是中宫命格,先生知道这有多可笑么?淳于氏五代将门,代代战死沙场,活着的也是谨小慎微。苟延残喘到今日,家中再无兄弟,只我一个女儿,才换来这么个中宫命格。”

        商白珩压低声音:“淳于小姐这话僭越了。”

        “不说些掉脑袋话,先生怕是不肯信我。”淳于南嫣沉声说,“如今我向先生递了投名状,不知先生能否信我?”

        商白珩不肯说破:“鄙人不才,不懂淳于小姐在说什么。”

        “我选良人为配,您选良木而栖。”淳于南嫣不急不徐地说,“我们做着一样的事,你我皆是豪赌之徒。靖都人心沉浮,南嫣日思夜想,竟是无人能言,只有先生能懂我。”

        商白珩声音沉稳:“淳于小姐稳坐高台,本不必涉险。”

        淳于南嫣平稳地说:“先生三元及第,平步青云指日可待,敢问先生又为何在无人问津的郊陵蛰伏五年?再者今日之高台,是否为明日之刑场?商先生肯教殿下,南嫣恳请先生也教教我。”

        淳于南嫣把话明说到这等地步,商白珩终于也松了眉,他行了一礼道:“淳于小姐高义,是道执狭隘了。”

        “先生明白人。”淳于南嫣回礼,“我不过是步步为营,不比先生苦心孤诣。”

        商白珩又问:“我还有一事不明,若觉唐突,淳于小姐可以不答。”

        淳于南嫣略一思忖,便露出了然笑意:“若先生所问,是我想的那个问题,南嫣自当如实相告。”

        商白珩斟酌着道:“殿下经丧母之痛后,痛定思痛,这些年严以修身,心无旁骛。淳于小姐说要选良人为配,若只求夫妻之义尚有余地;若求儿女情长,只怕……”

        淳于南嫣挽了鬓边长发,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我以为,这些年我的态度很明确了,不想竟连先生也没瞧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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