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主君郎君
宋北溟的到来, 让原本的分歧全然弥合。
底下的人不敢吱声,燕熙在宋北溟与他交握的烫意中作出安排:“银粮战要粮行与钱桩一同行事,赵丰做了多年粮食买卖, 与粮战有关的,你来做主,请沈潜配合你。韩语琴算术了得, 银战有关的,由她做主, 郑满从旁辅助。”
两件事,各由一边的人牵头, 两边都照顾到了。郑满自知方才太过,此时见燕熙还肯用他,再不敢去计较谁主谁辅,感激涕零地伏身长拜。
下属们都退出去, 紫鸢走在最后, 路过宋北溟时, 看宋北溟对他抬了一下眉, 紫鸢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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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部的几个掌柜退到旁边的歇脚院子。
几个人凑在一间房里正想说什么, 屋门被从外面推开,紫鸢背光走进来,掌柜们面色霎时发白, 全都颤声地问安。
“三爷素来赏罚分明,你们是知道的。”紫鸢负手站在门里说,“此次主君没有怪罪,是顾着你们是三爷带出来的老人。可是暗部的规矩不能坏,冲撞主子是重罪,按规矩今日郑满所为, 足以驱逐出去。念在主君最后留你做事,暂先原地降你三级,等银钱战线束,再论功定级。”
郑满早从宋北溟的态度中就察觉大事不好,冷汗涌了好几遍,出来之后路都走不利索,若不是同伴扶着,他都走不出主院。他以为自己这回肯定留不住,没成想,竟是留下来了。
暗部换主子了——在这一刻郑满深刻地认识到。宋北溟支持新主子的一切决定,哪怕以宋北溟的性子一定会革他的职,在新主子发话后,宋北溟忍住了没有发作。
是燕熙救了他。
紫鸢阴冷地看着掌柜们,她很少这样表露出不高兴。
她是一个豁达的人,宋北溟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随性惯了,少时爱好练刀,长大后爱好到处走走,宋北溟在每个阶段都把她用得恰到好处,在她腻了某个行当时,便及时把她抽走。
她原是宋北溟的奴婢,多年以后,渐渐处成了朋友,宋北溟只要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要做什么,宋北溟把最重要的任务都交给她。
今日这些曾经的手下,回避她的意思时,她没有感到强烈的生气,毕竟人走茶凉,她不管这摊事,底下人就不怕她了。她的愤怒来自于这些人对燕熙的试探。
她不曾碰过情爱,一开始她也不理解宋北溟对燕熙的迷恋,只是凭着忠心,执行宋北溟的命令。她跟了燕熙一段日子后,逐渐信服了这个新主子。
燕熙是宋北溟的希望。
也是大靖的希望。
燕熙牵扯着大靖的政局,也牵扯着北原的走向,紫鸢要护着燕熙的安全,也要护着燕熙的权威。
谁都不该去挑衅燕熙。
紫鸢说:“今日,你们皆有错,为着三爷的生意是冠冕堂皇,敢去试探三爷定的主君,这不是忠心。三爷的东西,三爷想怎么处置,都该由着三爷,轮不到你们越俎待庖。除了郑满,剩下的人没有及时解围,也是错,全部降一级。如今你们品级都不如河清号的大掌柜,今后在与河清号共事时,敬着沈、韩两位大掌柜。主君今日留了你们的营生,记住这份恩典,往后好生做事,莫叫主君看轻了。”
鸽部和暗部掌柜们惶然应声,皆是浸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都明白了宋北溟的态度,宋北溟的不发作、不表态,是不干涉新主子的决断和权限。
新主子一言九鼎,往后是暗部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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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看紫鸢跟了出去,便知道宋北溟的意思。
“梦泽,”燕熙从座位上起身,睨着宋北溟说,“我以为你当真不插手呢?”
“我在堂上没多说,哪儿插手了?”宋北溟浪荡地拉住燕熙,“散了堂,总该许我替自己妻子出气。”
燕熙被他拉进怀里,豪野的气息将他湮窒,他喉咙滚动,在宋北溟浓烈的味道中,想要起身变得有些艰难。
他单手撑在宋北溟腿上,侧身对着宋北溟说:“他们是我的人,以后归我管,就许你管这一回。”
宋北溟感受着那纤指在他腿上相贴,轻笑道:“这就护上了,怎么样,当家爽快么?”
“爽快。”燕熙叹气,“好多银子和粮食,这家当得比户部尚书都得劲。”
宋北溟捧住日思夜想的脸,细细瞧着,他指腹压在燕熙眼下,看到两片浅浅的青色,心中揪得难受,面上笑道:“以后你是北原王府的主君,我也归你管。”
“我是主君,那你叫什么?”燕熙细腻的脸被宋北溟粗砺的大手捧住,他被迫只能望着宋北溟,在这种禁锢中,他的脸被捂烫了,看懂了宋北溟想吻他。
“郎君。”宋北溟凑近,吻上念了无数遍的唇,他把人抵在案沿,扣着脑袋深入进去,在含糊间喃喃说,“叫我郎君。”
枯荣早就蠢蠢欲动,他们一见面就在极力按捺,欲望一直在煽动他们,而情意让他们尝试内敛。
燕熙往后仰去,因一直练着瑜伽,下腰的动作行云流水,他的背贴在案上,衣襟在磨蹭间松开,他这副处境,无处可逃,可他眉目间任是游刃有余,他说:“我给过你机会,你一直是自由的,随时能走,转身就是海阔天空。”
宋北溟俯身相贴:“我不要自由,我要画地为牢。我的钥匙都给你,把我锁起来好不好?”
燕熙在情动中盈了泪,他想:宋北溟这副样子好生可怜,把全副身家送到心上人手里,还怕心上人不要。
耳鬓斯磨不足以慰藉,矮案受不住地发出吱呀声,燕熙抵着宋北溟说:“不要在这里。”
宋北溟将人抱起,燕熙手掌按在他前襟,入手是湿重的潮汗,他眼角的红色更浓,说:“从这里到内院,一路都是人。”
宋北溟跑出的汗未落尽,新汗又出,他把人径直往门外抱说:“人早就清了,我带我妻去洞房。”
“青天白日,”燕熙趴在宋北溟肩上,在他耳边说,“郎君太急了罢?”
郎君。
宋北溟听到这个词,顷刻间浑身都硬起来,他说:“原本想要带主君先沐浴,眼下瞧着还是先洞房。”
燕熙被宋北溟凶狠的目光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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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持风早一步就清了沿途的人,在内院正屋的门关上后,他命人烧水不要停,又嘱咐厨房按时做饭。
这会离晚膳不到一个时辰,宋北溟心中最着紧的是燕熙的身体,一定会在开饭时把燕熙带到饭桌旁。
周慈听到正屋的房门关了,才从东厢房出来,他不自在地走到卫持风身边说:“既然三爷也住在内院,我便也迁出去罢。”
卫持风知道周慈与燕熙亲近,原本想说既然主子安排你住在这里,便不必介意。
而后听到正屋里物件被撞倒地的声音,他与周慈相顾片刻,一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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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准时传,却不是在偏厅用的,直接送到了正屋里。
入夜后传了两回热水,宋北溟披衣出来接过一回周慈送的药,总督大人一直没有出来。
卫持风坐在屋顶上,瞧着月亮将圆,叹道:“明日就是中秋了。”
紫鸢这会在院子的风灯下看书,听到这句话,望了一眼天色,见月周有晕,月侧有卷云,说:“要来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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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屋里,燕熙睡在软被间,他喝了药后,已睡了两个时辰。
他轻轻地呼吸着,修长的脖颈露在外面,锁骨上的“溟”字露出来一半。
宋北溟轻抚他脸颊,唤他喝水。
燕熙流了太多汗,宋北溟一次不敢喂太多,算着时间,又喂一次。
燕熙靠在宋北溟怀里,锦被滑下,宋北溟轻轻把锦被往上提,燕熙手指搭在他手上说:“我不冷。”
宋北溟听到外面风声又大了,他还是把燕熙包住了说:“荣在减弱,你必定会在某一刻开始感到冷,病痛也会找来。微雨,即便那样,我也会继续化解你的荣,我要你有更多年岁,平安喜乐。”
燕熙“嗯”了一声,他还有些迷糊,很轻地唤:“梦泽。”
宋北溟翻身上了榻,把燕熙抱在怀里,轻声说:“我在军营附近置了间三进的院子,往后军情紧急,怕是不能日日回来。你愿意挑些日子住到那里去么?”
“我身系政务,离了总督府,政务往来不便。”燕熙靠在宋北溟怀里,宋北溟的体温比他荣烧的体温还高,暖暖的很舒服,他说,“这阵子,总督府也是事务繁杂,怕是一月去不了几日。”
宋北溟拨开燕熙鬓边未干的发,说:“总督府到岳西军营五十里,快马半个时辰就到,我在旁边还置了办差大院,你到那边去时,可以带上主要下官,文书往来日日急送,不会耽误的。”
西境三郡之西雄据着定侯山,此山南北纵横五百余里,南端缓和,北端陡峭,中间有数个东西向的山谷,这些山谷就是漠狄出没的地方。
西境军营依谷口而设,岳西军营就在总督府正西五十里处,堵住的是定侯山最大关口青骓关。
有六万屯军在,岳西军营甚至比岳西城更加安全。
燕熙确实离不了宋北溟,荣已经开始有中断的迹象,他的身体会越来越差。
枯可以化解荣,也可以驯服荣。燕熙发现只要在宋北溟身边,枯就会蜇伏。他与荣已经进入了某种共生的状态,他离不开荣,荣若全部化解,他将立刻迎来腐朽。他只能驯服荣,就像宋北溟驯服枯那样,而这个过程离不开宋北溟。小夏先生和周慈都说要他和宋北溟多相处,也是存了这个心思。
燕熙也听到外面风声渐重,这风穿过西边巍峨的定侯山来到这里,还有这等风势,今夜天气必有骤变。
燕熙估算着宋北溟大约一会就要走。
军情瞬息万变,宋北溟来回一趟要一个时辰,若是正巧不在军营,误的就是战机。
同在一境,想要时常相见仍然很难。
燕熙想到更远的层面,他脑海中是定侯山数处关口的分部地形,任何一处关口的失守,岳西三郡都会陷入漠狄马蹄。定侯山是不能失守的防线。
燕熙说:“我挪到前线也有好处,各处军需转运不敢怠慢,前方军情也能及时知晓。”
宋北溟听懂了燕熙的意思,他从不怀疑燕熙心中的江山和子民,郑重道:“储君守国门,储君在哪里,哪里就是最坚固的防线。你之身后,即是安宁。”
随着宋北溟的话音落,燕熙手腕上一凉,低头一看,是一串玛瑙手钏。色泽比寻常玛瑙要红上几分,在雪白细长的手腕上绕一圈,衬出惊心动魄的艳色。
燕熙知道宋北溟并不喜欢这些俗物,有些纳闷地问:“这手钏有何特殊之处?”
“我请首饰匠人教我做的。”宋北溟说,“你闻闻。”
“这是……”燕熙抬腕深嗅几口,沉在身侧的手不由收紧,他怔怔瞧向宋北溟说,“这里面,装的是你的血?”
“是。我无法时时在你身边,你若不舒服,只要剥开珠子,里面有用我血炼的药丸。”
“我……”燕熙恨这身体底子不行,宋北溟可以驯服“枯”为己所用,他却拿荣没有办法。他除了接受这样的重情,努力活得久一点,竟是别无他法。旁的事,他都能谋划,只有身体无能为力,他苍白地说,“知道了。”
“想要日夜都在你身边是奢望,可不在我妻身边,心中如有空缺,时刻担忧你吃不好、睡不好,更怕你被荣煎熬难受,无人可解。”宋北溟很少把如此细致的心事剥露出来,可是这次的分别叫他备受煎熬,他的微雨不知还有几许时日,他一刻看不到人,就怕转头人就没了,他握住燕熙说,“微雨,你是我身上的脊骨,谁要把你带走,就是抽走我的尊严和生命。”
这句话太重了,燕熙僵了身子,抬手抚上宋北溟的脸颊:“梦泽,没有谁能陪谁走一辈子,人要有自己的念想。”
“我不是好人。”宋北溟道,“或许年少时,我曾天真过。但五年黑暗过去,我已磨成利锋。暗部的生意,你瞧过账,我那心思藏的再深也瞒不过你的眼睛。这世道太烂,打碎它才能重建规则,我不管善恶,我只要公道。我知道造反用兵会生灵涂碳,可那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是你让我看到了另一条道路。微雨,我如今的念想皆系于你,你要出事,就是往我身上捅刀子。”
燕熙无法回应宋北溟:“我……”
宋北溟注视着燕熙:“你不止是我的念想,你若出事,大靖必乱,多少人把生家性命押在你身上,多少学生和百姓仰望着你,你是万万子民的念想,我也是你的子民。我的微雨要长命百岁,千秋万代。”
“我会爱惜身体。”燕熙说,“手钏我收下,难受了,我就剥开一颗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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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还早,燕熙睡意全无。
他心中还有事,而能和宋北溟好好说话的时机太少,于是掀了软被要起身。
榻边两盏高灯,把燕熙身体上痕迹照得清晰。
宋北溟目光凝住,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了,抽了里衣过来,替燕熙穿上。
系衣带时,宋北溟的手指在“溟”字上流连不去,上面有好几个不见血的牙印。
燕熙被宋北溟发烫的指腹勾得想起方才的荒唐和潮热,捉住了宋北溟的手说:“我还有事和你说。”
宋北溟拿外衫把燕熙罩起来,抱在怀里,像哄小孩那样说:“你说。”
燕熙失笑道:“银粮战一旦起势,必会逼得漠狄狗急跳墙,我们的新兵还在练,漠狄来的越早,双方兵力越悬殊。你是武将,为何会同意我的谋划?”
“我原本也设想漠狄会再等一个月,粮食收上来再动手。当玉关受袭后,证明设想只是幻想。”宋北溟想到了玉关的战场和杜铉的战死,沉声说,“漠狄想要粮,更想要地。只要有了地,就有了地上的粮食和人口。西境在招兵买马已是众所周知,漠狄不会为那一季的粮食,平白等对手的兵力上升。”
“玉关之战,叫我放弃了拖延之策。”燕熙点头说,“连狄捷这种没怎么打过战的王爷都已经按捺不住想要乘人之危,漠狄王廷不会再等。”
“战争一触即发,与其我们日日如坐针毡猜想对方何时何进攻,不如主动引导这场战事。”宋北溟的思路与燕熙出奇的一致,“我们准备不充分,便要让对方也准备不充分,要打乱他们的节奏,让他们的措手不及中开战,双方之间的差距反而会更小。我这两日都在苦思,如何将祸水北引,而你已经找到了天衣无缝的方法。”
“我们手上有控制他们出兵的诱饵。”燕熙玉白的手指捏着脖颈上吊着的金钥匙说,“我用银粮战让他们没了粮草军饷,逼迫他们出兵。再用粮食做诱饵,我把粮仓建在哪里,他们就会袭击哪里。西境虽然只有八万兵马,但只要我们把对方的兵力分化,集中我们的优势兵力,将对方各个击破,始终确保在单场战役中我方兵力优势,就能一直掌握战局。”
“禀报太子殿下,不是八万兵了。”宋北溟听到这里,机色松快了些说,“臣募了四万新兵,殿下已经有十二万兵了。再过半月,还会有几万新兵入营,我们与漠狄的兵力差距在快速缩小,所差的是时间与时机,就看谁能掌控战局了。”
燕熙侧身,正面靠在宋北溟怀里,他手指停在宋北溟健硕的月匈膛说:“宋副都统,办事能力卓绝,深得孤心。”
宋北溟坏笑了下,勾了燕熙的下巴说:“那么,太子殿下,赏臣些好处?”
燕熙似天真般听不懂他的意思,眨眼说:“雨要来了,你这便要起身赶路,时间仓促,来不及给你备赏。“
宋北溟挑眉,捏着他的下巴,把人吻住了。
夜里的风骤然变急,夹带了冰凉的水汽。
入秋后的第一场冷雨就要来了,往后一场秋雨一场凉,寒潮已经在算着日子来的路上。
宋北溟没有深入这个吻,他松开燕熙,留恋地抚着那润泽的唇说:“我该走了。”
燕熙保持揪着宋北溟的衣襟的动作:“这一去,要几天才能回来?”
宋北溟想要起身,身子却似灌了铅般沉重,说:“玉关战事一起,各郡军营都加紧了。募兵、练兵和固防,样样都得赶,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宋北溟说不下去,顿了声说,“微雨要按时吃饭,好好睡觉。若得空了,到军营去住几日。”
“嗯。”燕熙松开了手,知道该要推人离开,手却不忍使劲,很轻地说,“我会听话,郎君。”
宋北溟正要起身,猛地僵住了身子。
他娘的,这一声郎君。
回身又和燕熙接了一个短暂的吻。
北风惊风还是按时踏夜奔出,宋北溟一袭蓑衣融进夜色。方循和都越打马跟上。
雨转瞬就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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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正,岳西军营已完成早训。
昨夜天气突变,子时后暴雨如注,夜里出巡的队伍迟迟未归。
这让所有人都提起了心。
汉临漠望着大雨皱住了眉,他的副将汉崎说:“许是路上被雨困住,不一定是遇袭了。”
汉临漠身上背着“冷锋”,望着雨帘:“我们会想雨能困人,漠狄也会如此想。他们刚折了一个王爷,必会有报复之举。巡逻队连个消息都没有,若非出了意外,绝不会一个都回不来。西境边线漫长,卫所分散,驿站建了许多,论理若是巡逻队歇在驿站,也该有驿报传来。”
宋北溟从校场下来,在主帐外报了声,掀帘进来先朝汉临漠见了礼,解了蓑衣说:“雨太大了,路不好走,沙土松散又连着草根的地方遇着大水便要烂,人若踩上去,眨眼便陷进去。西境的草莽中这种地形不少,这是入秋第一场大雨,新来的将士们不熟悉情况,路上凶险。若赶上熟悉地形的人埋伏,几乎无力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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