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逃避可耻
四目相对, 方云焰觉得这一幕好眼熟又好离谱。
刚刚的一些忧郁情绪和雄心壮志都如肥皂泡泡一样，一戳就消散了。
无语地抹了一把脸，方云焰把背包往侧面挪了挪, 然后将猫从地上抱起来，低声问：“你怎么又在？”
语气有些无奈，这只猫简直是他的克星了属于是。
毛缈缈哼了哼，糊了他一爪子：你不会以为你真的很能跑吧？不会吧不会吧。
被猫咪爪子糊脸，由于没有伸出指甲，软乎乎的肉垫打得并不疼，方云焰决定忍了。
“你到底是猫啊还是狗啊？怎么每次都能被你找到？”方云焰发出一声真情实感的灵魂质问。
毛缈缈一脸嫌弃。
时间稍微往前倒退一些, 毛缈缈和李叔折返回去时发现车里的少年不见了，确实慌乱了一瞬。
但很快李叔就冷静了下来, 给家里的老板打电话。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方云焰的手机里是带着定位的, 定位数据直接连入家里的电脑, 可以随时打开定位查阅，只要手机不丢人就丢不了。
在这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 也不可能发生当街绑架的事件，如果真有异常情况，街上也不会如此平静。
所以李叔并不是特别紧张。
在他和秋雁君交流的时候，福尔摩斯毛正开动脑筋分析少年的去向。
只要方云焰不是个弱智儿童, 就不可能毫无目的的作出离家出走的行为。
以毛缈缈对他的了解，这家伙实在不像那种用离家出走获取关注的奇葩, 因此他偷偷溜走必然有原因。
那么下一步, 就是要分析这个原因是什么。
毛缈缈知道方云焰以前曾被拐卖过, 不久前才被找回来。
被拐卖的孩子大多都很惨, 可方云焰既没缺胳膊少腿, 身上也没什么伤痕，说明他没有遭受太多虐待。
再联系他之前疯狂搞钱的行为，难不成他是想回以前的家里看看吗？
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如果确定他想回家，那么他会选择什么交通工具呢？
以方云焰抠门的程度，肯定不会选择搭飞机之类的高价出行方式了。
毛缈缈两只前爪一拍，得出了结论。
她抬头扯了扯李叔的裤脚：“喵喵喵！”火车站！
李叔蹲下身敷衍的摸了一把猫咪，继续跟秋雁君对话。
“……小少爷的定位在往火车东站方向对吗？好的好的，我马上就过去……嗯，秋总放心，我会小心不被小少爷发现的……嗯、嗯，我会跟着他，好嘞秋总，我明白的，再见。”
毛缈缈听着李叔讲电话，再一次确认了方云焰没有离家出走。
以那家伙的精明程度，真想离家出走怎么可能还把手机带在身上呀？
他这就是不好意思开口要回以前的家，只好先斩后奏，但是手机还好好的带在身上，家里人想联络他马上就能找到人。
这个别扭劲哦，毛缈缈都无语了。
但不管怎么说，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方云焰还是欠收拾。
看猫咪脸上露出人性化的嫌弃神色，方云焰没忍住捏了一把她毛茸茸的大脸盘子。
干了坏事的家伙还有脸rua猫？
毛缈缈可不惯着他，扭头咬了他一口。
尖尖的犬牙咬住少年的手指，只用了一点点力，既表达了她的不满，又不会把人咬出血。
方云焰也不在意，任由猫猫啃他的手指头，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毛，目光在售票大厅四处逡巡着。
“你都跟上来了，那李叔也在吧？”方云焰边找边自言自语道。
“喵，喵咪~”毛缈缈在磨牙的间隙含糊地说。
“他躲着我？”方云焰啧了一声，也不再去寻找，低头看猫，“你怎么回事，你要跟着我一起走吗？”
毛缈缈同样晦气地啧了声，粗声粗气地喵了声，她也不想跟啊，有这个时间去跟狗狗玩不好吗？
但还是那句话，她自觉是家里的一份子，按照年龄来说方云焰还得叫她一声姐姐，她有管教弟弟妹妹的责任和义务。
家里的大霸总和女领导看待方云焰都跟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似的，人家偷偷溜走了也不敢贸然打电话问，生怕刺激到对方，只能让李叔远远跟着照顾着。
毛缈缈就不同了，什么瓷娃娃啊，那是经受的毒打太少了，矫情别扭的讨嫌鬼就该接受猫猫铁拳的教导！
这都是来自猫猫满满的爱啊！
眼见猫咪真没有离开的意思，方云焰也认命了，他就算不带猫走，猫猫也会偷偷跟上来的吧。
火车上人那么多，猫长得又好看，到时候丢了算谁的？家里小妹妹不得哭死。
“那你就跟着我，乖一点。”方云焰rua了一把猫头，毫不意外又得到了一记猫猫拳。
一人一猫一边排队一边较劲，闹得附近的人纷纷投来奇怪的目光。
“妈妈妈妈，那个叔叔怎么跟小猫猫打架啊？”
冷不丁，排队的人群中传来一个奶生生的小孩声音。
“嘘，不要指叔叔，不礼貌你知道吗？”妈妈赶紧拉住自家小孩儿，“快，跟叔叔道歉。”
正按住猫猫小短腿不让她挠的少年微微一僵，叔叔？
哈哈哈！相较于方云焰的僵硬，毛缈缈笑疯了，一只看着漂亮又霸气的缅因猫笑得嘎嘎乱叫。
“喵啊、喵哈哈哈……！！！”
方云焰一把捂住了毫无个猫形象的猫嘴：“不准喵了。”他语气严肃地警告。
“叔叔，对不起。”这时候，那个被妈妈教育了的小男孩儿走过来怯生生地道歉。
嗯，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不熊，家长也不熊。
但，此时此刻，方云焰更希望自己遇上的是个不会来道歉的熊孩子。
毛缈缈被死死捂住嘴，但还是忍不住笑，一团猫球不住地颤动着，长毛簌簌地往外飘。
抱着怀中笑得打跌的猫猫，方云焰深吸了一口气，发挥了自闭少年的特长——把帽子压得更低，紧抿起嘴，偏头盯着车次表猛看，开始逃避。
逃避可耻但有用。
毛缈缈笑得呛到了气管。
方云焰：……
挪开捂嘴的手，方云焰无奈地轻拍猫猫的背帮她顺气，破锣嗓子低声嘟哝：“蠢死你得了。”
毛缈缈忙着呛咳，好点后回怼了一句：“蠢也找到你了，我蠢，你说说你是什么？”
当然，听在人类耳中，就是一连串喵喵喵喵。
方云焰替她拍背的手一顿，盯着她的眼神透出些许郁闷来。
毛缈缈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仗着人类听不懂她的话，继续数落：“你说说你，又矫情又别扭，得亏搁上我这么好脾气的猫，换丽丽那样的，你看它理你不？”
“难怪哈德斯那蠢狗这么喜欢你，没头脑和不高兴，天生一对啊！”
“脾气不咋地胆子还小，那么小一条白娘娘就把你吓得蹲椅子上了，如果我不来救你的话，你是不是还要被它吓哭啊？你说……唔唔唔？”
方云焰面无表情地把猫头往怀里一塞，强行制止猫猫继续骂骂咧咧，掏出学生证递到售票窗口：“去澧城，买可以带宠物的车次。”
“那只能买绿皮车，很慢。”售票员例行公事地提醒道。
“嗯。”
“卧铺还是坐票？”
“坐票。”
售票员很快开好了车票：“中午十一点的车，学生证打折，三十五块。”
方云焰递过去一张百元大钞，售票员便把找零和车票一起从窗口推了出来：“好了下一个。”
毛缈缈努力从方云焰的无情铁臂中扒拉出一个猫头，好奇地看了一眼少年手中的车票。
车票上写着发车时间为11：03，预期到站时间为5：14，十多个小时的车，他买的居然是坐票。
抠门人设不倒呀，毛缈缈惊叹。
把车票揣进兜里，方云焰去车站的小卖部买了一瓶水和一桶泡面，显然十分有生活经验，知道车上卖的东西比外面贵许多。
站在小卖部里，方云焰一手拿着泡面，咯吱窝里夹了一瓶水，看了看怀里的猫，有些茫然。
虽然他没养过猫，但也知道小卖部里卖的东西，猫猫一样都吃不了。
“……”方云焰默默去付了泡面和水的钱，然后对猫猫说，“你自己要跟上来的，没有好吃的也不许挑食，不许抱怨。”
毛缈缈无聊地甩了甩尾巴，她想抱怨就抱怨，她想喵就喵，离家出走的任性少年没有权利说话。
看懂了猫猫的意思，方云焰真想把她扔了，但是看着漂亮的猫猫还是没这么做。
可爱有特权，猫咪有特权。
但十五岁的少年涵养功夫还没那么炉火纯青，半晌别别扭扭地、硬邦邦地吐出一句：“所以说我是狗派，你真不可爱。”
毛缈缈不屑地轻哼：就喜欢你看不惯我还干不掉我的样子。
一人一猫较劲了一路，但不得不说，有人（猫）较劲，等待的时间就感觉过得飞快，即使火车习惯性地晚了点，方云焰还是觉得一下子就到了登车时间。
检票进站的时候，方云焰前面的乘客抱了条小狗，看着像只白色的博美串串儿，小博美头搁在主人颈边，好奇地看着他们。
“汪汪！”小博美打了个招呼，嗓音又尖又细，略有些神经质的感觉。
方云焰照旧装酷，没有搭理人家小狗，毛缈缈本来也不大随便搭理别的狗，但这次不一样。
她刚学会了外语，之前跟金毛交流失败了，现在正是交流欲旺盛的时候，因此异常的活跃。
“汪~汪~”毛缈缈一张口，方云焰的高冷面具都快维持不住了。
汪？你居然汪？方云焰看向猫的眼神一言难尽。
毛缈缈才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嘞，继续得劲儿地汪呜。
小博美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见猫猫搭理它，更加来劲了。
“汪汪汪！”
“汪——喵！”
汪喵？方云焰裂开，这什么呀，猫式狗语吗？
好在这折磨人的对白没持续几回，轮到前面的乘客检票上车了，方云焰赶忙也递过车票。
然后，少年专横地拒绝了猫咪想跟博美坐一起的提议，冷酷地从博美身边头也不回地走过去了。
毛缈缈有些遗憾。
少年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的斜对面是个在上上站上车的乘客，脚边放了个竹篾编的大背篓，用毛毡盖着，里面的大白鹅顶开毛毡露出两只鹅头。
大白鹅一向是村口一霸，看到来了新动物，忍不住就想啄一下。
大白鹅的主人看着像农村赶集的人，他连忙把鹅头往下压了压，操着浓重方言味道的塑料普通话：“别怕，它们不会啄人的。”
方云焰自闭少年人设不倒，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用手支着头，偏着头看风景——也不知道一个破火车站有什么好看的。
毛缈缈以前生活在科技水平高这里一截的地方，来到这个星球后又一直住在霸总家里，还从没来接触过这种环境。
像这种人和动物混乘的火车票价极低，一般都是方便农村赶集的人，生活水平稍微好点的人基本不会乘坐。
车厢里算不上干净，气味也很复杂，方云焰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娇生惯养的毛缈缈却有些受不住，刺激得她打了个喷嚏。
沉迷看风景的少年听到猫猫打喷嚏，视线从窗外移过来，看了看猫猫，从单肩包里摸出一块精致的手帕。
鹅黄色的手帕上还绣着精美的纹样，一看就价值不菲，完全不是方云焰会买的东西。
把手帕垫在猫猫的下巴上，一股非常清淡又微弱的香味就钻进了毛缈缈的鼻子，冲散了一些火车上的刺鼻的气味。
这种香味非常高级，又非常淡，带着一些柑橘的清爽酸意，闻起来很舒服。
毛缈缈稍微好受了一些，正奇怪方云焰居然还有讨人喜欢的一面，就听见少年难听的公鸭嗓带着些嫌弃地响起：
“叫你不要跟来还不听，你真娇气。”
毛缈缈：……
彳亍，她的感动确实太过草率了，方云焰还是那个讨人嫌的小鬼，从来未曾改变。
不过，毛缈缈现在对方云焰的印象还是稍稍改观了一些。
不是所有人从贫寒的家境中一跃成为豪门公子后，还能坦然自若地坐这种破火车，并不掩饰自己成长环境的卑微，在巨大的财富面前依旧保持初心。
——虽然，还是掩盖不了方云焰讨厌就是了！
见猫咪的状态好了点，方云焰就又开始托腮看着窗外。
他的表情太过认真，毛缈缈也好奇地往外看了看，现在火车已经远离了城市，外面是大片崎岖的山坡。
荒凉，也没什么特别漂亮的景色。
方云焰到底在看什么呢？还是说，他只是不想跟人打交道，用看风景来逃避外界呢？
澧城……是他以前的家吗？
“喵？”毛缈缈实在好奇，忍不住问了句，刚喵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不会吧，她不会以为方云焰真的听得懂吧？
“我不是想回家。”冷不防，方云焰开口了，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怀中的小猫咪能听见。
“那里也不算家……我只是……”方云焰顿了顿，似乎是第一次给别人（或者说猫）吐露心事，他的声音显得很不自然。
“我只是想我的狗了。”
第一次看见方云焰伪装自闭和怼她的另一面，毛缈缈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听八卦。
“你知道吗？你跟我的狗比起来，真是太娇气太任性太不讨人喜欢了。”
毛缈缈：……
“喵！”夸狗就夸狗，又找机会批评她是吧？
收回前言，方云焰真的，非常非常非常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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