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个梦
陈时肖坐在窗边，奢侈地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手里拿着一本书细细研读。
咚咚咚……敲门声响了起来，走进来一位头发斑白的中年男人。
来者是调查组的汤飞，是陈时肖唯一能产生一点亲近感的调查组成员。
“汤教授，下午好。”陈时肖站起来打了声招呼。
“下午好。”汤飞笑着回应，随手把一箱牛奶放在桌子上，“给你带了点牛奶，观察室的日子不比外面，多注意营养。”
“谢谢汤教授。”
汤飞在陈时肖的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瞄了眼书的内容，道：“古文版的《丰岭奇经》，传说，杜撰神话的那位隐士是看过《丰岭奇经》后依照自己的理解留下了神话故事。很多人认为，《丰岭奇经》是神话的前身。你是想找到有关于无上周天大神神话故事的前身？”
陈时肖笑了笑道：“我现在能做的，仅此而已。”
之所以是古文版的，是因为翻译版会有翻译错误的风险，作为古物研究专业的学生，陈时肖更相信自己的专业水平。
汤飞说道：“《丰岭奇经》中能和无上周天大神扯关系的，只有平海奇人周正义，呃……名字是按照字面意思翻译，周正义是现代普遍的翻译版本，在以前，有过周公理、周公允、周好人什么的。在书中，人间出现了大洪水，无数部落被洪水淹没，很多人都死在了这场洪水灾难中，在人们绝望的时候，平海奇人周正义从天而降，他拿着一本可以容纳万物的书，吸走了祸害人间的洪水。他造了一柄剑，镇住了大海的海眼。”
“周正义的故事确实很像无上周天大神，按书里记载的，周正义穿着鲜艳，头戴冠冕，风格和部落时期的兽皮衣有非常明显的区别，我猜测可能是丝绸制品。按照神话故事夸张的风格，部落时期人们突然见识到丝绸制品的锦衣华服，就像是我们现代人突然见到穿着火焰和黑夜的神仙一样震惊。在大魁王朝末期，丝绸已经盛行，到了丰岭王朝时期，寻常商人都能穿得起丝绸。所以，是丰岭王朝隐士杜撰神话故事的可能性很大。《丰岭奇经》的作者是两千五百年前大魁王朝的宰相陈征。我接下来打算找一找大魁王朝时期的野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正史里不会记载。”陈时肖说道。
正史陈时肖已经研究透彻，大魁王朝时期的正史几乎没有超乎常理的奇特故事流传，《丰岭奇经》是最出名的一本，但放眼历史精怪神话类故事，《丰岭奇经》因为篇幅短，内容不新颖等原因，远远不如后来的神话小说和精怪异闻录。
“这方面，我会给你提供帮助。”汤飞笑着说道。
他十分满意陈时肖刚刚说的那番话，这足以证明陈时肖对正史十分了解，并且在了解的同时，能代入到神话故事风格去推断。这种性格，天生就适合古物研究专业。
“你现在还能看得见鬼娃吗？”汤飞忽然问道。
听到这话，陈时肖瞄了眼墙角那始终咧着嘴露出尖牙的鬼娃，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嗯。”
“你有没有怀疑过自己？比如说……所谓的鬼娃其实真的是幻觉？”汤飞再问。
陈时肖想了想道：“我的确怀疑过，后来仔细想想，倘若鬼娃是我精神问题的产物，那么它的来历是什么？我给我自己的答案是我在去聚会前研究过无上周天大神，所以我摔到脑袋后，恐惧和无上周天大神的印象融合，那问题是，这份恐惧来源于哪里？”
“我想不到别的可能，只能来源于杀死老师他们真正的凶手。不管是鬼娃还是有其他凶手，我能找到真相的唯一方式，就是研究透彻鬼娃的秘密。”
汤飞思索一会儿，道：“有道理。”
“等601事件结束，来局里吧。”汤飞忽然邀请道。
陈时肖愣了愣，道：“那我的学业……”
“提前毕业，以你的专业水平，大学的课程对你的提升不大。等出去后，先进守护部留个档案，你需要力量保护自己，然后再跟着我去首都，直接进总局。”
“呃……汤教授，我暂时没有去首都的想法。”陈时肖略感抱歉地说道。
“理由？”
“我弟弟还在上学，他只有我一个亲人了，我留在这儿想照顾他。”
汤飞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想告诉陈时肖，陈启宇已经失踪半个月了。但这种伤人的话总是难以启齿的，犹豫再三，他还是没有说出来残酷的事实。
……
周澈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最高裁决院某位拥有投票权的决策者打来的，大致意思是让他在601事件上多多用心，不要节外生枝。
电话刚挂断，周澈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这个电话的来意他再清楚不过，上午刚警告周撼和白强，下午就有决策者打电话，这里的“节外生枝”显然是指白强和周撼的事情。
若是寻常的投票决策者，他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律者本身就是决策者，他的手里也有投票权。但刚刚打电话的那位，上面有位副裁决长的父亲，这一点他不得不重视。
现在他处于两难的境地，要想处罚白强和周撼，就会得罪那位决策者和其背后的副裁决长。可不处罚，陈启宇怎么办？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领导，有一封收件人是601调查组的信件。”
“信件放桌子上。”周澈点头道。
问话的守护部工作人员把信件放在桌子上，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周澈拿过信件，发现寄件人的姓名竟然是陈启宇，寄件地址则空着。他连忙撕开信封，里面有几张照片和一封信。
“这些是鸿城一中校长段傲国犯罪的证据。他背后的人是冬清省警署厅厅长白强，他们派人想要谋杀我，我侥幸逃脱，目前我手里有能证明他们蓄意谋杀我的人证，如果你能代表正义，请停掉白强的职务，届时，我会把人证送过来。”
原来是谋杀……难怪警署部门会找不到人。
照片上的内容分别是段傲国走上海盗船、将人绑上铁球、套上麻袋往海里扔、以及打捞垃圾的船上扔下同样绑着铁球的麻袋。
都是段傲国杀人或者指使杀人的罪证！
有这份罪证，他能顺着段傲国这条线扯出白强，然后借助人证，让白强接受律法的审判！
可是……
周澈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良久，最后，他让人把这封信送到了首都。
至于白强是否会被绳之以法，就要看首都某些人的想法了。
……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到了年底。
由于601事件长时间没有进展，最高裁决院已经准备撤回调查组，将601事件列为悬案。
“虽然案件的真相没办法重见天日，但还是很感谢你半年以来的积极配合。期待我们下一次见面。”周澈笑着拥抱了陈时肖。
“谢谢你们半年来对我的帮助，案件没办法正常结尾我也很遗憾，不过你们放心，调查组所有的努力不会白费，我一定会继续查下去的。”陈时肖说道。
这半年来，陈时肖和调查组的五个人都认识了。调查组的人也都知道，汤飞非常重视陈时肖在古物专业领域的天赋，现在和陈时肖交好，相当于交好古物专业领域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都是在重点部门里握着实权的人物，谁都想拓宽自己的人脉，所以在观察期间，他们对陈时肖的态度是非常和善的。
“等你到了圣城，记得联系我，咱们勉强算是同一代人，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萧小素笑着说道。
调查组里萧小素是最年轻的，今年29岁，陈时肖20岁，倒也算得上是一代人。
“你们前脚走，我后脚就到了。我买了明天的机票。”陈时肖笑道。
“你这么快就调去首都任职啦？”萧小素惊讶道。
“不是去任职，是去圣城守护总部进行登记，不成为超凡者，我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也对……你成为超凡者再调往首都，你的能力才会最大限度得到发挥。”萧小素点了点头道，“不过你明天来，我就没办法尽地主之谊了，刚回总局，很多工作需要完成。”
“等过几年我调到圣城工作，到时候我来请客。”陈时肖笑道。
“请客可别忘了我们。”陈方棠站出来说道，“你调到圣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以后我们工作上肯定会有交集，要是有和司法院交涉的事情，尽管来找我。”
萧小素指了指自己说道：“和特查总局有关，找我就行。”
“军区里，我说话管点用。”狄一刀开口道。
和调查组相处这半年里，陈时肖也摸清了狄一刀的性子。简单来说就十六个字。
不爱说话，喜欢打架，外冷内热，不服拔刀。
在观察室半年套餐期间，陈时肖经常听到巨响。后来才知道，是手痒了的狄一刀跑去和周撼打架闹出的动静。
“行，到时候要我帮忙的，我也绝不推辞。”
闲聊了几句，陈时肖离开了守护部。
调查组五个人需要一起回去，所以汤教授会跟着调查组的飞机先一步离开。离开之前，汤教授嘱咐过了，等他到了圣城，先去古物管理总局找他，似乎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准备。
守护部的人把他送到小区楼下后就离开了。
再一次站在熟悉的门前，陈时肖总觉得很恍惚。距离上一次回家，明明只有半年的时间，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打开出租屋的木门，熟悉的家具映入眼帘。调查组的人做事仔细，搜查带走的东西全都还了回来，并且按照原位摆好，房间里很干净，想来是调查组安排人打扫过了。
一成不变的沙发，破旧的老木桌，熟悉的相册……
陈时肖的恍惚感愈发浓烈，明明和以前的布局一样，可他觉得有一种物是人非的苍凉。
他没有待在房间里适应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而是选择出门，去了最近的商场。
之前的手机已经坏了，他需要重新买一个手机。小宇说会在他出来的时候来接他，但直到现在他都没看到小宇的踪影，有点放心不下，所以想打个电话看看。
尽管他知道小宇很可能放弃了那个号码，但人在担心的时候，总会试试很小的希望。
走到商场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想到了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他没有钱！
以前通过翻译、研究等赚的钱，除去生活费和房租，其余的他全都打到了老师的卡上。
现在他兜里揣着的那张卡，买了去圣城的机票后，里面只剩下四五百块。
犹豫再三，他离开了商场，取了钱，回到小区楼下的超市。
买了些吃的，然后向超市老板借来手机，试着给小宇打了个电话。电话果不其然提示关机。
“不会出事了吧？”陈时肖忧心忡忡地想着。
和小宇产生联系的大概率是暗城。他已经知道暗城是个怎样的组织，所以心里的担忧愈发浓烈。可他不知道暗城在鸿城的据点在什么地方，不然还能找过去问问。
“只能等明天去首都问问汤教授了。”
回了家，收拾好明天去圣城要准备的衣服，旋即坐在椅子上思索有关于601事件的信息。
他现在看不见鬼娃，所谓的“幻觉”已经消失。经过半年的研究，他发现大魁王朝的野史里，的确有和周正义类似的故事存在，最早的可以追溯到大魁王朝早期。
他想找一找河道部落时期的古物，看看是否会和无上周天大神有关，但因为时代久远，古物管理局所存的河道文骨片、龟甲等都是残缺的，所以什么也没发现。
他接下来的研究方向有两个，一是调查组认为可能性最大的暗城，二是河道部落时期古物。
……
在椅子上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陈时肖睡了过去。
他感觉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像是浸泡在温度合适的温泉里，又像是从骨骼往外扩散的热流，所有的疲惫感完全消失。
陈时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看见一位穿着曳地长裙的女子跪在一尊六七米高的大鼎前，闭着眼睛，口中低语着。
“来自岁月洪流的先生，黎国黎云衣向您虔诚地祈祷，我愿做您在人间行走的使者，传扬您的威名，遵从您的神谕，绝不违背，绝不放弃，祈求您赐下神力，救我黎国于危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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